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老去的,不隻是曹元。當然還有王勃的父親,王福疇。這也是王勃回到家,見到父親第一眼的感覺。


    “父親,我回來了!”王勃回到家,看到兩鬢斑白的父親,二話不說跪了下去,磕得青石板的地上“咚”得一聲響。


    傷在孩兒身,疼在父母心,王福疇見狀趕緊上前扶起王勃:“勃兒,這幾年,你還好吧?我和你母親都擔心影響你學習,沒有去看你,沒想到你這一去就是三年,我也罷了,母親可是沒有少哭,一會兒她見你回來,肯定又是一場大哭。”


    “父親,我很好,這三年來,我跟著曹師父學了岐黃之術,別的不敢說,將來給家裏人看病抓藥什麽的,當不會比那街上的庸醫差。”王勃略帶驕傲的說完後,跟著問到:“父親,家裏都還好吧?母親和哥哥們也都好吧?”


    “唉——”王福疇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見王勃已快及冠,也不想瞞他,方才將這幾年的過往一一道來。


    說起來,王勃在濟世堂閉關學習的三年,也正是王家幾度失落的三年。


    這事兒,得從杜易簡說起。


    杜易簡的背景前邊交代過了,當朝宰相的侄子兒,未來詩聖的叔公,一個嘴巴特大,成天叨逼叨的官二代。


    這嘴大的毛病,趕李治那兒也罷了,雖然心機男不是什麽好鳥,但畢竟還是個大老爺們兒,你叨叨他兩句,他扇你幾巴掌,過幾天也就忘了。


    可這杜易簡當真沒眼色,眼看著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在反對武則天封後無效後,相繼被剁成了花泥,還不知好歹的成天罵皇後什麽“網紅臉,靠美顏,禍國殃民亂花錢……”


    這下可好,武媚娘都還沒生氣,卻把另一位武媚娘的追隨者,當朝另一位宰相李敬玄給得罪了。畢竟,李敬玄當初可是力挺媚娘上位的。你一個小小的組織部副部長,不給媚娘刷禮物就算了,還老彈什麽不和諧的彈幕,不搞你搞誰?


    於是乎,李敬玄開始不斷的在心機男那兒給杜易簡下爛藥,岑宰相雖說想幫忙,可怎奈你杜叨叨落了一大堆口舌在人家那裏,據說,光是接群眾舉報,有憑有據的,杜叨叨白話媚娘的文書,就疊了兩米多高。


    岑宰相一看,得勒,你牛掰牛掰去唄,老子管不了這事兒了。


    由此,失去了靠山的杜叨叨,瞬間從山腰跌倒山穀,要不是心機男留了個心眼,想著或許將來這噴子還有點用,估計他早跟著兩位輔政大臣一起,下到木匣子裏去了。


    杜叨叨一倒,王福疇也就失去最大的靠山,不用一年,便被從國務院調了出來,給安排了個雍州司功,也就是西北大省組織部長的活兒。


    雖說是平級調動,但從中央到地方,從大長安到窮西北,這口灰給老王吃的,差點沒咽下去。


    這還不算完,王老爺子一被貶,王勔和王勮自然也無法幸免。王勔被莫名其妙搞了個停薪留職,據說是被實名舉報公款吃喝了一碗蘭州牛肉拉麵,還加了個鹵蛋;王勮則幹脆被趕出了太子府,從首席營養師變成了首席采購師,成天混跡於農貿市場,害得這小子體重一下降到了二百斤。


    幸運的是,此事到此也便作罷,再無人繼續向下追究,好歹是讓王家依然可以安安心心過過小日子,並無顛沛流離之憂。


    不過,這些都隻算是小門小戶中發生的小事,說到朝廷,這幾年更是風雲突變。


    先是在王勃剛入濟世堂的那年,東北那噶的百濟國,也就是老毛子,穿著貂絨舞著冰刀一路殺向了長安,結果被當朝大將,河南人劉仁軌,給一路拐帶到朝鮮後,殺了個落花流水。


    老毛子不服氣啊!哥兒橫行西伯利亞那久,咋就打不過河南人呢?於是找來了小日本助陣。


    小日本兒本來不想沾惹這事兒,但架不住想多整點人參回去吃了好長個兒,於是派出了幾大千的“龐大”軍團(這在當時的小日本兒已可算得上傾巢而出了),遊過了日本海,抵達了朝鮮。


    兩軍一合並,士氣大振,耀武揚威的又一次殺向長安。


    這可把心機男氣壞了,二話不說派了好幾萬大軍,帶著藍翔的人,直接把百濟給推平了,推完了壓,壓完了再推,推完了再壓,壓完了再推……幾輪下來,百濟便永遠從地圖上消失了,唯獨溜掉個國王,一路小跑去了高麗。


    至於說小日本的幾千人,在藍翔鐵軍麵前,壓根就沒敢冒出個泡,便盡數投降,被像奴隸一樣綁了一串兒,帶回去專門清洗挖掘機了。


    對外雖然一路凱歌,但心機男的身體,卻出了點兒問題:年紀輕輕便開始頭暈目眩起來。


    這可激動壞了武則天,這丫頭一見好哥哥處理不了政務,便歡實起來,成天上躥下跳的參與各種國家大事,也是從此刻開始,大唐的皇權,從剛剛被收回的李治身上,漸漸又開始朝武則天身上轉移了……


    “太平還好吧?”張燈結彩的皇宮中,李治站在最高的閣樓上,背著雙手,望著天上的明月,淡淡問到。


    “托皇上洪福,公主一切安康。”武媚娘站在李治一旁,靠後了些,不失禮儀的答到。


    “你呢?一切可都還順心?”心機男似話中有話的問到。


    “皇上近兩年關心媚娘少了許多,卻還如此問,讓媚娘如何答好?”武媚娘看似幽怨的答到。


    “嗬嗬,是嗎?我以為你心思沒在朕這裏呢。”心機男也看似幽怨的回到。


    “啊!”“噗通!”一聲驚呼一聲響,媚娘雙膝及地狠狠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妾怎敢……”


    “起來吧。”心機男轉頭看了眼媚娘的膝蓋,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將其打斷:“你的“心意”,朕很清楚。”心機男刻意將心意二字說得很重。


    媚娘沒起來,聽到心意二字時,消瘦的肩膀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唉……”李治歎了口氣,轉身將媚娘硬是從地上扶了起來,卻依然沒有看向她的雙眸,轉回身子,用無比寂寥的聲音說到:“朕年紀大了,眼睛也時常看不清了,但心還是明的。”


    “皇上……”媚娘想說什麽,卻再次被李治抬起的手止住了。


    “現我大唐,對外,所向披靡,萬國來朝,除高麗再無敵患;對內,國力強盛,百姓興旺,除不成氣候的殘餘士族,再無內憂。我所操心的,隻剩最後一件事了……”李治說到這裏卻不往下說了。


    武媚娘這次學聰明了,站在一旁,低著頭,一言不發。


    李治似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過身,直視著媚娘問到:“弘兒,賢兒,顯兒,你看好誰?”


    “此乃國之大事!媚娘豈敢妄言!”媚娘說著又要誠惶誠恐的跪下去,卻被李治一把抓住肩膀拉了起來。


    “他們三個,都是你兒子,將來無論誰當皇帝,你該都不會有異議吧?”李治直白的問到。


    “一切聽從皇上安排,臣妾隻管當好自己的皇後或太後便是了!”媚娘這還是第一次稱自己為“臣妾”。


    “記住你今日說的話吧,否則……”李治說到這裏,再次停住了。看了一直不敢抬頭的媚娘很久,才再一次轉回身子,望向了天上的月亮。


    “還記得我們在感業寺賞月嗎?”李治的聲音恢複了平靜,甚至還帶著些許溫柔。


    “臣妾……媚娘自是沒有忘卻……”媚娘似乎稍微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答到。


    “那時,我們什麽都沒有……”李治的情緒變得有些消沉:“現在,我們什麽都有了……”


    “……”媚娘沒有說話,她或許知道,自己也許可以說些什麽,但也許無論說什麽,都無法再像當年那樣,說到李治心裏去了。uu看書 .uukanshuco


    “你當年說,有文曲星下凡來輔佐朕,是真的嗎?”李治似在自嘲:“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朕一直沒能等到?”


    “皇上……不需要的……”媚娘本想說句類似皇上英明一類的話,猶豫了一下,卻隻說出這句來。


    “是啊——”李治說著又歎了口氣:“我有你便足夠了,哪兒還需要別人呢?”


    媚娘裝作沒有聽懂李治的話,沒有吭聲。


    “但太子,總是需要的吧……”李治突然提高了聲音:“給他們三人,各找個伴兒吧。年齡合適,心懷天下,才華出眾,出生和人品沒有問題就行。”


    “至於說別的……”李治轉頭看了眼武媚,冷笑了笑:“我看你應該就能教吧?”


    “皇上!臣妾身居後宮,照顧皇子乃本分,但教授之事關乎國運……”大冷天的,一向鎮定的媚娘竟冒出了些微汗。


    “朕沒說你什麽!”李治第三次打斷了媚娘的話,不同的是,這次聲音有些大。


    “是,臣妾知罪……”媚娘咬著牙,聲音有些顫抖。


    “如果你沒有意見,那皇子伴讀的事,我便讓常伯他們議定了。”李治聲音有些冰冷,說完這句,轉身向台階下走去,走到台階盡頭見媚娘還站在原地沒敢動,便扔下一句“管好你的公主去吧”後,獨自離去了。


    “呼——”媚娘站在高台上,看著李治消失的背影,身後滑下一滴冷汗。直到此時,她才敢挺直了腰身,抬起了頭,月色下,那雙原本就美麗之極的雙眸顯得更加皎潔,如同兩顆伴月的星,明耀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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