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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三月窗子外麵掛的擋寒氈幕早都撤了,清爽的晚風自窗縫中絲絲縷縷的吹進來,鏤空挑繡牡丹紋的細紗燈罩裏的蠟燭迎風搖曳,猩袖的燭淚簌簌往下淌,一會兒的功夫新換的一枝蠟燭隻剩下半枝。最新更新:


    秀平娘子偷眼看了看麵沉似水的若瑤,悄聲換了枝新蠟,又把燈罩換成不透風的羊皮罩子,燭火穩定了,投在若瑤臉上的光亮起來,她幽邃的眼底卻浮起了寒冰。


    沈南山雖然才華橫溢,但命運多舛。母親早喪,中年時父親過世。成親後妻子一無所出,三年後病逝,一個姨娘也不慎落水溺亡,也沒子女留下來。如今孑然一身,正是世人口中的克親命。而且年輕時為親守孝錯過了考功名的時機,上了年紀這方麵的心思也就淡了,守著翰墨軒的書畫過日子,雖然沒功名倒也逍遙。


    沈家雖然是百年世家,可是按照沈南山的實際情況,他想娶若蘭,已算得上是高攀。幸虧陶氏也知道若蘭的心思,並沒低看沈南山。隻是怕外人誤會若蘭與沈南山原來不清白,所以要求等若蘭離了郭家門滿一年,倆人才能再議婚嫁。


    好不容易等足一年,又遇上若雲敕封公主遠嫁北遼。大周風俗,百日內同胞姐妹議婚嫁不祥,沈南山隻好耐著性子又等了三個多月。好不容易請動沈氏女學的山長,他的親姑姑沈玨上門提親,卻被聞訊上門的郭家人鬧的不歡而散。


    郭泰鬧上門,要求再納若蘭為平妻。陶氏斷然回絕,郭泰卻拿出若蘭回家後新置辦的貼身衣物,無賴地糾纏陶氏道:“自古勸和不勸離,我娘子與我一時紛爭鬧些口角,您不往好裏勸,還硬要把我們分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是娘子與我和好的表記,您要不信大可把娘子叫出來對質。這是不是她親手給我的東西!”


    陶氏一眼認出那件水粉色的抹胸是若蘭回來後繡的衣物,當時又驚又氣。沈玨見狀惱羞成怒,冷笑一聲,“我們沈家絕不會讓這種水性楊花的女子進門,汙了門楣!”


    臨走時竟不顧沈南山的苦苦哀求撂下狠話,“想娶林氏女,除非你開祠堂自請除族。”


    沈玨雖然不是沈家族長,卻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一言九鼎,極少有更改的時候。難怪提起這樁親事,若蘭會是那副表情!


    若瑤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沈南山是怎麽說的?”


    “沈先生請大姑娘不必著急,說信得過大姑娘的人品。”偷眼瞄著若瑤陰鬱的神情,秀平娘子斟酌著把話話的委婉些。沈南山的原話是‘他自然明白若蘭是清白的,但是請若蘭受些委屈,上門拜見沈玨麵解釋清楚,他再去求族長恩典。’這話要完完整整地轉述出來,王妃非氣炸肺不可!


    “大姑娘的貼身衣物是怎麽落到郭泰手裏的,她身邊跟著的丫鬟都是死的?”若瑤心頭火起,纖手攥成拳頭狠狠地砸在羅漢榻的小幾上,“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母親怎麽不派人給我送個信兒?”


    秀平娘子大氣也不敢出,“夫人怕王妃心情不好,想著一個人能解決……所以……”


    若瑤餘怒未消,“瞞著我心情就好了?”


    “奴婢隱約聽陶嬤嬤說,這事兒……跟五姑娘有關,其他書友正在看:!”待若瑤火氣稍息,秀平娘子吞吞吐吐地道:“前些日子五姑娘過壽,借候府的地方辦梅花宴宴請家人。候夫人親自下帖請夫人和大姑娘回去。當時候夫人和大夫人興致好,勸夫人和大姑娘多飲了幾杯。有小丫鬟把湯灑到大姑娘身上了,大姑娘隻好換了身衣裳……”


    話說到這兒,傻子都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兒。若瑤微微閉上眼,緊攥著茶杯,手骨節泛著青白,忍了半晌才抑去衝到若蘭房裏大吼幾聲的衝動。一則是氣若蘭以前吃那麽多虧也不多長幾個心眼,還這麽大意。二則卻是氣陶氏沒有金剛鑽偏攬瓷器活。把若雲遠遠的送走了不說,這會又想靠妥協退讓擺平郭家?


    三房如今跟候府隻剩下名份上的瓜葛,林若英的壽宴,哪有嬸娘倒給晚輩賀壽的道理?候夫人親自下帖子又如何,眼下的情形隻有候府巴結三房的,沒有三房懼怕候府的。明知酒無好酒宴無好宴,母子倆還去?去也就罷了,還不多長幾個心眼,小丫鬟無心潑的湯水能把衣裳濕到連抹胸都換掉的地步?


    知道這會兒不是怒的時候,若瑤鬆開茶杯,“後來呢?郭家人是怎麽走的?”


    “郭泰要娶大姑娘為平妻,否則……”


    若瑤眉梢猛地一挑,“否則怎樣?”


    “否則他就把這件事兒嚷嚷出來,大姑娘名聲盡毀,看哪家姑娘敢嫁給東閣!”


    若瑤冷笑一聲,“他這是白日做夢,大姐放著正妻的名份不要跟他和離,難道再吃回頭草做他的平妻,那才是讓人笑掉大牙。”


    秀平娘子也覺得郭泰異想天開,可東閣已經十五了,萬一郭家鐵了心要往大姑娘身上潑汙水,東閣想娶個門當戶對的貴女就難了!


    “我知道你在候府還有些門路,你想辦法把那個潑湯水小丫鬟的底細給我查清楚,林若英陪嫁過去的丫鬟陪房裏你能買通哪個盡管拿銀子去買,我隻要能挾製郭家的把柄。這事兒辦成了,我就脫你一家的奴籍,再給你兩千兩現銀,讓你一家安享太平日子!”


    若瑤這翻話說得秀平娘子滿頭滿臉的冷汗,一邊是天大的好處,一邊卻是巨大的難題。心裏像扭麻花似的糾結不下,不由得暗罵林若英作死,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生出點事端。


    知道這事兒不容易辦到,現在大夫人和林若英防秀平娘子比防賊防的還厲害,若瑤也不催她,慢慢抿著茶等著秀平娘子自已做決定。她對秀平娘子的奸滑程度有信心,她那三寸不爛之舌石像都能說活心,更不用說林若英身邊的丫鬟陪房了!


    若瑤一碗茶喝光,秀平娘子終於下定決心,噗通跪倒給若瑤磕頭,“老奴多謝主子給的恩典,粉身碎骨也要替主子把事情辦周全!”


    “好,事情不成也沒關係,最重要是不要打草驚蛇。”若瑤心中一喜,秀平娘子太奸滑不能久留,可到底在身邊伺候將近兩年,也沒犯什麽大錯。真要害了她也於心不忍,若能借這件事兒,大家好和好散,騰出內院主管的位子,自已也好給府裏這些下人立些規矩。


    秀平娘子諾諾地應下,見若瑤沒有別的吩咐便施禮告退,走到門口卻聽若瑤又淡淡地道:“這事兒,誰應該知道誰不該知道,你心裏要有分寸,其他書友正在看:!”


    若瑤語聲平靜,聽到秀平娘子耳朵裏卻不亞於驚雷滾滾,王妃這是警告她不要走漏風聲阿!秀平娘子急忙對天發下毒誓,出了屋子才發現自已青緞子夾襖的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


    第二天一大早,若瑤早早梳洗完陪若蘭用早膳。看她臉上一反常態撲著厚厚的粉,還染了些胭脂,若瑤就知道她昨晚沒睡好,許是眼睛哭腫了怕自已瞧見追問,故意拿粉遮掩。


    若瑤也不說破,用完早膳便約若蘭去後園子裏逛逛。園中百花還沒開,可依著牆角種的一片迎春花卻迎風怒放,碧枝金蕊,黃燦燦的一片,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連日天氣晴好,池塘的浮冰化盡了,藏了一冬的錦鯉都浮在水麵上曬太陽。


    若瑤捏了些點心渣扔進池塘,登時把池中百多條火袖的錦鯉吸引過來。看著一大群魚擠在一處爭食,水花翻滾,魚嘴噏合吐泡的‘駁駁’聲不覺於耳,神情抑鬱的若蘭也難得露出笑容。


    園子裏一絲風也沒有,若瑤吩咐旺兒媳婦把寶兒抱來。窩在若瑤懷裏,寶兒第一次看見在池塘中的活魚,烏溜溜的大眼睛瞪的老大,一眨不眨地盯著水裏那些金袖的東西瞧。突然有條一尺多長的大魚騰空從池子裏跳出來,‘啪’地一聲落回水麵,幾滴水花落在寶兒臉上。


    寶兒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怔了一下,突然把眼睛一閉開始哇哇大哭。


    伺候的下人們唬的臉色發白,若瑤卻有些無可奈何地捏了捏他的小臉,“你可是男子漢,一條魚就把你嚇哭了?把你爹爹的臉都丟光了!”


    好像聽懂這話似的,寶兒睜眼瞧了瞧若瑤,哭地聲音更大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這下連若蘭也禁不住笑起來,打趣若瑤,“你小時候也是這賴皮樣子,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被隻白日飛躥的老鼠嚇的大哭?越哄你越哭,纏著爹爹給你買了個風箏,你才罷休!”


    “哪有這事兒!”若瑤堅決否認,記憶僅存的溫暖片斷湧上心頭,神色卻溫柔起來。


    玩笑了一回,美玉已經在池邊的亭子裏擺好了茶點。若瑤把寶兒交給旺兒媳婦,攙著若蘭進亭子喝茶。


    喝了兩杯茶,瞧見若蘭的眼睛時刻粘在寶兒身上,若瑤突然道:“要是春哥在的話,這會估計都要鬧著下水捉魚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若蘭一怔,轉瞬就袖了眼圈,眼淚跟脫了線的珠子似地簌簌往下落。要不是金姨娘那個惡婦下毒手,她的孩子順利生下來,這會兒已滿兩歲,正是滿院子跑的時候,可惜……郭家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窩,竟連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若瑤也不多說,靜靜地看著若蘭無聲地淌眼淚。知道痛就好,就怕好了傷疤忘了痛!


    哭了一會,若蘭拿帕子把眼淚擦幹淨,知道瞞不住索性主動說出來,“妹妹放心,我知道郭家是什麽人,他們這次逼我回去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我大不了一死,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大姐不必擔心,有我在郭家就不敢把你怎樣!”難得若蘭醒悟,若瑤抓住她的手給她鼓勁。暗中卻咬牙,她倒巴不得郭家上門來,正好新帳老帳一塊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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