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七情六欲


    眾人朝大門瞧去,隻見一個突厥人神情肅穆的昂然而入,手上捧著個木製長圓筒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徐子陵低聲道:“康鞘利!”


    眾人有些疑惑的朝徐子陵望去,然後徐子陵低聲解釋道:“康鞘利乃是頡利的心腹,曾經是頡利派到突利手下的臥底。”


    聽到徐子陵的解釋,眾人的目光落到康鞘利的身上,隻看其神情,便令人感到事不尋常,目光不由落到他手捧的木筒去。


    康鞘利筆直來到拜紫亭旁,奉上木筒道:“剛接到大汗和突利可汗送來的國書,著末將立刻送呈大王過目。”


    眾人同時動容,心叫不妙。


    拜紫亭臉色轉為陰沉凝重,雙手伸出接過,長身而起,沉聲道:“敢問康鞘利將軍,大汗聖駕是否已親臨龍泉?”


    康鞘利直視拜紫亭,緩緩道:“這封國書由敝國國師言帥親自送來,送書後立即離開,沒有透露其他詳情,大王明鑒。”


    拜紫亭在眾人注視下緩緩拔開來,取出卷子。伏難陀雙目立時精芒劇盛,顯示出強大的信心。拜紫亭露出一絲笑意,打開羊皮卷細看。


    廳內靜至落針可聞,人人屏息靜氣,各自從拜紫亭閱卷的表情試圖找出羊皮卷內容的蛛絲馬跡。


    在沉重至令人窒息的氣氛下,拜紫亭終-<38看書網^>-來十成有九是戰書的羊皮卷,緩緩卷攏,忽韓朝安望去,沉聲道:“這封由大汗和突利可汗聯押的信,著我拜紫亭於後天日出前須把五采石親送出城南二十裏處鏡泊平原,否則大汗和可汗的聯軍將會把龍泉夷為平地。”


    尚秀芳“啊”的一聲驚叫起來。徐子陵亦聽得頭皮發麻。


    韓朝安幾人更是臉色大變,唯有張天賜與師妃暄一副淡然的模樣。


    五采石乃拜紫亭立國的象征,後天日出時正是拜紫亭渤海國立國大典舉行的時刻,這封國書不啻是對拜紫亭的最後通牒,迫他放棄建立能統一靺鞨的渤海國。


    立國之事,已是如箭上弦,勢在必發,拜紫亭如向突厥屈服,以後休想再抬起頭來做人,遑論要稱王稱霸。更嚴重的是五釆石並不在拜紫亭手上。


    韓朝安下意識的望往伏難陀,沉聲道:“大王勿要看我,五采石我已經交給美豔夫人了。”


    拜紫亭厲芒一閃,眼神移往伏難陀。


    傅君嬙、烈瑕等知情者亦把目光投向這辯才無礙的天竺魔僧,看他如何反應。


    唯有張天賜倒是不清楚這其中的變故,徐子陵在張天賜耳旁低聲解釋了幾句,張天賜這才明白過來。


    這美豔夫人與伏難陀有關,將五采石交給美豔夫人等於是交給了伏難陀,但是伏難陀沒有將五采石交給拜紫亭,如今這五采石的下落,除了伏難陀之外沒人知道。


    伏難陀不將五采石交給拜紫亭,這其中的變故誰也搞不清楚,如今將事情擺上了台麵,就看伏難陀如何給拜紫亭一個交代。


    伏難陀仍是那從容不迫的神態,微笑道:“兩位可汗誌不在五采石,而在大王。”


    繼而轉向康鞘利道:“對嗎?”


    拜紫亭脊一挺,露出霸主不可一世的神態,仰天長笑,道:“既是如此,有請康將軍回報大汗,五采石並非在我拜紫亭手上,恐難如大汗所願。”


    康鞘利轟然應道:“好!末將會將大王之言一字不漏的轉述給大汗。”


    轉向尚秀芳施禮道:“秀芳大家請立即收拾行裝,我們必須立即離開。”


    不過這裏的人都知道,依照尚秀芳的個性,她是不會同意康鞘利的提議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果然尚秀芳幽幽一歎道:“今趟到龍泉來,是要為新成立的渤海國獻藝,未唱過那台歌舞,秀芳絕不離開。康將軍請自便。”


    康鞘利露出錯愕神色,他顯然不像其他人那般了解尚秀芳,目光掃過尚秀芳邊上的張天賜身上,欲言又止,最後再施禮道:“末將必須立即大王的話回報大汗,稍後再回來聽候秀芳大家的差遣。”


    拜紫亭似乎一點不把突厥大軍壓境一事放在心上,漫不經意的道:“康將軍若要回來見秀芳大家,最好選在白天的時間,因為由今晚開始,龍泉將進行宵禁,即時生效。”


    宗湘花嬌叱一聲”領旨“,轉身便去。由此刻開始,龍泉將進入戰爭狀態!


    徐子陵心中劇震,拜紫亭突竟憑什麽不懼在大草原縱橫無敵的突厥狼軍。


    康鞘利亦露出疑惑神色,拜紫亭現在的行為,等若公然向頡利和突利的聯軍宣戰,他恃的是什麽?他深深看拜紫亭一眼,點頭道:“縱使未來要和大王對陣沙場,但末將對大王的勇氣仍非常佩服。”


    目光掠過徐子陵,康鞘利退至門前,施禮後昂然離開。


    此時在大廳之內,張天賜與師妃暄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似乎這消息根本影響不到他們,而伏難陀仍是一副沉著自然、秘不可測的神態。傅君嬙三人則表情各異,傅君嬙一對美眸閃閃生輝,似因突厥軍的壓境心情興奮。金正宗劍眉鎖起,神色凝重。韓朝安則嘴角隱孕冷笑,生出他胸有成竹的感覺。


    最出奇是烈瑕,麵色忽晴忽暗,隻目精芒爍動,看來比任何人更關心尚未成立的渤海國的存亡。


    尚秀芳螓首低垂,顯是愛好和平的芳心,已被以男人為主的殘酷戰爭現實傷透。


    尚秀芳突然盈盈起立,仍坐著的各人,包括伏難陀、張天賜與師妃暄在內,都忙陪她站起來,可見這色藝雙絕的美女,在各人的心中均有崇高地位。


    拜紫亭收回望往門外的目光,投在尚秀芳身上,訝然道:“人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愁來明日當,天若塌下來就讓頭頂去擋,我們今晚何不來個不醉無歸?”


    尚秀芳搖頭道:“秀芳忽然有些疲倦,想回房休息。”


    轉向伏難陀道:“國師所說戰場及說生死之道的最佳場所,現在秀芳終體會到個中妙諦,領教哩!”


    尚秀芳緩緩離座,烈瑕柔聲道:“讓愚蒙陪秀芳大家走兩步吧!”


    尚秀芳目光一瞥張天賜,眼神內包含複雜無比的情緒,搖頭拒絕烈瑕的好意,淡淡道:“秀芳想獨自靜靜的走回去。”


    在眾人注視下,她輕移玉步,直抵大門,又回過頭來,麵上現出令人心碎的傷感神色,語氣卻非常平靜的向張天賜道:“天賜明日若有空,可否入宮與秀芳見個麵?”


    張天賜沉吟半響,然後點頭應了下來。尚秀芳施禮離去,自有侍衛婢女前後護持。


    到了此時,宴已不成宴。


    張天賜領著師妃暄告辭離開,在離開之前,張天賜傳了一句話到徐子陵的耳中。


    緊隨其後,徐子陵也向拜紫亭告辭,拜紫亭的目光移往張天賜的背影之上,然後回落到徐子陵身上,道:“龍泉多事,拜紫亭便不送徐兄了。”


    徐子陵點頭離開,急追張天賜而去。


    徐子陵來到張天賜身邊,張天賜朝著徐子陵道:“你現在形式危機,身上又有不輕的傷勢,等下回去我幫你療傷,好盡快恢複傷勢。”


    徐子陵點頭道:“多謝張兄!”


    三人朝宮門外走去,途經模擬長安太極宮的殿台樓閣仍是那麽優雅華美,但徐子陵卻完全換了另一種心情,看到的是眼前一切美景將被人為的狂風暴雨摧毀的背後危機。


    徐子陵低歎道:“再過幾日,不知道這龍泉會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師妃暄亦歎道:“亂世之中,最受苦受難的卻是天下黎明百姓,一場戰爭,便可將原本的樂土便為廢墟!”


    張天賜麵對兩人的感歎,淡淡道:“戰爭源自於人的欲望,若是人沒有了欲望,自然也不會有戰爭的存在,不過若是沒有了欲望,人也就不再是人!”


    頓了頓,張天賜續道:“亂世與太平世界也隻是相對而言,太平之時,天下有了主人,他的力量能夠將其他人心中的欲望壓製,也就沒有了戰爭,不過等到這主人的實力減弱之時,不能夠在壓抑別人心中的欲望,然後接下來便是亂世到來,戰爭爆發!”


    徐子陵與師妃暄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不過細想之下,張天賜確實說得在理。


    正是因為對權力的欲望,才有了戰爭的存在,戰爭,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能夠奪得更多的土地,有更大的勢力嗎?


    徐子陵輕歎道:“七情六欲乃人之根本,又有幾人能斷掉!”


    師妃暄楠口微張,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雙唇微合,師妃暄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她本來想說佛門的,按照佛門的修法,這佛門中人便是跳出了紅塵之中,自然不會七情六欲。但是她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因為她自己也知道,就算是佛門的高僧都有自己的欲望,沒有欲望的高僧也不在這個世界了。四大聖僧,她的師父亦是如此,他們隻是相比普通人,七情六欲要少點要淡點罷了!


    沒有欲望便不會有爭鬥,沒有欲望的話,慈航靜齋也不會與張天賜為敵,四大聖僧也不會曾經找過張天賜,雖然跳出紅塵,但又有幾人能看破紅塵。


    師妃暄與徐子陵聽了張天賜的那番話之後,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人一路沉默,一直來到宮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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