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陳諾攜仙姑、國主至朝‘門’扣闕,閣‘門’守將厲叱:“何方閑雜野道?敢來王宮放肆!速速離去,免得刀斧加身、後悔莫及。”


    陳諾笑道:“將軍且慢動刀……唉呀……好險!肚皮差點開膛……哈,還砍?道爺跟你講不通。僮兒,你來說!”


    仙姑的說法就是一拂塵把守將衛兵甩去八條街外,然後鼻孔哼哼,當先進宮。


    國主湊到陳諾身前說:“仙長這位貴仆似乎有些不知禮數、不服教化?”


    陳諾轉頭看他,麵‘色’幽冷:“你想說什麽?”國主訕訕不敢多言。


    此正值早朝時分,金殿之下有兩班文武,四百貴官,聽得前庭囂‘亂’,正儀官出而喝問:“‘侍’衛親軍統領何在?”


    一將應聲而出:“在!”


    正儀官道:“前庭喧嘩,驚動陛下,擾‘亂’朝會,著你按律將守‘門’軍將盡數處死,速速斬訖來報,不得有誤!”


    ‘侍’衛統領正要領命,就聽二進宮‘門’“砰”然炸響,沿路軍士如同餃子般四下‘亂’落,細看時,豈不就是前日大鬧王宮的那個道僮?想是未能得手,如今叫了兩個伴當又來找碴,真當我數萬羽林隻吃白飯不成?!


    卻見那道僮直往金闕上闖,‘侍’衛統領急令布陣,陣尚未成,漫天塵絲已如網罩下,將他裹實了,隻一甩,就照龍椅安穩如山的魔王砸去。


    後麵道人輕跺右腳,氣‘浪’如‘波’震動皇城,眾官將兵丁隻覺周遭困頓跟泥淖也似,想動眼皮都是不能,真個校尉階前如木偶,將軍殿上象俑人。


    魔王見勢,躲開統領,跳下龍椅又要化身‘混’跡於人群當中,仙姑早已防備,青龍劍疾斬而至,不防斜刺裏竄出個少年將軍,頂盔貫甲,執刃挾鋒,擋在魔王身前,叫道:“休得傷我父王。”


    陳諾咦了一下,這人頭頂雲‘色’發紫,隱隱似遊龍護體,昂昂然儲君之相,竟是太子當麵,難怪能抗剛才那記金剛碓。


    隻是太極功夫用法力使來,已非人間凡術,太子畢竟未登大寶,紫氣尚薄,僅這片刻,那龍形就已削弱三分。


    陳諾本意降魔,可不想無端端褫奪一國之君的名位,沒得沾染上這方因果,將來也是麻煩。心念一動,眾人已然活動自如。


    烏‘雞’國相大呼護駕,數百兵士蜂擁而至,刀槍劍戟把陛前圍了個水泄不通。陳諾揮袖給國主套上冕服,說道:“僮兒住手。”


    仙姑不斬凡人,收回青龍劍,罵道:“認賊作父!且看我身後,又是你家哪個?”


    那太子定睛一瞧:嘿,那裏站著的可不就是自己家老爹?那俺遮護的卻是誰來?不說太子,滿朝文武,‘侍’衛軍兵俱都傻眼,這兩個國主,誰真誰假誰說的清?保誰拿誰誰又說了算?


    太子跳到中間,看看魔王又看看國主,這‘肉’眼凡胎實是分不出來。那殿外國主眼中垂淚,滿臉殷切道:“皇兒,我的皇兒,為父想念你與你娘,足足三年呐。”


    殿內國主卻是冷笑:“皇兒莫上他當,這野道懂些邪‘門’法術,能變我形象,冒充君王,他找個替身誆你,你也相信?這些年的兵書戰策你算白讀了!”


    太子久懼乃父之威,聞言惴惴,陳諾搖搖頭,遂道:“一國之主當有所借憑,敢問太子殿下,你父有何物可為佐證?”


    這個,脖子上的黑痣算不算?哦,都有。那屁股上的痦子總可以吧?還是不成,大庭廣眾難道叫父王脫‘褲’子?


    陳諾便使個眼‘色’,國主從袍袖中取出列鬥羅星白‘玉’圭一柄,道:“皇兒,你且來看,這是何物?”


    太子驚道:“三年前我王與個妖道同遊禦‘花’園,‘陰’風過處,那妖道拐了此圭而去,不想竟在你的手中!看這兩人打扮,定是與那妖道一夥,不出此物我還猶疑,如今罪證確鑿,天幸你等自‘露’了馬腳。來呀,與我拿下,但有反抗,格殺勿論!”


    仙姑早聽得不耐煩,看太子反倒要來拿她,大怒出手,無垢拂化作‘門’扇一般圍住金殿,向外不得出,向內不得入,自執青龍劍徑取魔王首級。


    那魔王上朝何曾帶得兵器?隻好搶了金瓜武士手中鎏金八梭錘,死了命往前一摔,也不看砸中砸不中,駕起雲頭撞破廡頂,急急往東北方向逃竄。


    仙姑拋出青龍劍,念動口訣,就見那破口閃出青光,淩空已化青龍,蜿蜒數十丈,吞雲吐霧,播土揚沙,將個朗朗乾坤、昭昭天地肆虐得日月無光。


    魔王辯不出方位,返身來戰,不過十餘回合,已被攪‘亂’‘胸’中五氣,險又削去頭頂三‘花’,不由駭然:俺受命來占烏‘雞’國,等的是西行取經人,鬥的是大鬧天宮客,料想就是不濟,也要頓飯工夫才容那猴子取勝。偏這不知哪裏冒出來個道僮,長了刺一般,動起手來就跟報殺父之仇也似,俺向來隻在西方當苦役,什麽時候招你惹你了?


    仙姑撤去金殿之圍,無垢拂疾‘射’而至,塵絲織就經緯,雲霧挾裹如席,起自天邊,漫卷在前,那魔王再抵擋不住,急按落雲頭,跳入王宮,打個滾‘混’進兩班文武,縱天仙本事,亦難辯出!


    殿內既是魔王,殿外當然就是國主,那太子悲呼一聲,拜倒於地:“父王!果是父王麽?”


    國主以袖掩麵抹淚擦眼:“我兒起身,速調心腹兵將清剿妖道殘餘,內‘侍’黃‘門’、宮‘女’宦官,多有投效的,也不必再留一個,至於滿朝文武,三年內撥升者一概斬首,誅連三族,速速去辦!”


    太子遲疑道:“父王,若行此厲舉,隻怕王城之內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豈不是有違我主仁義治國之初衷?”


    陳諾撫掌笑道:“太子所言甚是,想他等一眾凡人,如何知曉禦案前坐著的國主,其實是妖道所化?況這三年政通人和,財茂物豐,也是這些官吏勞苦之功,安能一概打殺誅連?陛下若實在有憤,尋些偏遠治地發配就是,實不需妄起戮意,有傷天和!”


    國主連忙躬身:“但憑仙長吩咐,既如此,皇兒,可召起居注官前來,朕有話要說。”


    起居注官由禦前學士擔任,就在殿下聽宣,聞召上前,拜道:“吾王萬歲,喚臣可有旨意頒發?”


    國主目注學士,問:“今日之事,卿當何以記之?”


    學士回稟:“庚未年九月望,國主自外回宮,質對三年前禦‘花’園舊事,舉偽國主鳩占王庭、穢‘亂’後宮,得有道之士襄助,驅逐邪逆、正位綱常。”


    國主麵‘色’有紅‘潮’閃過,眼縫稍眯複張,笑道:“愛卿當真是史筆如刀,好好好,你先退下,宣國相覲見。”


    國相持笏至,亦拜讚道:“吾王回歸,此誠天道有眼,祖宗庇護,當可大赦天下,與民同慶。”


    “此事容後再議,我來問你,那妖道近年施何政,行何法,做何事?”


    國相忙道:“王……那妖物廣布仁政,與民休養生息,三年來風調雨順,倉廩充實;又行義法,彰旌布烈,教化百姓,如今王城內外,幾已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那妖物醉心國事,夙夜*勞,倒不曾聽說做過何事。”


    國主冷哼道:“假仁假義!國政當行酷法,以刀戟正規章,以枷鎖震民‘亂’,豈能以一時之恩惠,壞萬世之根本?即詔天下:舊日法令立行廢除,增斬罪十二、徙罪三十七、徒刑二百六十四,但有犯者,嚴懲不怠!”


    國相張口結舌:“這——?”


    國主不再看他,喝道:“正儀官何在!”


    正儀官急趨前回應:“微臣在。”


    “擺駕聽風殿,朕要聽聽,這朝野上下,如今吹的,可是股什麽風?!”


    正儀官抱笏躬身:“遵旨!”


    國主轉看陳諾:“那仙長?”


    陳諾笑道:“國主理事,與我無關,請!”


    國主很滿意,叫太子取內帑十萬厚賞道人,自帶了文武百官移駕,浩浩‘蕩’‘蕩’走得幹淨。仙姑落下,還要再尋妖道,卻為老爺所阻,見那太子著人去取財貨,哼道:“我家老爺豈會圖你金銀?!便以闔國之富,安動仙家道心?且住,聽我一言:那妖道尚‘混’跡於百官之中,圖謀於懈怠之際,你當好生在意,冷眼旁觀,若有異狀,可來客棧尋我——好妖物,咱們還不算完哩!”


    太子驚惶:“那妖道竟未伏誅?!唉呀,我要麵見父王,窮搜狠捕,嚴緝密查,定要揪出正法才算穩妥。”


    陳諾搖頭道:“你父三年大苦大悲,驟然複位,心智已然不明,我看他眉鋒斜掛,厲戾於形,隻怕朝堂官紳、黎民百姓,將要迎來無端禍事。此刻稟告你父,寧枉勿縱之下,聽風殿立時就是血流成河。妖物雖然可惡,但他所用之人,俱都有才,將來於你手中,亦可大用。豈能輕易牽連?如此倒顯得我沒有手段。你且安心,我已有計較,隻待來日做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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