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豹帶著哭腔,所謂以勢壓人,不外如是,隻怪龍虎山天師府之勢,遠非賈家村可比。


    若非龍虎山之人,而是換成其他門派,他六柄啄龍錐的修為,豈會如雞狗般任人拿捏?


    賈豹那千瘡百孔的心中,一股怨毒如毒蛇纏繞,又有一絲連他都不知道的驚悚盤旋。


    他之所以不知道,是他不願去承認,他也找到萬分完美的理由,天師府之勢。


    倘若能將整顆心髒挖將出來,剖開尋找,當能知道,他就是怕了。


    那一雙睛瞳照來之時,如墜冰窟,如墮地獄,深入靈魂的恐懼將他凍僵。


    “爹都懂。”賈有道目光閃爍,確實,天師府千年道庭,敢問天下九州,幾人不畏?


    安慰的拍著賈豹的肩膀,卻並不能讓他好過,哽咽失聲。


    “不知道多少人在嘲笑我賈家村。”


    父子兩個,日暮時分遭到驅趕,離入眠尚有不短時間,諸人聚集在一起,又豈會安安靜靜,必然大肆交流,如小醜般遭到驅逐的父子,無疑是最好的笑料。


    且不僅於此,便是躺在床上,將要安眠之時,思及兩人,怕也是不屑至極


    一念及此,不僅是賈豹,賈有道的心也裂開了。


    殊不知後續發生的事一件比一件來的震撼,賈家村那點破事,壓根沒人記掛著。


    所以說人不要以為自己有多重要,於你來說天崩地裂的大事,在他人眼裏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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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把自己當回事,不僅自尋煩惱,而且害人害己。


    賈有道慘然一笑:“賈家村的名聲,算是毀了。”


    賈豹嚶嚶低泣,拉動傷口,不管不顧,聲音沙啞:“但是玉弟不會怪我們的。”


    賈有道默然,他們此次不請自來,正是為了打響賈玉的名聲,為待他日劍淩天下做鋪墊。


    賈家村原來無甚名氣,不得不下猛藥,造成的反差越大越好。


    但這個大也有一個界限,被一介小輩當眾驅趕,便超出了這個界限。


    縱然他日賈玉橫掃八方,世人歌頌劍仙之時,劍仙弟弟和父親,將是那柄照耀神州的神劍上唯一的汙點。


    而賈玉不會在乎,甚至會開導他們。


    而他們,也永遠無法釋懷。


    人心,由來如此。


    得不到的苦苦求,拿在手又不想要。


    不在意的偏在意,能放下的不放下。


    “我有一個,美麗的願望,長大以後能播種太陽~”


    一陣嘹亮的歌聲由遠及近,充滿蓬勃朝氣,讓人不自覺的想到一顆怦然跳動的童趣之心。


    “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咱們還挺有緣。”


    見得兩人,歌聲一頓,袒胸露乳的李無眠,說完之後,還感覺自己還有點小幽默,不禁眉開眼笑。


    兩人睜大眼睛,也難以相信緣分二字如此玄奇,賈豹愣了一下,陰陽怪氣道。


    “爹,你瞧瞧,一臉發春樣,還唱著乳臭未幹的曲,不知道有多丟人。”


    冬風刮過他古銅鑄就的胸膛,李無眠眉頭一挑:“嘀嘀咕咕說什麽呢?你小子還挺有眼光,我確實是在發春,不過這曲哪裏丟人了?明明很好聽!嘿,種太陽!我東邊種一個,西邊種一個,種得這天下九州到處亮堂堂!”


    賈豹眯著眼睛,目光陰毒,賈有道眼神閃爍,頻頻望向他背後。


    李無眠大步而來,竟是直直走到兩人跟前,投落下高大寬闊的影子,影跡加身,賈豹不知為何,微感心悸。


    此情此景,暗月薄光,真似一雙手無寸鐵的凡人,於幽深密林之中,遇吊睛白額大蟲。


    李無眠微笑道:“我這個人比較大度,你對小維施放殺招,小維要是有什麽事,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們,不僅你們慘了,賈家村也會慘;不過既然沒事,當不會心心念念記掛著,咱們一笑泯恩仇,怎麽樣?可惜沒有酒。”


    賈豹見他臉上的笑容,無法相信,這個男兒會說出這種話,一時微微發怔。


    很快低下頭去,猶如地溝裏的老鼠,無能直視近在眼前的太陽。


    賈有道目中的閃爍平息,嘴角噙著一抹笑容,麵容卻是慈和:“李師侄果是大度之人,我是自愧不如。”


    李無眠笑容滿麵:“好,夠爽快,做人嘛,就是要痛快一點,不然活得多累,話說早這麽隨和點不就得了,哪裏有那麽多屁事。此地無酒,那便以雪代酒,無法暢飲,也能嚐幾口冰爽。”


    見他真去拾雪,賈有道笑嗬嗬道:“李師侄少年豪雄,這是孤身一人嗎?怎不見天師?”


    李無眠道:“師父住陸家呢,我要走遠路,他自然不……”


    ‘嗖嗖嗖!’


    ……


    呂家兄弟遙遙跟在他身後,呂家如意勁,和第二重金光咒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施展開來效用更多。


    隱跡藏形這一塊,在這天底下的異人功法裏,算得上是最佳的那一批。


    夜路艱深,呂慈若有所覺:“哥,有人跟蹤我們誒。”


    呂仁回頭一瞧,原是一隻巴掌大小的黑狗,發覺兩人目光,眼裏有些嫌棄的意味。


    呂仁微微笑道:“不管他,功夫不到家,再跟兩裏路就散了。”


    黑狗人性化的翻了個白眼,索性邁動四肢,與呂家兄弟並排而行,腳踏枯枝落雪,卻不見絲毫印跡,頗為奇異。


    王呂二家世代交好,不過到了這一代,呂慈和王靄互相有點看不順眼,嗆嘴倒是常有。


    呂慈便伸出一隻腳,欲將黑狗踹翻,腳卻進入黑狗的身體,引來咧開的狗嘴。


    呂慈冷哼一聲,正要治治這黑狗,驀然響到興致滿滿的歌聲。


    收回腳,聽了片刻,起了雞皮疙瘩:“好幼稚!”


    黑狗這次罕見的和他站在同一立場,露出譏笑的神色,呂仁聞言,卻道:“我倒是覺得童心不減,快意人生。”


    呂慈不敢苟同,多大的人了,還唱兒歌,不嫌丟人嘛,不過這曲調倒是聞所未聞,難道是自創的?


    心中腹誹不已,居然有這個閑功夫自創兒歌,怎麽修得這麽變態的?


    兩人一狗眼神交匯,呂家兄弟陡然提速,黑狗跟在後麵,沒兩步氣喘籲籲,眼神怨氣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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