風沙漸起,老翁遠去。


    羅東怔怔坐在圓凳上,神色有些落寞。


    他方才是騙老叟的,銀子根本就是羅東自個掏的,這麽做就是為了讓老叟安心。


    要知道人活著,更多時候是一種信念。


    尤其像這樣的老頭,唯一能夠支撐他到現在的,便隻有主上的銘記吧!


    人最終是會走向孤獨的,而孤獨最害怕的便是遺忘。


    不再有人記得他,沒有人去懷念他,也沒有知曉他做過什麽。


    這或許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若是徹底遺忘,他們默默堅守幾十年,便成為一場空,一場深不見底的絕望。


    起碼這一刻,老翁內心是愉悅而滿足的。


    “沒想到小爺,也變得傷風悲秋了。”羅東自嘲一笑,目光瞥了一眼金蛋。


    裏麵一股躁動的力量,似乎變得沉穩。


    好似蛋中的家夥,陷入了沉睡。


    看來吞噬法力,對於這個金蛋來說,倒是成了某種滋養。


    “上峰,您權衡好了嗎?”申十郎來得很是時候,恭敬的站在門外,小心翼翼的說道。


    “進來坐著說吧。”羅東抬了抬手。


    申十郎鬆了口氣,也沒有問剛才發生什麽。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羅東沒有看申十郎,而是盯著金蛋,像是看一個寶貝。


    他查閱不少典籍,這玩意與某樣東西有關聯性,可是在某些方麵,特征又不一樣。


    也許不到脫殼而出,誰也不知道,這裏麵長著什麽。


    申十郎瞥了一眼羅東,權衡一番:“最關鍵我們不知道金蛋裏麵是何物,值不值得得我們保有。”


    “我想應該是值得的。”羅東一字一頓的說道,“況且,我這個人不喜歡別人搶我的東西。不管他是誰。”


    申十郎登時閉上嘴巴,這會他算是明白了。


    上峰根本不是在意這金蛋,而是王家紈絝的囂張姿態,令這位大人很是不滿。


    打傷牛魔,差點讓雅木的小命都沒了。


    或許從別人看來,這需要忍。


    可惜遇到的是羅東,這個油鹽不進的男人。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石頭變成蛋,真的把這玩意送出去,那王天寶認不認,還都是個未知數!”羅東微微眯起眼,“咱們招惹上他,以這種性子的人,服軟隻會讓他看到咱們的懦弱。到時候我與你,怕都會步履維艱,也許小命反而保不住。”


    申十郎神色一變,頓覺慚愧無比。


    “屬下愚鈍,隻想著眼前之長短。”申十郎趕忙說道。


    “不怪你。”羅東並沒有責怪,而是說道,“你現在也凝種成功,要專心修行,這點很重要。至於王家那邊,見招拆招,若是他們來硬的……”


    羅東輕哼一聲,以他當下的修為,除非佛寺與道庭的老東西冒頭,隻怕是沒有人能傷得了他。


    申十郎這才意識到,這尊年輕的大人,現在的城府卻是愈發深了。


    “屬下明白了!”


    “晚上你接應一下格魯,到時有重要的客人來。”羅東沉吟道,“在我東北院子,你安排人打掃一下,準備一些床褥,在安排一個放心的老媽子。今晚會有人搬進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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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十郎點點頭,並沒有多想,不由得想到那個老翁,應該跟他有關係。


    ...............


    夜色襲人,月上樹梢。


    冷風刺骨,樓蘭城街巷當中,沒有多少行人。


    此時此刻,一個狹窄的巷子中,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他的身後,則跟著一個年輕女子。


    女子戴著遮擋風沙的長帽,瞧不見相貌。


    她背著一個小包裹,腰間顯得有些臃腫,緊緊跟在高大身影之後,不發一聲。


    風呼嘯的厲害,好在前方的高大身影,遮蔽大半力道。


    使得身後年輕女子,走得輕盈不少。


    終於,兩個人來到一處衙署,門是虛掩的。


    高大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格魯。


    格魯接到要接的人,讓他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是玉狐族的人。


    最關鍵對方的部族,格魯甚至也熟悉。


    他鄉遇故知的驚喜,讓格魯感到格外激動。


    一男一女,進入院子中,外麵的狂風,登時被遮蔽,牆角亮起的燈火,讓院子多了幾分溫暖。


    “林小娘,家主乃是貴人,你住在這裏,無須擔心。”格魯心情大好,他也是流落在大周的牛魔,望見同是九都的妖族,這種歡快的心情,還是大不相同的。


    林姐兒有些緊張,燕十六說過,最危險的時候,她可以尋求羅東的幫助。


    然而真的來了,還是有些緊張。


    原本她並不希望如此,隻是當下處境實在太艱難,她自個的生死,倒是不怎麽在意。


    就是肚子裏麵的孩子,那是燕十六的血脈,孩子是無辜的。


    這也是支撐林姐兒堅韌至此的動力。


    林姐兒有些拘謹,燕十六曾經給過一個卷軸,上麵繪有羅東的畫像,那是一個俊秀的少年。


    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別致的光芒。


    隻是,在這種為難的情況下?


    這個陌生的少年,真的值得依靠嗎?


    燕十六的身份,此刻已然暴露,過去的友誼,是否能夠牽扯維持?


    林姐兒也是擔憂的。


    事到如今,她也沒有選擇了。


    再不尋找羅東依靠,她怕是會死在那個惡毒女人的手中。


    正想著的功夫,內院中傳來一陣響動。


    正前方一個廳堂,敞開著大門,裏麵燈火通明,此刻從中走出數人。


    領頭站著的少年,穿著一身紫色長衫,麵帶微笑,一雙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好似星辰般璀璨。


    不但如此,這個少年身上居然有一股天然而然的威勢!


    沉著而穩重,大氣而從容。


    明明是一張格外俊秀的臉蛋,內在卻給人一種安定。


    “嫂嫂,辛苦了!”羅東開口說道,燕十六交代的事,他自然清楚。


    這玉狐所有的付出,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一種巨大的犧牲。


    “拜見小叔,奴家有罪,叨擾您了!”林姐兒施禮萬福,不知為何,聽到一聲嫂嫂,隻覺得像是到家一樣。


    一路而來,遭受的苦難,都因為這一聲嫂嫂,瞬間覺得都值了。


    羅東虛扶道:“不必多禮,既來這裏,便不需要在擔憂,安心養胎。這裏便是你的家!”


    寥寥數語,堅定無比。


    不知為何,林姐兒也是要強的性子,聽到這話,她卻是眼眶一紅,差點哭出聲來。


    “多謝小叔,大恩不言謝,奴畢生銘感五內!”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林姐兒莫名鬆了一口氣。


    來之前的擔憂與懷疑,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眼前的男子,比畫卷上的更好看,眼神澄明而沒有雜質,光是看上一眼,給人一種的信服感。


    “你的事情,我都知曉。目前周遭形勢危險,依我的意思,還是安心養胎,等孩子長大一些,若是嫂嫂再想回九都,我會著人安排此事。”羅東沒有任何的客套,開門見山的說道。


    林姐兒心中大定,再次彎腰,隻是肚子已大,明顯行禮已是吃力,她垂著頭,柔柔地道:


    “都聽小叔的。”


    羅東點點頭,燕十六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這狐狸精的姿色,與阿狸都要美上幾分。


    即便是懷孕,臉上有些浮腫,可是一言一行,顧盼之間,眉眼五官,滿滿都是韻味。


    那勾欄狂魔,還真是有一手。


    林姐兒是何等人,雖是低垂著頭,但是敏感的察覺到羅東正在打量他。


    這是女人的天性,林姐兒也抬起頭,正對上羅東的目光。


    兩人目光相視,卻又默契的挪開。


    林姐兒心情有些複雜,這少年的目光,有毫不遮掩的欣賞,卻沒有半分的覬覦。


    燕十六認識的朋友,居然有這種萬裏挑一的人物。


    “梅姨是牛魔的老大姐,她照顧孕婦很有經驗,你們都是九都的部族她來照看你,彼此都放心。”羅東寬聲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嫂嫂,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梅姨說,若是有不方便的,直接來找我也行!”


    “都聽小叔的。”林姐兒點點頭,乖巧的跟著一旁等候的梅姨去了。


    .........


    懷孕的母親,是極容易受驚的。


    哪怕是狐狸精,在孕期的身體,明顯變得很差。


    “家主說您有些傷勢,明日會過來給您診治。今晚小姐先洗漱,早些休息吧。”梅姨是牛魔的族人,小天便是她一手養大的。


    林姐兒聽得這話,的確感覺到有些疲憊。


    一旦緊張的神經,漸漸放鬆,困倦便席卷而來。


    梅姨打來熱水,一番洗漱後,林姐兒上了床。


    屋子裏麵很快便剩下她一個人,這間屋子一看便是下午臨時布置的,可是安排的很是精致。


    打掃的一塵不染,地麵全部用厚厚的地毯鋪好,桌椅板凳一應俱全。


    最關鍵床鋪極大,放置厚毯、兩層被褥、還有三四個枕頭,身下則蓋著厚厚的床墊。


    躺在上麵,林姐兒一會便覺得身子溫暖,再回頭,桌子一旁,還放著一些吃食。


    瓜果還有精致的糕點,明顯是怕她餓著。


    這等細致安排,不知為何,令人心中溫暖。


    照顧他的牛魔,睡在隔壁廂房,若有任何動靜,便會第一時間趕來。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肯定是羅東的授意。


    林姐兒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一本小人書,正是燕十六當初贈送她的禮物,書封的一頁,還留著他幹涸的血跡。


    她抱著書,放在心口,這一刻,好似能夠感覺到燕十六就在身旁一樣。


    肚子裏麵的孩子,林姐兒溫柔的撫摸著,心情卻很複雜。


    弄假成真,作為玉狐一族,她其實也沒有了退路。


    說是返回九都,如果孩子不生出來的話,這個時候回去,隻怕會被強製引產。


    作為玉狐一族的九公主,林姐兒的心境,一直都是不穩定的。


    不知道為何,長久以來的不安,今晚入住這方宅院,她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神,好似得到某種慰藉一樣。


    神奇的讓她放下所有的戒備,或許燕十六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唯有羅東值得他信任!


    一陣沉沉的困意席來,林姐兒做了一個夢,夢見燕十六舉辦盛大的婚禮,在婚姻的當場,卻有一個凶狠的女人,拿著刀一路砍殺……


    “不要……”林姐兒大呼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原來是夢,可是太逼真了!


    正在這時,“嘎吱”一聲響,門開了。


    卻是梅姨走了進來,瞧見床上的林姐兒,笑著說道:“我送來一些溫水,小姐先洗漱一會,後廚按照家主的吩咐,給您準備了烏雞湯,給您補補身子。”


    林姐兒掀開被褥,換上衣衫,就手洗漱。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用完早餐,林姐兒起身出了屋子,今日難得沒有大風,陽光卻是亮了幾分。


    照在身上,著實舒服不少。


    正想著的功夫,門外走進來一個高挑少年。


    不是旁人,正是羅東。


    “嫂嫂,昨夜睡得如何?飯菜可合胃口?若是不滿意,我這便重新安排。”羅東朗聲說道。


    昨夜夜色甚濃,看得不是清楚,初晨再看羅東,隻見他唇紅齒白,笑意吟吟,當真是絕世俏公子!


    這等容貌,居然與燕十六不相上下,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翩翩美少年。


    “甚好,昨夜是我睡得最沉最舒服的一晚,就是勞煩小叔費心了。”林姐兒還要行禮,卻被羅東阻止。


    “老六比我年長,我喊你一聲嫂嫂也是應當,日後便無須這般客氣。”羅東又說道,“我給你把個脈,看看可要調理一些藥劑,畢竟,一路勞頓受驚,容易傷了胎氣。”


    林姐兒聽燕十六說過,羅東還是一名道醫,醫術極好,當下沒有半分猶豫,趕忙伸出手來:“前些日子奔逃,的確動了胎氣,而且我這身妖氣波動太過厲害,隻感覺快要壓製不住。”


    羅東拿出一方絲帕,搭在林姐兒的手腕上,輕輕捏脈。


    這一個細微動作,卻讓林姐兒楞了一下。


    看似矯情,卻是細心。


    她並不在意這些,可是羅東提前考慮到,還是讓她有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不知為何,再偷偷看他,臉頰上的容貌,好似會發光一樣。


    “還行,你體魄很好,問題不是很好,妖氣的問題,我一會傳你一套口訣,或許有用。”羅東鬆手,剛要拿走絲帕,卻被狐女一把捏住。


    “都聽小叔安排,隻是這絲帕,能否送我。”林姐兒隻覺得這個刹那,眼前少年專注與冷靜,猶如一道光,照耀在他的心間!


    這是一個將有大作為的男人!


    這一刻的光輝,她想銘記於心。


    “無妨!嫂嫂喜歡,拿去便是。”羅東微微一愣,還是笑著回道。


    “那就多謝了!”林姐兒拿過手帕,突然問道,“司馬晴的事,燕十六傳信給我過,她一心想我死,現在我來這裏,必須跟小叔說一聲,人家是郡主,會不會有麻煩。”


    “莫要管她,她若是胡亂,我自會出麵。你安心養胎,其他都不需要憂慮。”羅東大聲磅礴的說道,“那個女人也是懷了孕的,若是敢來,我便在隔壁街安置一個屋子,也給她一並養胎!”


    “這……”林姐兒是著實震驚到了,很明顯沒有想到羅東會這般說。


    羅東對燕十六的屁事不感興趣,隻是因為他答應過,要照顧他的血脈。


    畢竟那家夥總是給自個添麻煩,他也習慣了。


    其實,燕十六送給他的那個玉兔,原本以為隻是一個念想,其實那個東西,卻是一個重要的信物。


    到底有多麽的重要?


    怕是地位與傳國玉璽差不多吧。


    就是這麽的離譜。


    那塊玉佩,乃是一柄鑰匙!


    還是很重要的鑰匙。


    燕十六將此物托付給他,可以說將他的身家性命,全部賭到羅東身上!


    如果燕十六真的是一尊帝君,交付給他的玉佩,便是傳國玉璽,而這個玉璽到底會給哪個人?


    分明是把血裔全部托付給了羅東。


    “燕十六離開之後,有沒有給你說過什麽?”羅東忍不住問道。


    “他沒說什麽,隻說對不起我,還說讓我忘了他,再就是把孩子養大。”林姐兒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還說……如果你願意,要把我與孩子都托付給小叔!”


    “那混蛋盡說混蛋話!不用理睬他!”羅東哼了一聲,“他這是逃避,又是把你當做什麽?可以買賣的貨物嗎?”


    “他有難處,這輩子怕是顛沛流離,說得雖然冷血,但是我知道,他也是被逼無奈。我不怪他,畢竟從頭到尾,是我倒貼他,這是我的命,怨不得旁人。”


    “你們玉狐倒是跟靈狐差不多,愛就愛了,都是這般決絕無畏。”羅東不由得感慨道,“孩子出生之後,他的一應費用,都是我的。若他有修道的天賦,我親自傳授本領。”


    原本林姐兒臉上掛著笑容,聽到這話,眼淚嘩一下落下,卻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事到如今,她方才明白,燕十六當初說得那番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


    南極星,一處軍營大寨。


    到處都是穿著厚重鎧甲的武夫,來回巡視,最中間的營帳中,李星河大刀金馬的坐著。


    營帳的右手,坐著阿狸。


    “那小子膽子不小,連牛魔那幫家夥都敢收編!還真是不怕死呢。”李星河嘴上訓斥,可是眼眸中卻是帶著笑意,顯然很開心聽到羅東的消息。


    “那家夥猶如龍入大海,一到樓蘭,便是蔓延勢力,隻怕遲早與王家的人產生衝突。”阿狸擔心的說道。


    “樓蘭城是他的舞台,他那樣的人,就像是星空中的太陽,沒有任何黑暗,能夠遮蔽他!”李星河露出滿意至極的神色。


    “您就不擔心,後麵會出事嗎?”


    “羅東那樣的人,若是真的大殺四方,本王才是最高興的那個人!”


    阿狸登時瞪圓眼睛,一頭霧水。


    “隨羅東折騰,隻要他開心便好!”這一刻,李星河的語氣寵溺至極,好似不管羅東做任何事,那都是應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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