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與荷仙姑以龜年公代步,入山逢林,看到此地紅‘花’爛漫,白雲出岫,山獸無害,溪水有情,心中便莫名生喜,讚道:“地仙之祖,名不虛傳,在佛宗‘門’口立下萬載不易的道‘門’根基,非堅韌果決道行高深,難成其事,不凡,不凡呐!”


    仙姑催促:“你這樣走法,哪裏追得上唐僧?到時功德盡歸他拿走,你卻吃一嘴屁灰,諸多謀劃,也隻好盡付流水,再來悔痛,豈不晚矣!”


    陳諾奇道:“最近你這情緒似乎不大對頭,總想著與佛‘門’作對,且放輕鬆些,便是要火燒雷音寺,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做事嘛,需要講究個勞逸結合,才是正理。”


    仙姑麵‘色’如霜,說道:“他毀我道心,我焚他教場,正是以直報怨,說破天也是我占道理,就不信這天道之下,難道有理還會寸步難行不成?!你再這般慢法,休怪我撇下你先走一步,所欠工分,回頭必來還你就是!”


    好吧,講道理的事情我喜歡,放心!如來當麵我也‘挺’你,到了靈山,隻管點火,我打不過那群賊禿,總要想個法兒拖了通天教主下水,咱們兵對兵、將對將,幹他娘的。


    仙姑大喜:“對!就是要幹他娘的。”


    行走間望見山嶺祥靄籠罩之下,有無邊瑞氣衝天而起,於半天中聚成紫‘色’慶雲,連綿幾有百裏。陳諾感歎,也是你鎮元大仙在此,換作別個,以天地靈根生出的這樣聲勢,怕不早被算計了去,能否保命,都是兩說。


    慶雲之下,就是五莊觀的地盤。兩人下了龜背,往‘門’首看時,隻見左邊有碑,鐫文“萬壽山福地,五莊觀‘洞’天”。


    仙姑道:“好一處道家莊園,果有巍巍道德之風、漠漠神仙之範,當得起“福地‘洞’天”四字。”


    陳諾笑道:“難得聽你誇人,這回倒也未曾走眼,此間住的尊仙,號為鎮元子,‘混’名與世同君,除開天地,竟然無物敢來受他香火——”


    “這也罷了,隻他觀中有一異寶,乃是‘混’沌初分,鴻‘蒙’始判,天地未開之際,成就的一枚靈根,名叫草還丹,又叫人參果,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得熟,比起王母蟠桃,更有神效,偏它量少,殊為難得。咱們福緣也算不淺,看看今遭有無口福?”


    仙姑哼道:“就知道吃!”當先扣‘門’,不多時出來個童兒,麵相清爽,骨骼‘精’奇,隻那臉上盡是鬱鬱之‘色’,看到來客,便問:“兩位道友有事?”


    態度不善啊,天下道‘門’是一家,沒事難道就不能串‘門’了麽?哪有這樣問話的。仙姑沉了臉,就要叫他喊師父出來,卻聽陳諾打個哈哈道:“童兒是清風還是明月?”


    那童兒咦道:“我是明月,道長從何處聽來我兄弟二個名號?若是想套近乎,還請免開尊口。”


    陳諾噎得一‘抽’,佯怒道:“你這小童好沒道理,當年尊師上赴瑤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還是我正的規儀。往日緣法到了你這裏,卻變成套近乎,鎮元大仙就這樣教徒弟的?”


    忽聽風送朗笑:“原來是金吾將軍駕到,有失迎迓,萬請海涵。明月,且開中‘門’,恭請貴人!”


    前麵說官職,後麵說身份,擺明講你那個什麽破將軍,在我麵前,屁也不是,隻有修羅國貴人,才可勉強進得我‘門’,其中又暗諷:你個吃軟飯的,也有臉來說三道四我怎麽教徒弟?


    陳諾隻作不知,叫明月頭前帶路,趾高氣昂從中‘門’步入,沿途指指點點,或說這處假山匠氣太重,或說那叢幽蘭風水不吉,將個神仙府第,批駁得一錢不值。


    能從五莊觀中‘門’進來的,天上地下又有幾個?明月遵師命開完中‘門’就不再吱聲,誰曉得這貨什麽來頭?


    隻是聽得實在呱噪,忍不住說道:“道長大謬!這塊山石自建莊之時就早存於此,半點也不曾做假,哪裏來的匠氣?至於那叢,是俺們閑時種的韭菜,長起來就割一茬,挨刀的命,還講什麽風水吉凶?”


    仙姑低頭掩口,將隻小烏龜踢了幾腳,那龜便撒開四肢朝著韭菜犁了個來回,比刀割得還要齊整。


    陳諾斥道:“沒規矩!在別人園子裏‘亂’逛,踩壞了‘花’‘花’草草,就拿你龜殼抵數賠他。”


    明月淡淡說道:“無妨!我這韭菜,割一茬長一茬,取用不盡。貴友若有興,隻管再犁就是。”


    這家夥‘陰’得很,我不過發表個人見解,你就拿話來擠兌我,什麽貴友?你和烏龜才貴友。分明是在罵人嘛!難怪孫猴子忍不住要斷了你家靈根,固然是他行凶不對,你這碎嘴也莫想脫開幹係。


    你‘陰’我不會‘陰’?開口便道:“前有東土大唐高僧,來貴莊打尖,聽說你師父要與他兩枚草還丹解渴,怎的反被你給吃了?倒還連累了‘混’沌初分一棵靈根,天地未開人參果樹,活生生被推倒,失了仙氣,如今也能推一棵再立一棵,取用不盡否?我倒有興,童兒不如帶我前去,再斷它一回!”


    明月駭得麵無人‘色’,吱唔不敢言,腳下磕絆一‘交’,原是二‘門’到了,連忙整理儀容,伸手肅客:“貴人請進,家師等候多時矣。”


    陳諾一腳跨過‘門’檻,胡‘亂’打個稽首:“叨擾!叨擾!數百年不見,大仙倒也不見老。唉呀,原來福祿壽三星也在此地,敘闊難言,敘闊難言啊。”


    三星職份,與靈霄殿前執金吾不相上下,聞言起身拱手,說句“別來無恙”也不為失禮。隻那鎮元大仙安坐其位,不‘陰’不陽道:“首判官不在地府當差,卻來我這寒舍,替我教訓童子,當真清閑有暇,貧道謝過。”言下之意,注意你的身份,一個地府首判,什麽玩意兒。


    陳諾客氣:“哪裏哪裏,忙中偷個空兒拜訪故人,哪裏就敢來教訓你的童子了?謝過之言,愧不敢當!”意思是我來訪友,訓你童子正好說明咱們親厚,還講究那些身份地位做什麽?


    鎮元子這才嗬嗬笑道:“貴人快快請坐,我這莊上逢了變故,‘門’下驚惶,沒得半點修身養氣的風度,言語無狀,衝撞貴人,倒是真該好好教訓。”


    地仙之祖就是地仙之祖,隻要麵皮沒被削,怎麽客套怎麽來,眾人如沐‘春’風,隻是在想:鎮元子立教場於西牛賀洲,東西兼蓄,左右逢源,並非無因也。


    周天五仙中,地仙排位第二,並不是說鎮元大仙這個地仙之祖,也隻有地仙境界,打個比方:鬼仙好比小學生,神仙好比初中生,人仙好比高學生,地仙好比大學生,天仙好比碩士生。鎮元子就是全國高校聯校的校長,你說他是什麽學曆?


    陳諾雖然開宗立派太極‘門’,也自號人仙之宗,又哪裏比得了這位?適時服軟在所必然:“大仙果真平易,隻是不知觀中變故,可有應對之方?”


    鎮元子歎道:“那猴子先約我三日,見事未竟,不敢來見我,卻是托了海上三老前來求情,這多年的‘交’情,麵子我還能不給?便許他不拘時限,隨意查訪,若有良方,隻管去求。”


    陳諾笑道:“我倒有個拙法:隻需大仙修書一封,寄語南海普陀山觀音大士駕前,求她幾滴淨瓶甘‘露’,準保草還丹複活,人參果重生。”


    福祿壽三星奇道:“菩薩本事,我等自不見疑,隻是這人參果乃是四洲有數的異寶,開天辟地之靈根,幾滴甘‘露’,如何醫得活?”


    陳諾道:“當年太上老君與大士賭勝,取了她瓶中楊柳枝,放在丹爐中煉了七日,炙得焦枯,還與菩薩,置於瓶中,隻一日夜,複得青枝綠葉,與舊相同。”


    三星讚歎:“妙哉!妙哉!炙得焦枯尚能醫活,這推到之樹,自然不在話下!貴人見聞,真個廣博,連他二個賭賽之事,也知之甚詳,實在佩服。”


    鎮元子喜道:“如此倒是造化了,我這就修書,請菩薩前來。”語罷伸指於虛空勾抹挑劃,如布行雲,似展流水,一蹴而就。那書函生成個仙鶴模樣,振翼一衝,憑空不見!


    陳諾觀其妙法,果然高深,不由說道:“大仙於符法一道,已至符隨心走,心隨意行,心意兩空的境地,等閑難望項背。”


    鎮元子擺手謙虛:“法術終究還是術,未證道,不說法。還差得遠哩!”又道:“我前麵與孫悟空有約,若他真能求來活樹之方,我便與他八拜結‘交’。貴人獻計,請菩薩來醫,如活了我人參果樹,當不負前言,亦當結拜,貴人怎麽說?”


    陳諾喜道:“固所願,不敢請!大仙有意,豈能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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