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田中回到江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太陽剛剛下山,西山頂上還留有落日的餘暉,仿佛是太陽對這座城市眷戀而依依不舍。


    太陽雖已落山,酷暑卻未曾消退。依然讓人感覺置身於蒸籠之中。唯有這江邊有絲絲的涼意。隻是這江邊已經不是往日的江邊,那原本已經屬於他的東漢碼頭,現在又落到了朱聰的手裏。人世間,本來就有許多事情是無法捉摸的,不是嗎?


    枝子穿著一身中國漢人的服飾,一路上也沒有什麽人阻攔他們。田中依然小心翼翼,畢竟現在還沒有人告訴他“青天追殺令”已經取消,盡管所到之處的城門口原本都張貼有他的通緝令,現在都已經被撕下,畢竟還沒有人親口告訴他追殺令已經取消了,他還是要處處提防著那些躲在暗處的軍統特工。


    “軍統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無情毒辣,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能落到軍統的手裏。”枝子是日本人,要是落到軍統手裏,後果可想而知,田中說道,“這裏到處都是軍統的眼線,我們一定要萬分小心。”對於感情,田中一直不怎麽會處理,尤其是對於枝子,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雖然她現在就在他的身邊。


    “那斧頭幫的人很多都見過你,枝子,你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進得城後,田中提醒枝子。那天英雄大會上,很多人都有看到枝子,尤其是斧頭幫的人,更是印象深刻。


    “好!”枝子對田中言聽計從,“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有風吹來,這時的風本應帶些沉悶,田中卻感覺出奇的陰冷。這裏已經是斧頭幫的地盤,這裏本應該是最繁華的地段之一,街道兩邊的商家此時應該還在開門納客。可是現在,街道卻出奇的冷清,雖然街上偶爾有幾個行人,田中卻一個斧頭幫的人也沒有看到,街道兩邊的商家也沒有一家開門的。


    “這是怎麽回事?斧頭幫的人都到哪裏去了?”田中離開江城的時間屈指可數,就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裏,這裏似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枝子對於這裏並不熟悉,感覺不到這裏發生了什麽,但她已經感覺到田中的神情差異,“怎麽了?”


    “隻怕我來晚了。”


    “來晚了?”枝子說,“不會啊!這幾天父親一直都沒有離開,聽說斧頭幫高手如雲,能人輩出,父的黑龍會還不足以對付斧頭幫,否則他早就動手了。”


    田中想起他們離開的時候,四君子和史大有都已經離開,小本雖有能力在田中之前趕到,卻沒有能力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這裏變的這麽冷清。畢竟斧頭幫號稱江城最大的幫派,有那麽多的人還有武器,又還有*政府*的“相助”,可是除了小本,又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這能耐。遠遠看到前麵有個人路過,田中急忙跑過去問道:“這位小哥,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這人抬頭看看田中,又看看田中身邊的枝子,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路過的!”田中看得出這人不是斧頭幫的人,以前也沒有見過,或許正如他所說,他真是個路過的人。


    突然又看到前麵有幾張熟悉的麵孔,急忙過去想要詢問,那些人見是田中,都急忙的躲開,就像是見到瘟疫怕會被傳染一樣。


    田中一時莫名所以,隨即想到自己是“青天追殺令”所追殺的要犯,他們一定是害怕會受到牽連,所以才有意的躲開。


    “田君!”枝子說道,“我們現在是不是到他的總舵去看看,這裏雖然是斧頭幫的地盤,畢竟還沒有進去。”


    田中說:“枝子,別叫我田君,這樣會讓人猜到你的身份。你還是叫我表哥好了!”他抬頭看看天空,天就快要黑了,他依然沒有看到一個斧頭幫的人,那些原本有些熟悉的麵孔又都遠遠的躲開他,令他有些感慨,“你說,會不會是斧頭幫的人突然搬走了?”他以前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時都喜歡找何碧清,現在何碧清不在身邊,他隻好和身邊的人說。


    枝子沉吟片刻,“有可能!很多大門派做事都是出人意表。不過剛才那些人很奇怪,看到你就像是見到鬼一樣,就算是怕你,也不用怕成這樣啊?”


    “我現在是通緝犯!”田中笑著說,“他們都怕會因我的罪名而被牽連,所以避開是最好的辦法。竟然這裏這麽冷清,連一個斧頭幫的人也沒有,熟人又有意的避開我。要是我一人進去又怕枝子在外麵會有危險,進去的話也同樣會有危險。”在田中的印象裏,這條街上到處都埋伏了有斧頭幫的人,上次公孫克就在一瞬間帶了許多幫眾出現。現在雖然看上去冷清,但也不能保證埋伏。他轉頭看著枝子,接著說,“我們不如去找他問好了!”


    田中說的他是原本警察局的局長,現在已經晉升為廳長了。田中出事前他還去見過田中,田中還以為他因為自己的事情受到牽連,事實上並沒有。他這個廳長的位置也是在田中的幫助下得來的。他就是張全。


    田中自然是不敢到警察廳去見張全,他直接去張全的府上去見他。


    也不知道是張全節儉還是謹慎,他已經貴為廳長,卻連一個傭人也沒有。田中敲門的時候,他竟然親自來開門,見來人是田中,表情不由得有些錯愕,他顯然沒有想到田中會來找他。但他是知道追殺令已經被取消的人。當下哈哈一笑,“田老弟!見到你真是太好了!”當下,把田中和枝子請進家裏,並把妻子叫出來相見。


    “翠連,這就是我常常和你說起的田中。”張全坐著介紹,“這是賤內翠連!老弟,這位姑娘是……”張全見過何碧清,卻沒有見過枝子。


    翠連看上去非常樸素,一點都不像是廳長太太,倒像是個普通的婦人。


    “他是我表妹枝子。”


    “枝子?”張全和他的妻子互視一眼,這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日本人的名字。要是讓外人知道他堂堂警察廳的廳長竟然有日本人到他的家裏,隻怕是他跳到長江也洗不清了。


    田中已經從他們的眼神裏察覺出他們的擔憂,說道:“張老哥放心,我知道自己是通緝犯,一路上我們都小心翼翼,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枝子現在也已經是中國人了!”


    “老弟說哪裏話!你是我的大貴人,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在警察局呢。翠連,貴客來了,弄些拿手的出來招待吧。”


    田中連忙說道:“不用客氣,我們一會就走!”


    張全那裏肯應,翠連立即下去整理酒菜。


    枝子也站起來說道:“表哥,張先生,我也下去幫張太太忙好了。”說著,也跟著翠連下去了。


    此刻,天已經黑了。


    田中看著燈下的張全,張全看起來很高興,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突然來訪,雖然意外,但興奮還是要多於意外。


    “老弟有所不知,有關於你的通緝令已經取消好久了。聽說好像是有個什麽美國人介入幹預,現在上頭最喜歡美國佬了,對他們的話言聽計從。老弟真是了不起,竟然連美國人你都認識。”


    田中聞言又驚又喜,隻是他並不認識什麽美國人,突然想起曾經和何碧清去桐城救過一個美國人,想來一定是他。隻是不知道何碧清現在在那裏。


    “所以老弟以後無需擔心,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我說怎麽沒有在城門口看到有我的通緝令。”田中驚喜的說道,“張老哥,我來其實是想問你關於斧頭幫的事情。”


    “斧頭幫?”張全臉色大變,“你不知道?”


    田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才剛剛回來,看到斧頭幫的附近非常冷清,想進去一探究竟,又怕枝子會有危險,所以來找老哥一問究竟。”


    “你是幸好沒有去!否則你現在絕對沒有機會站在這裏。”


    田中疑惑的問,“這是為何?”


    張全歎息著說:“老弟有所不知。就在兩天前,斧頭幫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難,幾乎被瘋狂的屠殺,現場慘不忍睹,三百七十六人被當場打死,現在斧頭幫是元氣大傷,隻怕就此一蹶不振了。”


    田中大驚,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有這樣的事,那葛天明葛大哥怎麽樣?”


    “葛天明被當場打死,很多人懷疑是你幹的。”


    田中忍不住要跳起來,“這怎麽可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隻是那天英雄大會,很多人都看到你不願意出手,葛天明與蔡東成因此憤怒離場,很多人懷疑這是導火索。我想你是因為你這個表妹吧?哎!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不,我怎麽可能會因為這件事去殺人呢?不行,我要去斧頭幫向他們說清楚!”


    “你要去斧頭幫?”張全大驚失色,“你現在去就是去送死!現在斧頭幫上下個個都視你為敵,恨不得活剝了你!忘記告訴你了,有斧頭幫的人看到你結拜的大哥王天虎出現在案發現場,並且開槍殺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田中忍不住叫起來,“我大哥他現在前線,怎麽可能回來殺人?”


    “斧頭幫的人信誓旦旦。看樣子不像是說假話,不過我也已經證實過,王天虎現在的確是在萬家嶺前線,有陳將軍可以出麵作證。詳細的情況警方還在調查。不過,斧頭幫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還是要去說清楚!順便拜祭一下葛大哥!”


    田中以前一直以為葛天明暗中通日,把他當作漢奸,直到最近他才明白,原來葛天明是忍辱負重,表麵上和日本人合作,甚至不惜犧牲長青觀以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換來了日本空軍的慘敗。如果不是葛天明,隻怕江城已經是一片廢墟。以前葛天明乃至斧頭幫上下,都對田中倍加推崇。田中卻曾經有一段時間想要殺了葛天明為長青觀報仇。而現在,葛天明被殺,田中有種想哭的感覺。


    “田老弟,我知道以前葛天明對你相當不錯,經常在公開場合對你讚不絕口,你想報他的知遇之恩。不過,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其實,斧頭幫上下對你都很反感,尤其是葛天明被殺後,斧頭幫上下一致揚言要殺了你們四兄弟。你現在去斧頭幫,無異於是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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