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敬過了。新嫂嫂自也回了茶。屋中的男人們先去切磋幾盤棋,內堂中隻留這一對女人睜眼空看著彼此。樓明傲揉了揉了瞪得生疼的眼睛,一呼氣:“還有茶不?!”


    “小妹要喝什麽,臨安龍井還是碧棠?!”新媳婦倒也做足了溫婉賢淑,緩緩起身要去製備,“這南麵的碧棠是明桓親自帶回來的,說是你喜歡。他這個做哥哥的,麵上擺著那個勁兒,可心裏從來都是最疼小妹的。”


    “尤如繡。”樓明傲一揮袖子,忙將這酥酥麻麻的聲音擋在耳外,“我麵前,你還裝什麽裝?!”


    尤如繡腳下一頓,回了半個身子,立馬回複原狀,臉一拉嘴一癟:“自己倒去!”


    “我說…這可是真的?!”至此時,樓明傲仍心存疑慮,從來都覺得這女人是玩笑人生。她說自己看上上桓輔之時,更是以為在言笑,沒想這女人是暗謀在心,深藏不露。如今大搖大擺懷著孩子入夏府,倒也成了有恩夏家的大紅人了。畢竟,將上桓輔這廝冥頑不靈脫身紅塵的男人從和尚廟前拉回了煙火囪邊,她更是開天地之盤古第一人。


    尤如繡歪在軟榻上悠哉的扶了軟腰,一手撫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你說這個?!貨真價實!你要不信,再過四個月由你親自驗貨。”


    “我不是說這個。”樓明傲冷眉糾結而去,“而是…他…你…實在想不通他八竿子也打不著你啊。”


    “他是打不著,不興我出手撈啊?!”尤如繡大大咧咧道,全然不知害臊為何,“我那是認準目標一個,死活追去,他上天我不入地,他去滁州,我就先到那等他。姑奶奶我苦苦追了他十年,他同樓明雪相見也不過十日,我忍他念著她十年,怎麽算十年一過也該是落到我手心裏由我穩穩攥住了。”


    “看不出,你尤如繡有這個恒心。”所謂知人不知麵,知麵不知心,便是如此。


    “廢話,姑奶奶為他我本子投大了,不撈回來實在虧啊。”說時那個起興,連連拍案,由頭至尾將自己套狼的一番血淚史嘩啦啦吐出,聽者雲山霧繞,說者一把鼻涕一把淚。由山莊的暗送秋波,到滁州的貼膏藥隨行,悉數講來,樓明傲從前隻覺得自己活得精彩,不料聽尤如繡娓娓道來,一口氣隨之懸上懸下,終於由著最後一句總結陳詞穩穩而落。


    “最後嘛…還是托了老祖宗那句箴言。”尤如繡灌了一口溫白水,因說得盡興容燦如春花,且浮著絲絲得意,“生米煮成熟飯最好不過了。”


    半口茶水忍住未噴出,生生咽下喉,景仰之心滔滔而來,但看尤如繡一如觀望起聖哲明烈:“所以最終拍板而定就是因為……你撲了?!”好個降妖之法,妙哉神焉!


    尤如繡眨眼回憶了一番:“算也算是吧。”她先撲,而後互撲,稀裏嘩啦便也這樣了。


    “嘖嘖嘖嘖。”樓明傲連嘖幾聲,有嫂如此,實乃“幸焉”啊!


    鳳眼一掃,紅唇微抿:“我好歹也是新媳婦,往後由著你在公婆那邊罩我了。”


    這個厲害的尤物,還用得起自己照應?!樓明傲自也是首次歎為觀止了,連連擺頭問道:“上桓輔就這麽好,用得著你下這個大本?!他比司徒遠倒是強了何處?!怎你對著司徒遠就是千躲百藏,全然無視?以你這修煉,別說一個司徒遠,十個也不在話下?!當日在山莊你若出個手,絕沒我當主母的後話。”於她眼中,天下男人一般黑,任一個也未必可靠?!


    “品種好啊。”秀眉揚挑,微哼了一聲,下頷輕抬,“你瞧瞧公婆那是一對伉儷佳人,百年模範。真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間傳說。我家明桓便是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一脈相承,極品的種呐。你說我跟著這般傳統優質的男人還用擔驚受怕嗎?!”


    “那我也算的上是承襲極品,怎就不見我一雙人啦?!” 聽著這般頭頭是道之析,點頭之餘亦不忘反駁。


    尤如繡甫一歎氣,邪邪睨著她:“我說,你老人家那是幾生幾世幾雙人呐!”


    杏目圓睜,從來都是自己損她的份,今兒被這丫頭損上幾句,氣立馬不順,歪聲邪氣道:“繡繡,你別激我。小心我把你當司徒遠小老婆的事兒端出去。”


    “隨你。”尤如繡倒也是個震懾不住的,拍屁股起身,言語利索,“為人小妾多年,卻也能清醒自持保以冰清玉潔的身子,你覺得這說去是在罵還是誇我有風骨呢?!”


    實以苦笑不得,樓明傲連連歎氣著,反被尤如繡一並拉起來。


    “走吧,公公婆婆都在堂外,隻你我裏間嘀嘀咕咕。別讓人說了咱女人家不懂規矩。”


    眼前霎時黑過連綿一片……規矩?!由她口中脫出怎就這般別扭?!


    蘭亭中,霞光隱退,風涼心靜,正是好夜好景。


    東池邊夏相正與上桓輔對弈,恰小允走至棋盤旁,立於一側觀望了好久,忽開口道:“舅舅,你黑子落錯了,本有扭轉之道,卻被自己封住了三口氣。”


    上桓輔滿頭是汗,聽這一聲更下不來台麵,臉色湧現潮紅,立馬唬臉道:“小屁孩懂什麽,一邊挖泥巴去。”


    小允不吱聲,隻腹語自己又不是阿九,早已不玩泥巴了。


    另一端,立著桐木雕案,司徒墨立在案前畫著荷塘初蓮,墨色時濃時淡,形離神似,畫風脫骨自現,十年間,他倒也循規蹈矩的依著母親的調教——出落而成一代風雅貴公子。但問煙花水粉之地,何人不知他司徒墨的風名,何人不想收藏一紙他的墨寶。聽聞京城之女為一睹他的芳顏不惜當街湧動以候其車轎穿縱人息,又聞數名初嫁婦人因偶睹其絕世之顏,以禁食逼得休書一封。以樓明傲通俗易懂之言為,此人間百年難遇之藍顏禍水,卻也是她調教而出的。


    遠遠望見母親自池畔款款而入,筆下生輝,揮袖間一抹清麗佳人躍然紙上,配這荷塘之景,一動一靜,一形一神,正得妙處。他淡淡地笑,明若燦華。


    尤如繡隨樓明傲入亭間之時,上桓輔已連輸兩局,神情極為不自在。隻尤如繡迎上垂首帖耳輕語幾言,惱怒之色便也散去,更是不顧老父在棋盤對麵,牽上尤如繡之手行至石欄之處,親密說笑起來。


    樓明傲作勢回了上桓輔的位子坐下,忍笑對夏相言:“看見沒?!這就是你兒子!輸了棋就給老子甩臉色,媳婦一來,他頓時沒事。”


    夏相神色不動,端上盞茶,淡淡品著,須發迎風:“五十步笑百步,你這個女兒也不見得孝順到哪裏去。”雖以嗔怒之言,隻眸中寵膩戲愛之色絲絲頓顯,豪無掩飾。而今,兒女眾孫皆以承歡膝下,子孝婿德,女智媳淑,此一生,便也無憾無愧了。


    說笑間,夏夫人緩緩而至,眼眉一掃眾人,笑意微斂:“韶兒病了,可是有人去夥房間幫個忙掌勺之類,否則這一家老小可要餓著肚子大眼瞪小眼了。”自夏相卻官後,再無官朋入堂以禮招待的需要,夏夫人不喜外人太多亂了自家規矩,反倒是能散的都散了,隻留著兩個小丫頭和年邁不得遣的老嬤嬤。那韶兒是從小長在夫人身邊的,人也勤快麻利,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皆是交予她打理,實得兩夫妻的信任。眼見得掌事的病了,這團圓飯但不知要如何開火了。


    “韶兒病了,我們自己做嘛,家裏又不是沒有女人。”上桓輔此時攬著尤如繡回了半個身子,眼一瞥樓明傲道,“好妹妹,你先去夥房打個下手。你那個手藝,也是不錯的。”


    樓明傲本也沒什麽異議,偏看不慣這廝一手擁著女人一邊打發自己的模樣,冷眼對上,不無客氣道:“又不是隻我一個女人。這倒是什麽規矩,不指使自己女人,指喚起妹妹了?!”


    “繡繡懷著孩子呢。”上桓輔眼一瞪,忙寶貝的摟緊懷中人,“你又沒懷。你要是懷著,我豈敢勞煩你出手?!”


    尤如繡掙紮了一番,小聲道:“我隨她一起去。倒是你們兄妹倆有完沒完?!不見麵天天念叨,見了麵三句話不到就吵鬧,實在礙眼。”


    “嗯。看得我也礙眼。”夏相隨聲附和,又吞下一口茶。


    “得,我去我去。”吵得無趣了,樓明傲自也繳械投降,誰讓她隻這麽一個難纏的好哥哥呢,“家裏最閑是我,沒老沒病沒懷孕的女人也是我。我不去誰去。”


    “嶽父大人,還是我去吧。”甫一聲自身後襲來,聽得樓明傲汗毛霎時迎風而立。世上作嘔的詞藻她聽多了去,尤以此一聲“嶽父大人”最甚。


    緋色小身影自身後竄上,直衝入夏相懷中,一仰頭,笑得極為燦爛:“外公,可有想阿九?!”


    “自是想了好久。外公就一直坐著等啊等,想著我們小阿九怎麽這麽拖拉,好半天還不到?!”夏相亦隨著笑成了一團花,可見隔輩親這話一點也不假,何時見他對一雙兒女笑成這個模樣倒是新鮮了。


    身後,司徒遠一襲青衫,緩緩浮上,竟似個幽魂般,腳步輕到沒個聲響。樓明傲翻一白眼,目光忙掃向他處,隻要不落那影子上就好。


    “樓兒在戶科辛苦勞累。反倒是小婿園子裏閑著一天。我去就好。”司徒遠溫溫的聲音漫上,不急不緩。樓明傲閉著眼睛也能想出這廝假言善笑的模樣,他倒是巧言令色,明知這個嶽父大人絕不敢讓他堂堂千歲之軀下夥房料膳。這話,也就這麽說說。聽者一聞,但絕不能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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