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霄和那少女此時所處位置在盆地頂上,腳下是條由打磨得很平整的巨大山石徹成的梯道,一直往下延伸,通入村莊之內。


    淩雲霄往梯道上瞧了會,見石板上刻滿了他看不懂的奇文怪字,像是某種符咒。有些疑惑,遂向少女問道:“怎麽石道上刻滿了符咒?”


    少女笑答道:“別說這石道,就是圍繞著寨子四周的山頂上都刻滿了,而且山上的野草還全結成了環咒,你瞧。”說著手往身側一指,淩雲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隻見山中野草草尖全打成了結,成叢成叢的捆在一起,繞滿這個山頭。強風襲來,隨風擺動起伏,遠遠瞧去,如同一隻綠色巨蟒在山林間遊動起舞。


    淩雲霄更是糊塗,奇道:“這是為何?你們還有結草環的風俗麽?”


    少女右手抬起,理了下被風吹亂的額前劉海,道:“哪是什麽風俗?而是一種極其厲害的咒陣,若是不被寨子中人親自引來,而是自行闖入者,一旦撞破了這些草環,不出百步必力竭而亡,無藥可救。這大山之中,滿山遍野皆是這種草環,所以我叫你不要亂闖亂走就是這個原因。”


    淩雲霄吐了吐舌頭,吃驚道:“有那麽厲害啊?”有些不信。


    少女白了他一眼,冷道:“你若是不信,過去走上一走,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是撞破一株草環,我可救不了你。”


    淩雲霄望著那些草環,好奇心頓起,心中猶豫了半響,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且不論少女說話的真假,單說拿自己的命去試探真偽,萬一是真的,命都沒了,想想還是大大的不劃算。


    少女見他兀自沉吟,激他道:“一個大男人家家的,既然不信就走去試一試唄,還考慮什麽?”


    淩雲霄早抱定主意,不管真假,打死都不去,當下賠笑道:“信了信了,怎麽能不信姑娘的話呢?”


    少女哼了一聲,道:“走吧,進寨子,我帶你去見我阿爺。”


    淩雲霄跟在她身後,行了幾步忍不住又問道:“你們結了那麽厲害的草環,不怕萬一有人誤入此山中,碰壞了草環,豈不是傷害了無辜性命?”


    少女在前邊冷冷道:“那也是他活該,再說了,你們漢人天天想著對我們不利,千年來都是如此,漢人人多,我們人少,若是力拚硬鬥,我們哪是漢人的對手,早就亡族了,所以唯有用些手段,使那些心懷叵測的漢人不敢輕易上山,我們也好過些安生日子,就算是誤殺的,殺了也就殺了,隻怨他行錯了路。”


    淩雲霄見她說得語氣平淡,竟視人命如草芥,聽得是心中冒起陣陣寒意,當下沉默不語。


    少女繼續道:“其實這些草環和字咒也並非完全是拿來對付漢人的,最主要的還是對付那些一到黑夜就出沒的東西。”


    淩雲霄聞言一驚,不禁脫口道:“這裏也有僵屍?”一說到僵屍,不由想起幾年前發生在南疆的那一幕,至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少女停下步子,轉過身來問道:“你見過僵屍?”


    淩雲霄重重點了點頭,道:“何止見過,還和它們打過一架。”


    少女用手刮臉羞他道:“不知羞的家夥,口氣還挺大的,還和僵屍打架?你當僵屍和你一樣是活物啊?尋它打架你還不是死路一條!你就吹吧!”


    淩雲霄也懶得和她辯解,畢竟發生在南疆的那些事情能生存下來的人就不多,說來也無人可信,當下隻是笑了一笑,也不還嘴。


    少女羞他夠了,見他不語,當他理虧了,輕笑著轉回身繼續前行,道:“山裏這些東西也不是僵屍,總之很難一句話說得清楚,我一會帶你去見我阿爺,由他說給你聽吧,他清楚這些東西得很。”她怕淩雲霄對這種事不感興趣,停了會接著道:“悶得慌的話就權當聽故事得了。”


    兩人行走談話間,已踏入到寨子中,寨中人見那少女,紛紛上前微笑招呼搭理,神情甚是恭敬,可見這少女在寨子中地位不同一般。


    眾人與那少女禮畢,一見她身後跟著一漢人青年,不禁個個臉上變色,眼神中充滿戒備之色,已有一群孩童朝寨中深處跑去,邊跑邊呼道:“有漢人上山了,有漢人上山了……”。聽到孩童呼喊之音,各家各戶中紛紛湧出大批人眾,個個弄刀持棒,神情緊張,如臨大敵。


    兩人一路前行,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除了和那少女打招呼行禮之外,都對淩雲霄充滿戒色,眼神中多有恨意,淩雲霄心中暗歎,此地苗漢之爭,曆經千年,勢如水火,看樣子彼此都結怨極深,隻怕是很難化解了。


    眾人跟隨著兩人朝寨中行去,不斷有打扮怪異的青壯力加入到人群之中,揮舞著手中器刃對著淩雲霄做出種種挑釁行為,少女低聲對淩雲霄道:“你別怕,也別出聲,隻管跟著我走就行了。”


    向前行了一陣,一個生得古銅色皮膚,身材高大魁梧的光頭漢子帶著一群人迎麵走來,攔住少女,眼望向淩雲霄對著少女道:“阿儂,怎麽帶了個漢人上山?”


    淩雲霄心下尋思道:“原來這姑娘叫阿儂!”


    阿儂道:“他是我們寨子裏尊敬的客人,與那些惡人是不同的。”


    大漢麵上將信將疑,緊盯著淩雲霄半響,又轉向阿儂道:“是阿公叫你請他上山的?”


    阿儂搖搖頭道:“不是,我自己帶他上來,總之他是個好人,我叫了他來,就是寨子裏的客人,你們就不得對他無禮。”


    大漢皺著眉頭,低頭深思片刻,抬頭沉聲道:“既然不是阿公請來的,那就不算得是寨子裏的客人。”轉頭對著身後的人下令道:“把這漢人抓起來。”


    那群人應了聲就欲上前,阿儂跨前一步,攔在淩雲霄身前,拔出腰間短刃,嘴裏嬌喝道:“誰敢上來?我說他是我的客人就是客人,你們要是無禮,莫怪我不客氣。”眾人瞧她如此,簡直就是一副拚命的架勢,麵麵相覷,再也不敢上前。


    大漢道:“阿儂妹子,你是知道寨子裏的規矩,未經阿公允許,漢人是不能私自上山的。”


    阿儂收刀入鞘,冷道:“我帶他上來的,怎麽成了私自上山?現在我就帶他去找我阿爺,你們讓開。”


    大漢不語,那些人雖也懼怕少女,但未得大漢口令,一時間也不敢挪步相讓。


    阿儂冷哼一聲,道:“好好好!你們不讓是吧?那可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我要硬走,看你們哪個敢攔我?”


    大漢急道:“阿儂妹子,莫要使性子,你走沒人敢攔,可這漢人就走不得。”


    阿儂冷笑一聲,道:“那我硬拉他走呢?”


    大漢搓著手,嘴裏低聲道:“那也隻得硬留了。”


    阿儂大怒,正要答話,隻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在人群外響起,道:“你們都不得無禮,這位小阿哥是我老人家請來的客人。”


    此聲一起,大漢麵上變了顏色,阿儂卻笑開了靨,喜聲喊道:“阿婆。”


    眾人忙忙讓開了道,隻見一個年輕女子攙扶著一個老婆婆緩緩的行了進來,淩雲霄瞧得分明,正是在山腳茶鋪處討水喝的那兩位苗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這老婦一來,那光頭漢子再也不敢多言,隻對著圍觀的眾人道:“散了,散了啊,別瞧了,既然這位小阿哥是阿婆請來的客人,就是寨子中的貴人,大家莫要看了,失了禮數叫客人看了笑話。”言畢又轉對阿儂賠笑道:“阿儂妹子,方才對不住了,阿哥也是依著寨中的規矩來辦,還望莫怪阿哥魯莽才是。”


    阿儂冷哼一聲,也不答話,自顧跑上前去,與那年輕女子一道攙扶住老婦人行到淩雲霄麵前,笑著介紹道:“這是我阿婆。”又望著那年輕女子道:“這是我二姐。”


    淩雲霄“哦!”了一聲,忙忙與那老婦人躬身行禮,再瞧那年輕女子,眉宇間果然和阿儂有幾分相似,當下也和那女子拱手做禮,女子麵色一紅,低下頭去。


    淩雲霄禮畢對著阿儂笑道:“我與婆婆是見過麵的。”


    阿儂白了他一眼,道:“廢話,若不是你見過我阿婆,知道你人甚好,否則我才懶得帶你上山做客呢。”


    淩雲霄給她一頓搶白,愣了愣神,心中苦笑,暗道:“我好端端的行著路,你非要硬拉我上山,現在倒說我的不是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何話了,隻是嘿嘿幹笑幾聲掩飾窘態。


    那老婦人用杖輕敲了阿儂手背一下,笑罵道:“你這個野丫頭,怎麽說話的?對貴客要禮貌些,莫要什麽都口無遮攔,瘋瘋癲癲的。”


    阿儂吐了吐舌頭,對淩雲霄做了個鬼臉笑道:“瞧著沒?阿婆都護著你,你如今可是寨子中的貴客了,我可不敢再說你。”


    老婦人瞧著淩雲霄不住點頭笑道:“這位小阿哥模樣兒長得真俊,怪不得阿儂這小丫頭非要拉你上山做客。”


    阿儂麵上一紅,拉著老婦人的胳膊撒嬌道:“阿婆!……!”


    淩雲霄麵上更紅,幹咳兩聲,忙忙岔開話題道:“晚輩這次來得匆忙,兩手空空,沒帶著什麽禮品,失了禮數還望婆婆莫怪。”


    老婦人笑道:“咱苗家人不興你們漢人那一套,既然是我們主動邀請你來的,還叫你帶著禮物,成何體統?來來來,到婆婆家去,山上風大,喝點苗家人自製的蜂蜜酒暖和暖和身子。”


    淩雲霄心中一喜,自打他踏上這連綿無邊的高原之路,早就與酒絕緣,此時一聽,還有酒喝?而且還是從沒喝過的蜂蜜酒?肚中酒蟲蠕動,麵上卻裝得誠惶誠恐,趕忙作揖道:“那就叨擾老人家了。”


    兩位姑娘攙扶著老婦人當前引路,領著淩雲霄就走,那光頭漢子也抬步跟來,阿儂轉頭怒瞪他一眼,道:“你跟來做麽?阿婆請的是他可沒請你。”


    光頭漢子嘴裏喃喃道:“這……這……。”卻又不知該說何話,麵色甚是尷尬。


    阿儂道:“這什麽這?不許你跟來。”轉頭對老婦人撒嬌道:“阿婆,叫他不許跟來嘛!”


    這老婦人平時甚是寵慣她這個孫女,當下笑著點頭道:“好好好!”轉頭和那漢子道:“阿尼,你就不要跟來了,免得我這個乖孫女又要發脾氣了。”


    光頭漢子隻得停下步子,瞧著幾人的背影越行越遠,想要跟上,終是不敢。猶豫良久,猛一咬牙,轉身朝寨子另一邊匆匆行去。


    老婦人邊走邊數落阿儂道:“你這小丫頭,性子也忒魯莽了,膽子不小,如此不明不白就請這個小阿哥上山,還要帶他去見那死老鬼,若不是老身恰巧路過,你這還不是把他帶進了死路去了。”


    阿儂嘟著嘴道:“我帶來的客人,料來阿爺也不至於就把他給殺了吧?”


    老婦人歎了聲氣,道:“你年紀小小的,知道什麽?那死老鬼的脾性,向來是六親不認,而且這寨子中的規矩都是他定下的,曆來說一不二,你個小丫頭片子的,竟敢擅自破了他的規矩,他不敢拿你怎麽樣,可就把火發到這個小阿哥身上了,還不生吞活剝了他?再說,他真要殺這小阿哥,你還能怎麽樣?”


    阿儂從小到大就一直得長輩們寵愛,平時做事大多任性妄為,從不經腦子。帶淩雲霄上山此舉也是自作主張,心中倒沒想到會碰上什麽後果,此時一聽老婦人這麽一說,也覺得後怕起來,萬一自家阿爺真要殺他,自己該怎麽辦?想清楚了這一層麵,心兒不由噗通噗通急跳起來,心中暗思道:“若不是碰上阿婆,隻怕我真帶他去見阿爺了,好險,好險!”


    老婦人見她沉默不語,一張俏臉驚得煞白,不禁用手輕拍她手背安慰道:“傻丫頭,莫怕,莫怕!現在他是婆婆的客人,我倒看哪個敢動他?”


    阿儂展顏一笑,卻笑得有些勉強,這下著實駭得她不輕。


    淩雲霄跟在後邊聽了她們的對話,反倒還是鎮定自若,麵色平淡,好似不關他事一般。其實倒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心中老記掛著少女放在他身上的那些要命蟲子,隻要這少女無心害他,就可性命無憂。至於說別人想要殺他,就算打不過,逃命的功夫還是有的,根本不足畏懼。


    兩人各想心事,一路無話,直到行至一雙層竹樓前,前邊三人停下腳步,阿儂轉回身來,笑道:“我們到阿婆家了,你是客人,請先進去吧。”


    淩雲霄忙忙搖頭擺手道:“不敢,不敢!還是你們先請!”


    阿儂怒道:“你這人磨磨蹭蹭作甚?我們苗家習俗就是客人先進門,你不進難不成讓主家也呆在外邊陪你不成?”


    淩雲霄聽她如此一說,倒也不好再堅持,俗話說,入鄉隨俗,客隨主便,當下抱拳作揖低聲道:“如此就冒味打擾了!還望擔待!”遂舉步邁上樓前階梯,入到二樓廳堂之中。隻見此廳堂甚寬,正中貼牆處供奉著一神台,台中香火不斷,香煙嫋嫋,香味彌漫。廳堂中另有幾處偏門,想來必是房間所在。神台偏右兩三丈餘處的地上,有個用土磚繞邊搭徹而成四四方方約有五尺見方的火塘,裏邊柴火正燒得旺,上邊架著口大鍋,鍋蓋嚴實,周隙白汽直冒,也不知在煮著什麽東西?


    淩雲霄站在堂中正四處打量時,老婦人三人也跟著他後頭入到廳中,阿儂姐妹兩人扶著老婦人來到堂中火塘坑邊上坐下,那年輕女子見鍋中白汽直冒,“哎呀”輕呼一聲,忙忙取起鍋蓋一瞧,有些不好意思對老婦人道:“出門得急,竟想不到火上還燒著水,差點兒水就幹了。”說著行到屋角水缸前盛了幾大瓢水添到鍋中。


    老婦人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笑著招呼淩雲霄道:“來,小阿哥,坐到婆婆身邊來。”


    淩雲霄點頭笑笑,依言行了過來坐下。一坐下才發覺火塘上懸掛著數排木架子,木架上鉤掛著數塊臘骨肉,已被火煙熏得烏黑,想來也熏得有段日子了,心中暗想:“想不到苗家生活習俗竟也和南疆壯家有幾分相似之處,料來少數民族都是如此的吧?”


    淩雲霄屁股尚未坐暖,就聽門外有一人喊道:“阿婆,阿公差我來問一下,這裏是否來了個漢人小夥子?”


    老婦人用拐杖重重頓了地麵一下,冷道:“這死老鬼耳目倒靈得很,我們前腳才進門,他後腳就到了。”轉首對阿儂道:“丫頭,去和那人說,讓他給死老鬼回話,人是在這,但如今是我老太婆的貴客,他那勞什子規矩,對付他那些猴子猴孫可以,在我這老太婆麵前行不通,他若想來拿人,盡管試試!”


    阿儂笑著應了,站起身來出到門外,按著老婦的原話一字不落的又和那人複述了一遍,那人唯唯諾諾應了,和阿儂躬身行了一禮也就去了。


    阿儂施施然行回屋中,又坐到老婦身側,一臉得色道:“阿婆,那人去了,隻怕阿爺聽了可要氣得吐血了。”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臉色一變,有些懼意道:“哎呀!阿婆,若阿爺受不住氣,真的親自上門捉人,我們該怎麽辦?”


    老婦冷哼了一聲,道:“諒那死老鬼有百來個膽子也不敢親自上門來,就算敢來,咱也不給它,看他能怎樣?”


    阿儂雙手攬住老婦臂膀,將頭側靠在老婦肩上,輕笑道:“還是阿婆最好了,有阿婆出麵,阿爺絕不敢亂來的。”


    老婦對年輕女子道:“阿葉,淘米做飯,他們鬧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這小阿哥遠來是客,可不能怠慢了。”又對阿儂道:“你這丫頭快去給你阿姐幫忙去,整天就知道瞎玩,讓你阿姐忙上忙下的,哪有個女孩子家家的樣子?”阿儂一吐舌頭,起身幫忙去了。


    淩雲霄不好意思自是推辭一番,自然又給阿儂搶白了一頓,隻好默然不語。想著幹坐著也不是辦法,便起身也想去幫一把手,隻是自己對廚活也是一竅不通,忙沒幫成,笨手笨腳的反又挨了阿儂一陣埋怨,窘得是麵紅耳赤手足無措。


    幸好老婦人適時給他解了圍,道:“小阿哥,你是客人,不需動手,再說了,你個男人家的,這些活哪能幹得了?還是讓她們兩個女娃娃弄就行了。”淩雲霄嘿嘿幹笑幾聲,樂得有台階可下,趕忙又坐了下來。


    待阿儂兩姐妹將飯菜做好,天色已黑,四處漆黑一片。


    阿儂點上燈,將碗筷擺好,便招呼淩雲霄進桌。淩雲霄行了一天的路,早就饑腸轆轆,饑餓難耐之極,此時一聽開飯,早就竄到桌邊,隻見桌上擺著三菜一湯,無非就一些農家常見的菜肴。


    老婦人有些歉意道:“山中窮苦人家,沒什麽好菜招待小阿哥,講究吃點吧,填飽肚子就成。”


    淩雲霄忙道:“婆婆客氣了,這很不錯了,晚輩也非什麽富貴人家出來的公子哥,這些飯菜正合口味。”說著夾起一片燜燒豆腐皮放入嘴中,頓時雙眼放光,看似普普通通的一碟燜燒豆腐皮,吃在嘴裏,竟是香脆可口,鹹淡適中,味道極棒。他見一道尋常普通的豆腐皮竟燒得如此好吃,料來別的菜肴肯定也不差到哪去,又嚐了口蠟骨肉,卻是肥而不膩,瘦而不幹,入嘴嫩滑爽口,竟似鮮肉一般,毫無半點熏肉的火煙味。如此手藝,比那些街肆酒樓中的大廚也不甚多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淩雲霄不禁讚道:“好手藝,好味道!”心裏暗道:“菜肴原料及其簡單,佐料也無非就一些油鹽醬醋而已,卻燒出如此美味,這兩姐妹當真不簡單,若是誰家男兒娶到她們,可就有福了。”想著間不禁偷瞧阿儂一眼,卻恰巧阿儂也正朝他望來,四目相對,淩雲霄又是心神一蕩,不敢再瞧,忙忙轉望他處。


    阿葉給他麵前空碗斟滿了酒,酒色深黃,其間夾雜著淡淡的蜂蜜之香,淩雲霄知道這應該就是老婦口中所指的蜂蜜酒了,嘴饞不已,隻是念及肚中蠱蟲,不知它們脾性,若是喝下了酒,使它們失控發起了瘋來,豈不咬爛自己的五髒六腑,一命嗚呼?


    祖孫三人見他遲遲不動碗,以為是嫌棄酒水不好,可瞧他盯著蜜酒的模樣,又似極饞,麵上神色古怪得緊,不免有些奇怪,阿儂怒道:“要喝就喝,不喝拉倒。”說著伸手過來就想取碗。


    淩雲霄忙忙用手壓住了碗,苦著臉急道:“且慢,阿儂姑娘,我有話要問,不知你願不願意回答?”


    阿儂縮回了手,不耐道:“喝酒就喝酒,還偏那麽多廢話,問吧!”


    淩雲霄猶豫良久,老婦人笑道:“小阿哥,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當著人多之麵不好說出口?若是如此,老太婆和阿葉先行暫避,讓你們說個痛快。”


    淩雲霄麵色一紅,知她們誤會了,若再不說,可就誤會更深了,當下忙道:“沒事,沒事!隻是想問下阿儂姑娘,她放在我身上的蠱蟲和這酒有沒有衝突,喝下去不會有什麽後果吧?”


    此話一出,包括阿儂在內祖孫三人皆是目瞪口呆,麵麵相覷良久均做聲不得。淩雲霄瞧她們樣子,也是弄得滿頭霧水,一塌糊塗之至。


    阿儂突然撫腹彎腰大笑了起來,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右手指著淩雲霄點了幾點卻是說不出話來。老婦人笑罵道:“你這個瘋丫頭,正經點,你到底說了什麽話騙了這個小阿哥?”


    阿儂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但剛想開始說話,一瞧到淩雲霄那副無辜之樣又有些忍俊不禁道:“阿婆,我那都是嚇他的,哪知道他竟是當真了,他是我請上山的客人,怎會放蠱害他?這家夥,真是傻到家了。”說完又捂嘴咯咯笑了起來。


    淩雲霄猛一抬頭,一碗酒就落了肚,不待阿葉再倒,他已取過那盛酒的缶罐,一口氣咕咕咕就是幾大口,打了個酒嗝,接著也跟著傻笑起來,臉紅似火,不知是酒意還是窘意?


    幾口酒下肚,酒意壯膽,淩雲霄也不再拘束,任由阿儂在旁不斷取笑,他均來個不應不答,隻是左一口菜右一口酒吃喝不停。也實在是餓極了,再加之肚中根本無蟲,心情暢快,那吃相就如餓鬼投胎,甚是不雅之極,直把祖孫三人逗得歡笑不止。


    也不知吃到何時,菜肴已空酒水已盡,淩雲霄方覺得眼皮沉重,頭昏腦脹,睡意陣陣襲來,耳邊傳來老婦人的聲音道:“讓他睡去吧,免得夜裏那些物事來了驚嚇住他。”接著眼前一黑,竟已沉沉睡去。


    淩雲霄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醒來一睜眼,已見自己躺在竹榻被褥之中,窗外日光明媚,映得室內白皙一片,耳邊傳來百鳥爭鳴之音,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心下估摸著時辰,隻怕已經過了巳時了。


    淩雲霄隻覺得口幹舌燥,頭疼欲裂,心中暗暗驚道:“昨夜那酒性好烈,怎麽睡了一夜竟然未曾全醒?”用手在被褥中一摸,哎呀一聲,翻坐起來,打開被褥一瞧,身上除了件底褲之外竟是體無寸縷,這一驚非同小可,淩雲霄額上冷汗淋淋,極力想回憶起昨夜之事,又哪記得起來?


    心中不由叫苦連天,思道:“屋中除了我之外,全是女人,若是那婆婆幫我寬衣解帶,那還好點,若是那兩姐妹……,完了完了,便宜都讓阿儂那小姑娘占盡了。”心中惶然不安,隻盼不是她們兩姐妹幫忙脫的衣物就好。


    門簾一掀,一個小男孩閃了進來,見他仍在床上怔怔出神,轉頭對著外邊高喊道:“阿姐,他醒了!”


    外邊傳來阿儂聲音道:“他醒了?怎麽醒那麽快?”語氣中似乎有些奇怪。


    淩雲霄被這男孩聲音嚇了一跳,又怕阿儂闖了進來,忙忙想尋衣穿上,可找來尋去,屋內除了此張床榻之外,四處空空如也,哪有半件衣物?他心有不甘,又在床上床下搜尋一番,終是一無所獲,隻得又縮回被褥之中。


    男孩奇道:“你找什麽?”


    淩雲霄低聲道:“我的衣褲,不知飛哪去了?”


    男孩答道:“我阿姐正在外邊烤著呢。”言畢又對外邊高聲道:“阿姐,他找衣服!”淩雲霄見他開口,心知要糟,但已是來不及阻止,隻得把身子又往被褥中縮了一縮。


    阿儂在外邊答道:“就快好了,一會你出來拿了給他。”


    男孩歎了聲氣,盯著淩雲霄道:“阿姐她對別人都好凶,可惟獨對你真好,昨夜怕你受到驚嚇,在門外守了一宿,還幫你洗了衣服,現在還在幫你烤著衣服呢!”


    淩雲霄聽到衣服二字,麵上又是一紅,雙手不由自主撚緊了被褥,將身子裹得更緊些。


    門外傳來阿儂罵聲道:“你個兔崽子,胡說什麽呐?誰幫他守夜了?阿姐隻是昨夜喝多了睡不著,到處走走罷了,你再亂說把你舌頭挖出來。”


    男孩嘻嘻一笑,返身跑了出去,隻聽外邊腳步聲起,兩人步伐聲此起彼伏,一重一輕,男孩笑聲不斷,往門外移去,越來越小,漸漸聽不到了。


    隔了一會,隻聽阿儂聲音在外邊複又響起,道:“這小兔崽子跑得真快,再打兩屁股才解恨。”


    阿葉的聲音笑道:“你把阿弟打跑了,一會誰給淩小哥送衣物去?”


    阿儂氣哼哼的道:“有什麽,大不了我自己去送就是。”


    淩雲霄這一聽之下可是駭得全身冷汗直冒,忙忙高聲喊出去道:“不用勞煩阿儂姑娘了,你直接丟進來即可。”


    隻聽外邊阿儂哼了一聲,門簾一卷,一包衣物丟了進來,不偏不倚,正摔在床榻之上。淩雲霄拿了過來,手腳並用匆忙穿於身上,下了床一瞧,卻是套苗民服飾,不過倒也合身,不知這姑娘是從哪尋來的?


    心中正疑惑,外邊阿儂輕咳一下,道:“你穿好沒有?”


    淩雲霄忙忙答道:“好了,好了!隻是我的衣服呢?”


    門簾一開,阿儂已移步進來,左瞧右瞧打量一番,笑道:“還算合身,你衣服沒幹透,我取了我阿爺年輕時的舊衣來,你先穿著吧。”


    淩雲霄驚道:“你不怕你爺爺責怪與你麽?”


    阿儂轉身行了出去,邊走邊道:“怕甚?不就幾件舊衣服麽?出來吃些東西吧!”


    淩雲霄跟她行了出去,隻見桌子上擺著一碗玉米粥,旁邊尚有一小碟炒辣椒,辣香味撲鼻,聞著倒是令人食指大動,無奈淩雲霄宿醉未醒,根本毫無食欲。


    阿儂瞧他坐著精神萎靡不振,無精打采,猶如生病一般,不由關心問道:“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淩雲霄搖搖頭道:“我也不知,可能是昨夜那酒後勁太足,到現在都醒不過來的緣由吧?”


    阿儂聞言一笑,已知原因,道:“你等著,我去給你尋藥去。”說完捂嘴偷笑著匆匆奔出門去。


    淩雲霄見她笑得甚是狡黠,心中隱約明白了些,暗道:“想來那酒裏肯定有些問題,按我酒量,不至於一缶就醉,醉了不醒的道理。”想到這裏,他轉頭對著正在火塘邊幫他烘烤衣物的阿葉問道:“阿葉姐,昨晚你們給我喝的是什麽酒?酒性如此之強?”


    阿葉抿嘴笑笑,低著頭顧自擺弄著那些衣物,卻不答話。


    淩雲霄不依不饒繼續追問著,阿葉初時如何都保持緘默,來個不應不答,隻是後來被問得煩了,隻好低聲支支吾吾道:“裏邊……裏邊放了點……東西,是想讓……淩小哥你能睡個好覺,這東西對身體無害的,就是……估計……”估計了良久也估計不出什麽來。


    她這邊估計良久,淩雲霄那邊更是急得直搓手,他本就是個急脾氣的人,再也按捺不住脾性,猛地站起道:“阿葉姐,你再不說可就憋屈死我了。”嗓門不自覺的就高了上去,阿葉給他這麽一吼,就更說不出話來了。


    “你吵什麽吵?你不知道我阿姐平素就膽子小麽,你這麽大聲,想嚇死她啊?”阿儂手捧著一碗濃湯行了進來,行到淩雲霄身前,沒好氣的遞給他道:“喝下去,喝了就沒事了,我來說給你聽。”


    淩雲霄麵一紅,知道自己失態,忙忙和阿葉賠了不是。接過碗一瞧,卻是一碗生汁湯,湯色碧綠,入鼻青腥,甚是難聞,也不知是用何植物熬製而成的?不禁有些遲疑,口中道:“這……?”


    阿儂不住言催促道:“喝吧,這叫醒腦湯,是昨晚我放到你碗中醉神散的解藥,一喝下去就解了醉神散的毒性了。”


    淩雲霄喃喃自語道:“醉神散……?”一仰首,皺眉苦臉的就將醒腦湯一飲而盡,這湯聞著難受,味道倒是不錯,入喉清涼甘甜,不到半刻鍾時辰,淩雲霄已覺得頭腦清醒許多,不像方才那般昏昏沉沉了。


    待精神狀況良好,淩雲霄用過早餐,忍不住問道:“阿儂姑娘,你怎麽在我酒裏下了醉藥了?”


    阿儂想了一會,笑答道:“你初來乍到的,有些事不好和你明說,怕嚇著了你,所以給你下了醉藥,你一醉過去就什麽事都不知道了,反而圖個安心,能睡個安穩之覺。”


    淩雲霄有些惱怒道:“什麽事情不能明說的?我又不是三歲娃娃,膽子哪有如此之小?你們還當真太小覷我了,若我是小膽之人,也絕不敢獨自一人出門行這遠路了。”


    阿儂見他臉色沉悶,忙忙賠笑道:“算是妹子我做錯了,淩哥哥你可別生氣。”停了一停又道:“其實這還不是為著你好,你一個客人家,寨子中的事你少知道一事好一事,反正我今日就送你下山,過了今日你繼續行你的路做你的事去,有些事情知道和不知道都沒太大分別的。”


    淩雲霄坐在矮凳上,懶洋洋的將身子依靠在飯桌邊沿上,兩手反搭著桌麵,眯縫著眼道:“我這人有個毛病,好奇心很重,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話就非要打破砂鍋弄個明白不可,如今既然知道你寨子中有些奇怪的事情,那就非得要瞅上一瞅,所以嘛!這山,我還不下了!”


    阿儂急得直跺腳道:“你這家夥怎麽那麽不明事理呢?,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越多對你這個外人越沒好處的,聽妹子的話,今日就下山吧。”


    淩雲霄抬眼望著屋頂,嘴中哼著小調,對著阿儂的勸解全然不理不睬,翹著二郎腿還一點一點的,純屬一副無賴扮相。


    阿儂瞧著他那可恨樣子,火從心起,快步行上前去,一腳就踢開了那飯桌,淩雲霄身子失了依靠,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阿儂氣哼哼的轉身行出門去,淩雲霄從地上爬起,衝著她的愈行俞遠的背影喊道:“我是堅決不會下山的。”


    阿儂腳步不停,去得遠了,遠遠傳來她回話道:“由著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淩雲霄待阿儂背影轉過一個屋角完全看不到了,行到阿葉身側坐下,左顧右望一番,神神秘秘低聲問道:“阿葉姐,昨晚……昨晚……”咬了咬牙,似下了天大的決心繼道:“誰扶我上床睡的?這個問題著實困擾得我頭疼得緊!”


    阿葉臉一紅,道:“阿婆叫來阿尼兄弟扶你進去的,還交待他幫你換下了那身髒衣服,拿出來阿儂妹子就取去洗淨了,怎麽了?”


    淩雲霄心中一喜,麵上卻裝得若無其事一般,淡淡道:“沒事了,問問而已。”站起身背著手施施然走到門邊,望著遠處山尖,心頭暗道:“原來如此,害我虛驚一場。”心神安定下來,方才記起怎麽不見了那老婦人,又轉首問阿葉道:“婆婆呢?怎的不見她老人家了?”


    阿葉道:“阿婆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淩雲霄奇道:“怎麽你沒一起跟著去?”


    阿葉低下頭良久,方抬起頭歎了口氣,幽幽答道:“長輩的事情,我們做晚輩的是不能跟著去的。”語氣哀怨,似另有隱情。


    淩雲霄雖和異性接觸得少,但也深知有些事是不能多問的,既然對方不願再說,再問也是無益,當下緘口不語,隻管眺望遠山,打量著周邊的情形。


    一個衣不遮體,生得瘦骨嶙峋,麵上胡須倒不少之人站在遠處一家屋角下對著他探頭探腦好久,淩雲霄裝著看他不見。他望得久了,急急跑上前來,站在台階之下,衝著淩雲霄問道:“上邊的兄弟,可是昨夜上山的貴客?”


    淩雲霄聽這聲音很是耳熟,仔細回想一會,記起是昨夜曾在門外喊話的那位。淩雲霄雙目注視著他點點頭應道:“正是,不知你是……?”


    那人一喜,又向前跨上兩級階梯低聲道:“我奉本寨族長之命,特來請貴客過去一敘。”


    淩雲霄心道:“這族長想來就是阿儂姑娘的爺爺了,聽老阿婆的意思,這族長對我可是不懷好意多少,還是不去為妙。”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尋思道:“他到底是這個寨子的首腦,若是不去,讓他在寨人前失了麵子,雖說有阿儂幾人護著,但想安生的在寨子中待著,可就不大容易多少了。”心中矛盾,不知到底該去還是不去?


    屋裏阿葉聽到門口那人話語,忙忙丟下手中的活計,行到淩雲霄身旁勸道:“阿婆出門時交待過,不能讓你在寨子中四處亂走,可別跟著他去啊。”


    那人聽了阿葉的話語,笑道:“阿葉妹子,他一大活人,怎麽能悶在屋裏不出來走動走動?再說,阿公請他,又不見得把他吃了,怕甚?”


    阿葉低著頭,不敢瞧看那人,低聲罵一句道:“卯達弄,都是你使得壞。”她性格內向,不善言辭,轉身又回到火塘邊默默想著心事不語。


    淩雲霄笑道:“阿葉姐,你不要擔心,我自己尋思著,還是去見你家爺爺為好。”說罷抬腳就往樓下行去,阿葉輕呼一聲,想站起阻止,可想到男女有別,淩雲霄執意要去,自己如何拉得住?終究還是坐著不動,心中隻得幹著急。


    “卯達弄,你這個老光棍,又上這來想使什麽壞事?”阿儂的聲音已在不遠處響起。


    淩雲霄和那人同時朝發聲之處看去,隻見阿儂一臉氣鼓鼓的正往這邊急步趕來,走到近前,從地上拾起一截殘木,劈頭蓋臉的就朝卯達弄打去,卯達弄不敢還手,隻得東躲西讓,被揍得聲聲唉喲不斷,哪還敢留在此處,一溜煙跑得遠了。


    阿儂打跑了那人,丟了手中木頭,蹬蹬蹬走上樓梯,不由分說一把拉住淩雲霄的手就拽拉著他重回到屋裏。


    一到屋裏,不待淩雲霄說話,她已經自顧說開了,道:“淩阿哥,你必須今天就得下山。”


    淩雲霄笑道:“你如此心急火燎的趕回來,就為這個?那我要是不下呢?”


    阿儂急道:“這麽吧!我也不瞞你了,昨晚寨子中又死人了。”此話一出,坐在火塘邊的阿葉輕呼了一聲,聲音微微顫抖,似是有些驚懼。


    淩雲霄“哦?”了一聲,道:“和我有何幹係?難不成你們寨子中的人冤枉是我幹的?那我更不能走了,總得讓我洗清嫌疑方可下山,否則一輩子背著殺人這不明不白的罪名,我可不幹!”


    阿儂道:“倒也沒人冤枉你,因為這寨子裏死人已經是常有的事了,大家都司空見慣了,我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下山為好。”


    淩雲霄頭搖得似撥浪鼓,邊搖嘴裏邊道:“不成不成,你們姑娘家的都不怕,我個大男人怕什麽?再說不就死人嘛,也不是沒見過,有麽好怕的?”


    阿儂歎了聲氣,拉著淩雲霄坐到火塘邊,柔聲道:“阿哥,既然如此,我就把事情和你明說了吧,等我說完,你若是堅持還留,我也絕不勉強你。”


    淩雲霄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要說之事隻大不小,也不答言,靜待下文。


    阿儂撥弄了下火塘中的炭火,讓火燒得旺些,方道:“淩阿哥,你也知道我們素來和山下漢人不合,千年以來兀自爭鬥不休,各有勝負。漢人仗著人多勢眾,強打硬衝,我族則依靠山形地勢,再加一些咒法護身,倒也守得個旗鼓相當,勉強維持均勢。但在這長達千年的爭鬥中,漢人人丁興旺,無窮無盡,而我族漸漸勢微,逼不得已漸打漸退,退到高山之上或是一些人跡罕絕的深穀中躲藏,遠離世間苟延殘喘,隻求保命而已。好在近百年來,漢人也漸漸開化,其中也不乏很多開明人士,在他們的從中斡旋勸解下,漢人不再像古時一般對我族人窮追猛打,平時相見倒也互不相犯,各自相安無事。不過這也不過是表麵現象而已,你想想看,千年恩怨,雙方死傷甚眾,積怨沉重,豈能輕易化解得了的?”說到這裏輕歎一聲,言語中頗多無奈。


    淩雲霄無語,千年仇怨,也正如阿儂口中所言,已非人力所能左右得了了,相鬥雙方,估計得有一方死光死絕方能算了。


    阿儂停了會,繼續道:“明裏雖然相安無事,暗裏還是互鬥不休,天天死人也是常事。但漢人死上幾個無痛無癢,而我族人丁凋零,每死一人就少上一份力量,延續直到今日,我族中能有千戶人家的大寨子也不過寥寥幾個,若說還能保持姓氏完好的大寨子更是隻有兩三個而已,其中一個就是我們這個卯家寨,還有離此地五十幾裏地遠的翁家寨,據說還有一個尤家寨,我可沒見過,長輩對此寨也不多說起過,所以有也權當它無吧。”


    阿儂又撥弄了一下火堆,沉默片刻,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對淩雲霄笑了笑,道:“囉囉嗦嗦說了那麽多,阿哥莫怪,我說這些,主要是和現在寨子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著莫大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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