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被夫人重重踹了一腳,又磕在桌子腿上,腰間青紫一片還得忍痛幹活的汀蘭,瞬間噙著淚花,“奴婢無事。”


    陳祖謨洗完筆,將其掛回案頭掛著各色毛筆的筆架上,才轉頭溫和地問跪在地上的汀蘭,“既然無事,又因何垂淚?”


    “是因為沒想到老爺會記掛奴婢的傷……”汀蘭的眼淚刷刷落了下來。


    陳祖謨歎息一聲,“起來說話。你可知這兩年府裏送走了一大半的下人,老爺我為何獨獨留下你?”


    還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小、力氣大、好使喚、好欺負麽!不過汀蘭知道老爺不會閑著沒事兒跟她廢話,便老老實實地道,“奴婢不知,請老爺指點迷津。”


    “因為府中眾多丫鬟中,你是最忠心也最有心眼的一個。”陳祖謨言道。他留下汀蘭,一方麵是想用她做紐帶連著小暖那黑了心肝的死丫頭,另一方麵也確實是因為這丫鬟聰明,做事有分寸,凡事都看破不說破,以她的年紀能做到這樣,已是難得了。


    曾出賣老爺投靠郡主,被郡主趕出來的汀蘭聽了這話,絲毫不覺得慚愧,“汀蘭隻是盡了自己的本分罷了,擔不起您的誇獎。”


    “你今年多大了?”陳祖謨很滿意她的知趣。


    “十四。”


    “隻要你盡心做事,再過兩年,老爺我便將你許給賀王府有頭有臉的管事,讓你過上體麵日子。”陳祖謨許諾道。


    汀蘭激動不已,她在陳家忍著夫人的苛責,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出過上好日子麽!“隻要是老爺吩咐的事,汀蘭一定盡一百二的心做好!”


    陳祖謨含笑,“你可記得綾羅坊原本的大掌櫃,展櫃?”


    汀蘭立刻點頭,“奴婢記得,他曾到府裏給夫人送過布料,曾是秦日爰最器重的人。”


    提到秦日爰,陳祖謨又是一陣糟心,“秦日爰出現在濟縣後,入綾羅坊做事,第一個接觸的人就是展櫃。若是秦日爰一開始是小暖假扮的,那麽展櫃便是最有可能的知情人。他如今在揚州的霓裳分號做事,你去趟揚州,務必將小暖假扮秦日爰之事摸清楚,最好能拿到物證。”


    汀蘭,她是誰,她有什麽本事,老爺覺得她能幹這麽大的事兒?


    陳祖謨繼續道,“展鶴被殺後,展櫃也受了重創,被秦日爰趕到揚州做事,還是屈居店鋪的二把手,他心裏定壓著怨氣,你去了小意溫柔再許以實利,定能哄了他開口。就說如果他招出秦日爰的真實身份,老爺我許他和他孫兒一個前程。”


    汀蘭反問,“老爺,展櫃的孫子如今跟在展宏圖身邊伺候,入縣學能跟著寧山長讀書,出縣學就跟著秦日爰和姑娘學本事,老爺許給他們的前程,能比這個更好?”


    陳祖謨儒雅俊秀的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有些事直接說破不如霧裏看花,你隻說前程,具體是什麽,他自會考量,老爺給不了他,但賀王能給。你要離間他與秦日爰的關係,讓他明白因為展鶴的事,秦日爰定不會重用其孫展潛。”


    當然不會重用,就算現在的秦日爰是傻子,陳小暖也不是。陳小暖小心眼又記仇的性子,在陳府做事的汀蘭深有體會。聽老爺這麽一說,她還真覺得有那麽一點可能了,“是奴婢一人前往麽?”


    千裏南下揚州,汀蘭想著就激動又害怕,就算做不好差事,出去玩一圈也成啊。


    “你獨自在外老爺我也不放心,這樣吧,讓馬得銀陪你去。你們收拾收拾,過了初七便啟程,早去早回。”陳祖謨選了一圈,圈定了合適的人。


    汀蘭眼睛一轉,低聲道,“老爺,馬得銀在族學做事,過幾日族學就要開門了,離了他怕是不行吧?”


    馬得銀現在管著幾個人,負責族學的門戶安全和日常雜事,確實不太適合離開,可陳祖謨身邊可用之人也沒幾個,他想了想才道,“那讓馬得銅隨你去,他雖不及馬得銀心細,但保護你的安全還是成的。”


    正中下懷的汀蘭俯身行禮,滿意退了出去。讓馬得銅跟自己一起出門,若是能想辦法使得馬得銅厭棄了青柳,那是最好不過;就算不能,分開這對狗男女一段時日,汀蘭也覺得痛快。憑啥自己在老爺身邊受苦,青柳就能在村裏過舒坦日子!


    馬得銅若跟著汀蘭去揚州,秦家村老宅裏就剩一個做飯的婆子和青柳伺候老母了,陳祖謨便想著不如請母親搬到城裏住,這裏起碼還有兩個看門的下人。


    自從陳老爺子去了後,皮氏就很少踏入那個院子,因為進去後就她覺得心裏發毛,怎麽待怎麽不得勁兒。uu看書 wwuukanhu.cm 聽兒子讓她搬去住,皮氏當然不同意,“娘還是在村裏住著安生,也習慣了。兒不必擔心為娘,就算家裏沒人守門,晟王府的侍衛駐守在南山坳裏,家裏有事兒娘大吼幾聲,他們準能跑過來。有小暖在,他們不敢不管為娘。再說,實在不行,娘也養條好狗看門!”


    陳祖謨……


    不是有沒有人給老娘守門的事兒,而是他派走了馬得銅,還把老娘丟在村裏,會讓人說閑話的。雖然他的名聲已被汙,但也不能就此破罐子破摔啊。陳祖謨又道,“那便讓陳巳回村,為您守門吧。”


    陳巳是縣城陳府的守門人,若是他再走了,陳府就真的隻剩一個掃院子的了。皮氏建議道,“兒啊,西街菜市口那院子,你回來也不住,咱們留著也沒用,不如將它賣了吧?換回銀子買個南山坳的鋪子也好啊。”


    陳祖謨如今多在京城,就算回了濟縣,不是回村跟老娘住,就是進城跟柴玉媛母女住,陳府確實是空著的。陳祖謨也曾想賣了,可那是他買來娶妻的,是他城裏的落腳地。若是賣了,陳祖謨總覺得他最後一份體麵也就沒了,這才一直撐著。


    皮氏哪會不曉得兒子在想什麽,便接著勸道,“我找人看過風水,人家說那院子散氣不聚財,留著也是敗家,咱還是賣了省心。”


    陳祖謨皺眉,“您莫聽江湖術士的誆人,買那院子時兒尋大師看過,分明說那院子風水極好。”


    “若是風水極好,那怎麽咱們買了那院子後,就事事不順心,你爹還死在裏頭了?”皮氏才不信,分明兒子找的才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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