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羅有點尷尬地嗬嗬笑著。


    “啊呀,這個場麵還真是……雖然看起來好像是我在嚴刑逼供,他斷掉的手也的確在我這裏,但真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黑玉小刀如電矢飛射。彌羅立刻往旁邊一跳,輕鬆躍到五米開外。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不要看到點血就暴躁啊!”


    羅彬瀚已經快聽不清那嬉笑的言語。一道熱風撲到他麵前,荊璜的輪廓如烈焰般熊熊熾亮。


    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玉瓶,彈指打掉瓶塞,然後揚手把瓶口懟進羅彬瀚嘴裏。


    “喝!”他猙獰地咆哮道,“給老子喝!”


    一道液態的火焰灌入羅彬瀚喉中。他感覺自己的消化道燙得冒煙,已經往上飄升的意識又尖叫著掉回體內。


    “荊璜!”他歇斯底裏地慘叫道,“你給我灌的啥玩意兒!”


    荊璜一腳踹碎他腿上的鐵鏈:“關你屁事!不許吵吵!”


    羅彬瀚開始渾身發抖。那並非因為寒冷,而是滾燙如開水的熱流在他體內亂躥。手臂的痛楚立刻變得微不足道。


    “別叫了羅彬瀚,那個大概是玄虹故鄉的赤泉之水,算是喝一口少一口的東西。隻要還沒斷氣,要挽回一個凡人的性命是很輕鬆的。隻可惜你是男性,‘紅浥’的效果對你就大打折扣了。”


    小女孩用雙手堵住耳朵,繼續對荊璜說:“終於找來了呢,玄虹。要是這個凡人死掉的話,你到底要怎麽去償還周雨的犧牲呢?我都幫你構思好一百頁的謝罪書了喔。”


    “放你媽的屁。”荊璜說,“九淵三傻就屬你話最多,一天到晚在那兒叭叭叭。你住淵裏頭管得寬啊?焚辰他人呢?都多少年了還擱淵底坐馬桶呐?給老子滾啊,管好你親爹的便秘,少瞅著別人家茅坑!”


    彌羅臉上的笑意變得僵硬了。


    “是真的哦,彌羅。”小女孩平淡地說,“他確實是赤縣出身的,但也確實就是這麽沒素質。你還是不要跟他吵架比較好。”


    “……哈哈,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跟他打架呢……”


    “那是不可能的。他會對你說的下一句話就是要揚了你的骨灰,所以你還是拚盡一切抵抗吧。”


    小女孩歎了口氣,然後抬手發出命令。


    “彌羅,現在去把玄虹從這裏引開。不允許回來,也不允許帶他去炸沙斯的勢力。你給我想辦法把他殺掉——”


    “喂老板,不要給我派超出能力的活啊!這種業績不是靠加班做得出的!”


    “——或者是想辦法被他殺掉。反正赤縣的心誓是禁止他殺人的,如果他親手把你殺掉,接下來的背誓反噬也會讓他趕不回來。作為對你的幫助,現在我會解除掉你的靈能閾值限製。你就給我一直消耗到腦死亡為止吧。”


    彌羅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苦笑著向對荊璜搖了搖手上的木盒子。


    “你看見這個沒?”他說,“你那凡人朋友的右手就裝在盒子裏邊,按照目前的活性還可以用手術接回去哦。但是接下來我會帶著它逃跑。如果十秒內你沒有追上來,我就會把它徹底銷毀,然後頭也不回地逃離這裏——以我個人立場來說還是希望你別追上來啦。”


    他飛了起來,如子彈般射向破碎的天窗。


    遊走在羅彬瀚身邊的黑刀率先追了上去。它幾乎截住了彌羅的腳,卻在靠近時突兀地頓住半秒。


    彌羅消失在天花板的破洞外。


    荊璜甩了下衣袖,一個彩光閃爍的氣泡罩住羅彬瀚。


    “等老子回來再揚了你。”他對小女孩說。隨後紅雲急湧,他在焚風中殺了出去。


    羅彬瀚徹底驚呆了。


    他看看天花板的破洞,再看看牆角處的沙斯和蜥魔們。而對麵馬林的表情已經超出他所能用言語描述的極限。


    “荊璜你個傻逼!”他崩潰地吼道,“快點給老子回來!老子人都要沒了!你追你媽的手啊!”


    場麵安靜了數秒,隨後沙斯握著匕首走了過來。他用匕首戳戳罩著羅彬瀚的彩色氣泡。


    氣泡紋絲不動。沙斯扭頭望向小女孩。


    “那個東西叫做七羽凰火罩,雖然最核心的法儀是避火,但純粹的防禦機能也不是沙斯你能打破的。”


    小女孩背著雙手,輕輕踩踏起紅寶石的碎片:“放棄吧沙斯。你就趁彌羅爭取的這段時間撤退好了。”


    “那麽您……”


    “玄虹沒有能力把汙染信息反溯到我的源機,所以當然也沒辦法消滅我。這個臨時終端的下場怎麽樣都無所謂。”


    於是沙斯聳聳肩,扭頭看著沒有氣泡保護的馬林。


    “世事無常,”他對馬林說,“咱們的告別儀式隻得簡單一些了。”


    馬林已經魂飛膽喪,癱軟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沙斯簡單利落地走到他麵前,揚起寒光閃爍的匕首。


    他肩膀上的菲娜突然扭頭。緊接著沙斯的匕首也打了個彎,紮向背後無形的空氣。鋼鐵鏗鏘而鳴,從匕首邊緣綻出幾點絢爛的火星。


    空氣逐漸扭曲,從中現出婀娜的高影。雅萊麗伽捉著一把刃身幽藍的短彎刀,靈巧地從沙斯旁邊撤開。


    她接連後退幾步,踩到蓮花殘影的邊緣。菲娜在沙斯肩上憤怒地繃緊軀體,衝她威脅似地吐信。


    沙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哦,福音族。”他說,“有意思,船長還帶了副手來。”


    他阻止了準備上來幫忙的兩隻蜥魔,自己走上前和雅萊麗伽對峙。他們像電影裏的槍手決鬥般繞著蓮花窗的影子來回轉圈,匕首和短彎刀都澄明雪亮。


    沙斯盯著雅萊麗伽的腰部,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我認得你身上的刺青,”他說,“那就是末日聖堂的……”


    雅萊麗伽撲了上去。


    白刃震動空氣。羅彬瀚隻聽見鋼鐵鳴響,卻看不清他們的交鋒。他緊張地瞪著那些狂亂的殘影。俄而兩人又都靜止在原地。


    沙斯的匕首壓在雅萊麗伽眼前,短彎刀的柄卡住匕身。他們陷入僵持。


    “你的動作很漂亮,”沙斯說,“可惜這不是公平決鬥。”


    伏在他肩膀上的菲娜昂起頭,準備吐出沾滿毒液的舌頭,這時它卻突兀地飄到半空中,然後被狠狠甩飛出去。


    沙斯本能地扭頭去看。他的右眼突然爆開了,左眼緊跟著也被毀去。


    雅萊麗伽趁著他怒吼時彎腰鑽到他麵前。彎刀插進沙斯的咽喉正中,然後一路劃開胸膛和腹部。


    沙斯血淋淋地倒地,現在他的正麵更加涇渭分明了。


    兩頭蜥魔後知後覺地衝了上來。


    之後的整個過程中羅彬瀚完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他感覺雅萊麗伽身畔似乎藏著一個隱形的守護者,時常在她遇險時戳瞎蜥蜴的眼睛。


    十分鍾後兩隻蜥魔也死了,她甩著短彎刀走到氣泡外。


    “你還好嗎?”她對羅彬瀚問道。


    “大概還行。”羅彬瀚答道,“你能讓我見見你的守護靈嗎?”


    雅萊麗伽偏了偏頭。空氣中浮現出一條細長的黑線,它長近一米半,末端尖銳如箭鏃,而根部延伸到她的背後。


    “我的尾巴。”雅萊麗伽解釋道,“如果一直讓它可見,它會成為被攻擊的弱點,隱形時則更像武器。”


    “草。”羅彬瀚說。他發現那尾巴根部還纏著一個小包,雅萊麗伽從包裏掏出梳子、一小束花朵糖,以及馬林的金懷表。


    “它還能做很多事。”雅萊麗伽語調曖昧地看著他說。


    羅彬瀚不是很相信,於是雅萊麗伽用尾巴跟他的左手猜起了拳。三局兩勝。羅彬瀚輸了。


    他歎為觀止,但嘴上還是說:“我左手不熟練,等荊璜把我右手搶回來,我們再來一局。”


    雅萊麗伽忽然僵了一下。她轉頭看了看死得開膛破腹的沙斯。


    “噢,我弄錯了。”她慢吞吞地搖著尾巴說,“我是等船長離開後才潛進來的……我以為他吃了你的手。”


    羅彬瀚也不禁為沙斯惋惜。


    “這人其實還挺不錯的,”他誠懇地說,“主要就是有點左右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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