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師傅臉色益發難看,半晌才點了點頭。最新更新:眼前這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可是誠元帝親口認下的‘義母’,無論如何她代表孫子接旨,也比林四代表夫君接旨合乎禮法。隻是……這老太婆是怎麽從蓮心院出來的?


    郭太妃出麵接旨,武安郡王不敢再多話,忙跟在郭太妃身後接旨。德師傅宣完聖旨,一屋子人俱傻眼了。郭太妃回頭去看若瑤,觸目便對上若瑤滿含驚疑的目光。


    她微微點頭示意若瑤莫要驚慌,便回頭看著德師傅道:“輔國將軍年紀幼小,對社稷雖有尺寸之功卻無經天緯地的德行,當不起晉王的封號!還請德師傅稍候,由老身代擬一道請罪折子,叩謝天恩!”


    德師傅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陰聲陽氣地道:“咱家已耽擱半晌了,還請太妃手腳利落些!”


    屋中沒有伺候的下人,見郭太妃拄著鳳頭拐艱難地起身,若瑤忙膝行幾步上前扶她。封趙淩為晉王的聖旨,駢四驪六寫的極長,若瑤的膝蓋也跪的酸麻不聽使喚,祖孫倆互相攙扶著起身。


    郭太妃到底上了年紀,起身後便腳下發軟,剛走兩步身子不由自主的朝一側歪,武安郡王見狀忙伸手去扶,卻郭太妃甩手推開他。咬牙撐著走到書案跟前,坐下後對若瑤道:“我說你寫!”


    若瑤忙拿出一張空白奏本,提筆蘸黑,略一斟酌便把郭太妃的話擬成台閣體。寫完後遞給郭太妃,郭太妃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旋即竟咬破手指,用血在底下簽上自已的名字。


    待血跡幹透,郭太妃示意若瑤把奏折遞給德師傅,“有勞德師傅轉達天聽!”


    德師傅接過那道鑒著血色的請罪折子,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在眼前三人的臉上來回打量,半晌才把奏折並聖旨一道收起來,狂笑著出門,“武安郡王府果然禮數周到!哈哈哈……”


    目空一切的笑聲漸遠,武安郡王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郭太妃把若瑤打發出去,轉頭盯著武安郡王,破天荒地厲聲喝道:“無能的孽障!曆代祖宗的臉麵都讓你丟盡了!還不如軒哥媳婦有見識、有膽量!”


    武安郡王跪在郭太妃麵前,被罵得麵袖耳赤,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揪著袖子低聲辯解道:“兒子沒想到……著實沒想到……這麽大的事兒,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好看的:!”


    “那人做事是肯露風聲的?”郭太妃眼中俱是掩不住的失望,“天鷹衛的人暗中守住蓮心院,若不是我瞧著不對除了那兩個禍害,也到不了這裏!”


    武安郡王方才燥的像豬肝似的臉登時慘白如紙,瞪著郭太妃舌頭都有些打結,“母親……您、您、您讓人殺了天鷹衛的人?”


    郭太妃亦發失望,“這些年的富貴把你的骨頭磨軟了不成?殺個把人的膽子也沒有了?”


    武安郡王冷汗如雨,“他們……可是天鷹衛,聖上的心腹!”


    郭太妃冷哼一聲,口氣冰冷至極,“殺兩個天鷹衛的人,和被天鷹衛屠族,你選哪個?”


    武安郡王癱軟在地上,事到如今就算他想自欺其人也不行了。按照禮製,宗室接到晉封爵位的聖旨時,不但不能接下還要寫請罪折子,隨同聖旨一並由傳旨官帶回去,以示謙卑。然後聖上再下旨晉封,受封之人再次請罪。一般要來回折騰三次,才能接旨,受封的人再進宮謝恩。


    不過這種事情也就是走個過場,聖上和受封的人心知肚明,提前都已商量好的,甚至受封之人的謝罪折子都是寫好了預備的。像誠元帝這樣一聲不吭,就派人來宣旨,還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倘若今天軒哥媳婦一時膽怯,替軒哥接了聖旨,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代替軒哥寫替罪折子。豈不成了軒哥忖功自傲,早懷僭越之心?這可是實打實的大不敬,以此為借口,誠元帝抄了武安郡王府,都沒人敢替他們說話!


    武安郡王越想越怕,額頭冷汗淋漓,兩眼無光地癱坐在地上,喃喃地道:“我大肆收田買地,修房蓋園子,一心隻想做個田舍翁,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郭太妃恨鐵不成鋼地長歎一聲,伸手扶起武安郡王,“這就是命,逃不掉的!拿出點骨氣來,不要墜了武安郡王的名頭。他是鐵錘,咱們也不是軟柿子!派人把軒哥找回來,我有話對他說!”


    郭太妃幹瘦冰冷的手指拂過頭頂,武安郡王混亂的思緒漸漸被撫平,他緩緩起身衝郭太妃拱手施了一禮,“孩兒知道怎麽做了!”


    看武安郡王腳步穩健地出了書房,郭太妃略鬆了口氣,總算她沒看錯,這孩子雖然懦弱些到底不是軟骨頭。


    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而誠元帝封趙淩為晉王這個消息,激起的已不是千層浪,簡直是把天捅了個窟窿。


    自太祖起,大周朝不封異姓王,能夠封王的除了皇子便是宗室。宗室王的封號都是兩個字,以寓竟深遠的吉祥字組合而成。比如先前因涉嫌謀逆被貶為庶人的怡親王,他的封號其實是敏怡親王,因叫著拗口平常眾人便簡省地稱他為怡親王。


    皇子封王,以上古九國秦、楚、晉、齊、燕、趙、魏、韓、漢為封號,意喻天子一統天下。因趙與天子姓氏相重,便以梁代替。其中以秦、楚、晉這三個封號的地位最為尊貴。如今武賢妃生的幼子隻得了燕王的封號,而趙淩一個宗室剛立點戰功,就被封為晉王?


    朝野上下對誠元帝的心思簡直都不能用無法揣測來形容,直接認定他瘋了,!


    “六哥應該力辭才是!”看著趙淩拿著晉王的印授把玩,小羅一臉看白癡的表情。可誠元帝到底是他舅舅同時也是姑父,實在不好直接罵出來。話在肚子裏轉了幾圈終於忍不住,“你這不是把自個放火上烤嗎?晉王這名頭可不是那麽那頂的!”


    “將軍可是連上了三道辭爵的請罪折子,聖上執意要封將軍有什麽辦法?總不能抗旨吧!”張希笑嘻嘻地打斷小羅,忽然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嘀咕道:“定襄伯的妹子今天陪母親去護國寺上香,娘倆包了東跨院看樣子是要住些日子。”


    小羅一臉不感興趣地撇了撇嘴,又坐了片刻突然一拍腦袋,嚷了起來,“我們家老祖宗念叨好幾天了,要吃折柳居的點心,我去買點表表孝心,走了!”


    “色迷心竅的東西!”張希衝著小羅的背影笑罵了一句,才關緊房門回頭看著趙淩歎道:“小羅說的極是,將軍不該領下這封號!”


    “他敢封我自然敢領!”將純金鑄的麒麟印扔到桌上,趙淩嘴角彎起一抹冷笑。“滇南王又出現了,他拿一個空頭王位,就想換十幾萬鐵血男兒的性命,打的好算盤!”


    張希一愣,“將軍的意思?”


    趙淩不答反問:“你說他為何不直接讓我統兵出征?”


    張希皺眉遲疑了片刻,有些拿不準地道:“難道聖上聽到風聲了?”


    “既然他懷疑我養寇自重,我就真養一個給他看看!”盯著牆上碩大的牛皮地圖瞧了半晌,趙淩忽然麵露笑意,從懷裏拿出半隻古樸的玉佩遞給張希,“拿著這個去找李元昊,讓他先付點利息給我!”


    張希捏著玉佩,小心地提醒道:“將軍真準備好了?不等夫人生產之後……”


    趙淩眸子閃過一抹憂慮,半晌才歎息道:“希望能等到她生產之後!”


    秦王府的密室中,秦王像頭困獸似地咆哮不已,“這該死的老東西,明知道那混帳養寇自重,還封他為王。這老混蛋是不是病糊塗了,忘了誰才是他兒子!”


    滇南王慢悠悠地放下酒杯,帶著幾分醉意搖頭歎息,“你拿來的酒可越來越差了!”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酒?”秦王兩眼血袖,看著醉生夢死的滇南王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掐死他。“你要什麽本王給什麽,可你答應本王的事呢?”


    “好說!”滇南王仰靠在椅子裏,伸出右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陰聲陽氣地笑道:“隻要把我這顆腦袋往你那個糊塗老子麵前一送,你就大功告成了!”


    秦王咬牙抑住心中的怒氣,上前給滇南王斟了杯酒賠笑道:“王叔別說氣話!剛剛是小侄一時氣暈頭了,事到如今,還請您提點一二。”開什麽玩笑,這會非但不能弄死這個廢物,還得好好養著,關鍵時刻才能釜底抽薪,讓趙淩那個混蛋死無葬身之地!


    滇南王睃了秦王一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不是要軍功嗎?你就給他軍功!”


    秦王遲疑地看著滇南王,待滇南王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突然兩眼放光,一拳砸在桌子上,狂笑道:“王叔好計策,其他書友正在看:!果然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這次你拿什麽來謝我?”瞧著喜形於色的秦王,滇南王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我馬上讓林五來伺候王叔!”


    滇南王不屑地哼了一聲,“那個殘花敗柳,一次兩次的便夠了,再玩起來有什麽意思。”


    秦王心裏怒罵一聲王八蛋,老子玩過的女人你還嫌棄,麵上卻極盡討好地笑問,“王叔又瞧上誰了?”


    滇南王擺了擺手,“不勞你費心,我自已會找樂子!”


    “那就請王叔自便吧!”秦王得了主意也不願意在暗無天日的地洞裏多呆,起身告辭。關上密室門後,卻囑咐看守密室的心腹,仔細看著滇南王,絕不讓他走漏出去半個字。


    誠元帝封趙淩為晉王的事雖出人意料,到底比不過滇南王再次聚重造反惹人關注。本以為趙淩封王後會再次統軍出征,卻沒想到秦王竟保舉一直默默無聞的西寧候統兵平叛。更讓人意外的竟是想兵權想的不顧臉麵,醜態百出的西寧候居然拒絕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老子為了你又丟了一次統兵的機會,你要怎麽報答老子?”西寧候仰脖又灌了一碗燒刀子,甩手將粗瓷大海碗摔到地上,口齒不清地盯著坐在對麵的趙淩怒喝。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報答我?”趙淩不為所動,重新拿了個粗瓷大碗給西寧候倒了碗酒遞過去。


    西寧候接過酒碗又是一仰而盡,拿袖子抹了抹嘴巴才冷笑道:“你就那麽自信,憑你那點人馬能敵得過老子?”


    趙淩端起自已的酒碗抿了一口,“你錯了,聖上是派你平叛,是跟滇南王打不是跟我打!”


    “跟老子扯什麽熊話!”西寧候一把揪住趙淩的衣領,嘿嘿笑道:“你耍的那些小伎倆,別的老子不懂,秦老四跟了老子一輩子,怎麽排兵布陣還是老子教他的。你讓他假冒滇南王打仗,老子會看不出來?老子敢拿人頭跟你打賭,現在派人去查,若秦老四真在老家養病,老子這顆人頭就送你。”


    拂開西寧候的手,趙淩不以為然,“既然這麽有把握,你應該到聖上麵前說這些話。興許您也能弄個王位坐坐。”


    “老子等著看熱鬧!等著看你怎麽把徐家人都弄死,他們欺負老子一輩子,老子要親眼看著他們死絕種!”西寧候又灌了幾口酒,看著趙淩嘿嘿笑道:“老子這輩子最後一仗要跟西夏人打,你最好別蒙我,要是西夏要入侵的消息是假的,老子一刀砍死你!”


    看著爛醉如泥的西寧候,趙淩起身要走,卻被西寧候一把扯住袖子,“好好待我那個孫女兒,老子對不起她老子,也對不起她。你替我好好照顧她,要不然老子一刀砍死你!”


    “砍死我,四姐兒就成寡婦了!”看西寧候醉的連刀都抽不出來,趙淩彎腰把他抱起來放到床上。


    出了半山堂,趙淩抬頭瞧著天上玉盤般的明月,嘴角忍不住彎起一抹笑意,就算沒有西寧候的威脅與囑咐,他也會照顧好那個智計百出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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