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把頭頂的探照燈光圈縮小了一點。


    光束從離散轉為聚焦,強度陡然上升了一個檔次,那些本來看不清楚的壁畫在視野裏更加清晰了。而路明非也從懷裏掏出相機,使勁地按快門鍵,記錄著遠古龍類遺留下來的一切。


    李嘉圖同學的拍照技術師從新聞部部長芬格爾·馮·弗林斯,雖然沒有係統地學習過,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尤其是他本人深受‘照片門’的迫害,對於這一套流程已經爛熟於心,抓拍的角度與時機都是上乘的選擇,確保不會錯過任何關鍵。


    一扇石壁在他們麵前自動開啟,兩人並肩進入更加幽深的空間。


    本來到這裏路明非都懷疑走錯了路,畢竟那堵石壁看起來就是終點,敲上去聲音悶沉沉的,壁畫也到這裏戛然而止。而陸老師在上麵不知道撥動了什麽機關,冷風倒灌,湧出來的黑霧一瞬間把他們都吞沒了。


    “這不會是什麽陷阱吧?”路明非問,“我怎麽什麽都看不到?”


    “一個障眼法,你抓住我的肩膀,不要鬆開手。”陸離說。


    任何光芒在這裏都被吞噬得無影無蹤,就連黃金瞳的光芒也不能擴散出去,路明非在黑暗中摩挲著,終於抓到了類似衣角的編織物,牢牢遵守陸離的囑咐,使勁地拽著。


    “你能找準位置嗎?”陸離沒回頭,“我讓你抓住我的肩膀,而不是我的衣領,走一段時間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襯衫最上麵的口子緊繃著,已經挪騰到靠近喉結的位置,考究的麵料已經被扯得皺巴巴的,並且還有著不斷向後蔓延的趨勢。


    “哦。”路明非連忙鬆開手,小心地在黑暗中摩挲,溫熱的掌心終於落在陸離的肩胛骨上,還貼心地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是這裏麽?”他又問?


    “沒錯。”陸離答,“用力一點,別一會不小心鬆開了。”


    “放心,我的指甲很長時間沒剪了。”路明非鬆了一口氣,旋即吐槽道,“這句話是不是聽起來有點怪?”


    陸離翻了個白眼,沒理他,從兜裏摸出一個小瓶子,擰開把裏麵的液體澆築在天叢雲上。森白的骨刃立刻綻放蔚藍的熒光,成為這個空間內唯一的光源,它在顫動,劍尖自動指向某個方向。


    黑暗立刻被驅散,開辟出一條安全的路線來。


    “陸老師,這是什麽言靈或者煉金術麽?”在黑暗裏,人的恐懼與緊張會被擴大,路明非搭在風衣上的手全是冷汗,能夠明顯地感知到陸老師溫熱的體溫。


    “是煉金術·永夜,通常用於龍類戰爭中的一種煉金術,記不記得我們在極淵遇到的那頭霸王烏賊?原理和這個差不多。”陸離跟著劍尖開辟的路線前進,輕聲說。


    路明非一顆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原來是煙霧彈啊,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玩意。”


    陸離沒說話,畢竟他這位學生為數不多的優點就是樂觀。


    龍類的煙霧彈,能是霸王烏賊那種小東西麽?在這裏會失去對方向的判斷,停留的時間過長還會成為黑霧的養料,倘若這東西泄露到人類世界中,是不亞於大洪水級別的災難,就連他隻能勉強自保。


    而這種指印路線的藥劑是煉金術‘啟明星’,傾盡卡塞爾學院的煉金材料庫隻能製作出來一點,除了他和路明非以外,認識的人誰來都是一個死,更別說找到開啟的大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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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知者無畏啊……”他在心裏輕聲感慨,不帶有任何褒貶色彩。


    不知道走了多久。


    “快到了。”陸離忽然說。


    “總算快到了!”路明非都快要累死了。


    在煉金術·永夜中行走,是一件要命的事,他們跟著那道微弱的光芒輾轉騰挪,甚至有時候需要調轉方向折返回去,有時候都懷疑指引的光芒是在耍他們。


    “別出聲。”陸離豎起一根手指立在唇邊。


    路明非聽到了強勁的風聲,從前方傳來,這種感覺很熟悉,走進老式的電梯或者地下停車場都會覺得腳下一涼。


    可現在風聲呼嘯個不停,他的超級聽力都無法分辨出究竟是哪個出口湧出來的,仿佛是左邊,又好像是右邊。四麵八方到處都是,徹底幹擾了他的判斷。


    忽然間他看見強盛的光芒,是陸離高舉天叢雲,如纏上幹布浸了油的火把被點燃,如洪水決堤般湧了出來。他不得不捂住眼睛,無法適應這種光線,視野隻有一片白茫茫,短暫的失明了。


    伴隨失明而來的還有耳鳴,他一隻手遮住雙眼,另一隻手卻怎麽都堵不住兩隻耳朵,這種痛感大約持續了十秒鍾,光芒才漸漸熄滅。眼中還是遺留著刺眼的餘暉,大約用了一分鍾才看清眼前的景色。


    “天哪!”他的嘴巴張大,足以塞進一個菠蘿。


    天叢雲鋒刃上的光芒正在慢慢熄滅,就像生命燃燒殆盡的螢火蟲,露著孤寂。但是得益於此,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會有如此多的風聲——前方足有上百個路口!


    他們已經離開了煉金術·永夜的範圍,替代黑暗的是金碧輝煌,每個路口上都燃燒著火把,火光淒然,下方是兩柄交叉的石劍。很難想象他們走過狹窄的通道,竟然來到了這樣一個類似待客大廳的地方,一點也不像是地下,與奧丁的遺跡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該走哪條路?”他傻眼了。


    那些路口內都鋪著青磚,向著更深處蔓延,一眼看不到盡頭。


    別說走一個人,就是一頭龍都能在裏麵輕鬆通過,打個滾都綽綽有餘。麵對這些巨大的路口,他們藐小得跟一粒石子沒什麽區別。


    “走這條。”陸離又取出一個司南。


    司南是方方正正的一個小盒子,黑金質地,完全沒有粉飾,正中央躺著一柄類似湯匙的小玩意。它無風自動,指著某個方向。隻有離近了才能發現,它竟然是懸浮在羅盤上的,才能發現這是集煉金術之大成的工藝品。


    路明非連忙跟了上去,進入這條通道的瞬間,除了腳下這一條,所有大門全部閉合,落地發出的轟然巨響令人頭皮發麻,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真像一張蛛網啊……”


    這是個太恰當的比喻,遠觀蛛網盤絲錯節,似乎有無數條路。但是支撐整張蛛網的隻有一條或者兩條,進入之後再回頭,或者說想要轉變方向,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可不是兩隻會飛的小蟲子。”陸離笑著說。


    路明非一怔,“蟲子進入蛛網後就會被吃,我們要是走錯了,會有什麽下場?巨大的龍類會把我們吃掉麽?”


    “那倒不會,想吃我們不怕把牙齒都硌掉了嗎?”陸離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的目標是世界大地圖,那些通道則通往其餘的閱覽室,與我們的目的不符。”


    “龍類的書籍不是很珍貴的財富嗎?我們幹嘛不打包全部帶走?”路明非想到了‘韓信點兵,多多益善’這個成語。


    “哦,我親愛的李嘉圖·M·路同學。”似乎是一路的精神緊繃過於疲累,陸離用了翻譯腔的口吻,“你一定聽說過‘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龍類最討厭有人盜取他們的力量,所以我們兩個人就是拿著保險櫃鑰匙偷偷溜進金庫的銀行劫匪。”


    “是這個道理。”路明非捧哏也有天賦,緊忙接了一句。


    “銀行劫匪麵對眾多保險櫃的大門,發現自己隻有能開啟其中一個的鑰匙。你說,他們是會強行撬開從而引發報警係統,還是拿著他們想要的東西溜之大吉?前提是時間緊迫的情況?”


    路明非終於明白了,訕訕一笑:“當然拿著萬無一失的東西溜之大吉。”


    “哦,我的學生,你還不是太笨嘛,下次不允許再提問這麽愚蠢的問題了。要不是看在昂熱校長的麵子上,這次我絕對會用我的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陸離的拿捏腔調恰到好處,讓路明非咯咯大笑的同時也用雙手捂住了屁股,生怕那雙皮鞋真得給自己來一腳。他可記得陸老師往鞋底墊了一塊鐵,雖然名義上是‘麵對突發情況可以對敵人發動致命一擊’,但他總感覺是為了走路時發出明顯的音效才這樣做的。


    這種插科打諢極大程度緩解了那種緊張壓抑的氣氛,路明非笑後,接著又問:


    “那假如我們強行破開其它保險櫃的大門,會有龍族的使者來抓捕我們嗎?”


    “不會,但是根據情報來說,龍族設立了自毀機製,要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要把圖書館設立在火山附近?”陸離停下,用鞋跟重重地敲擊地麵,“地心深處流淌著濃濃的火焰之力,我們要是采取強行破門而入的辦法,恐怕隻能得到一團灰燼。”


    “Pluralitas  poate.”路明非脫口而出,他在課上曾經學到過的諺語。


    這是一句拉丁文,意思是‘避繁逐簡’,他們此行隻為了拿到世界大地圖,雖然以陸老師的本事說不定可以破除自毀機關,但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采用穩妥起見的辦法。


    “你最近拉丁語學的不錯嘛,就連阿卡姆剃刀原則的原始拉丁文形式都知道?”陸離微微挑眉。


    “誰叫那些難啃的秘典都是用拉丁語書寫的?我閑著無聊,就隨便學了幾句。”路明非被誇得不好意思,緊接著又問,“用在這裏合適嗎?”


    “重要嗎?”陸離欣慰地笑,“繼續努力吧。”


    到這裏筆直的通道出現左右兩個分叉口,司南指向了左邊,兩人沒有過多的遲疑,直接踏入這條路。石壁被刺眼的燈光蒙著,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上麵滿是斑駁的痕跡,像圖案,又像是刀劍與利爪刻上去的,無法分辨。


    他們又走了很遠,終於抵達一堵石牆,一條仰天長嘯的黑龍石雕盤旋在上,雙翼蓋在身前,似乎是防禦姿態。


    陸離掏出青銅齒輪,踮起腳尖放置在雙翼重疊的交匯處。


    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缺口,正好完全契合齒輪的大小。齒輪進入後石雕內部發出了機簧彈動的聲音,它忽然掉了下去,而內部土黃色的光澤則填滿了空缺。


    黑龍眼中閃耀的紅色轉瞬即逝,它活了過來,大地都在顫動,石粉自天空掉落,沙塵中雙翼打開,出現了一抹耀眼的白。


    路明非還以為是什麽煉金武器,連忙卸下提著的七宗罪長箱,攔在身前。裏麵的武器固然恐怖,但能裝填、封印這套刀劍的匣子絕非凡品,他試驗過可以阻擋幾乎全部的常規武器,必要時可以當盾牌用。


    “不用緊張,隻是一盞油燈而已。”陸離擺擺手示意沒有危險,率先走了進去。


    “該死……”路明非嘟囔著,“這些龍族都這麽氣派麽?我記得諾頓的宮殿也有這樣一盞,不過要小得多。”


    裏麵的空間要比想象得小很多,大概隻有一間儲藏室大小,正中央是呈著油膏的缸,擺放在各個角落的青銅燈正是以它為燃料,亮著如星星般的燈火。抽油的管道都在地下或者牆壁裏,從表麵看這些燈仿佛無窮無盡永遠不會熄滅似的,簡單奢華,符合龍類的美學。


    “就這樣進來了?沒有設麽機關陷阱?沒什麽看門人?”路明非提著青銅箱,對這一路的順利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要不下次你自己進來?或者不借助這些設備?我們一路開了綠燈,是因為這座藏書館視我們為‘主人’。”陸離輕輕站在書架前,撣走上麵的浮塵。


    路明非細細思忖,發現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就跟打遊戲開了破解版一樣。


    以前他小時候玩《俠盜飛車:罪惡都市》的時候,看不懂英文任務流程,隻知道作弊密碼‘PANZER’召喚坦克,然後開著這個大家夥狂轟濫炸,直到右上角通緝星到達五顆,最後被抓走。而陸老師屬於那種把作弊密碼玩明白了的人,一切都不是問題。


    就在他追憶當年放蕩不羈的歲月之時,忽然聽到前方傳來聲音:“唔,說起來好像真的應該讓你獨自曆練一下了,雄鷹總要學會自己飛翔。”


    “別,我的道行尚淺,師傅你再教我幾年吧。”路明非笑。


    陸離沒理他,隻是出神地凝視著木架上卷起來的書卷。藏書室內彌漫著特殊的芬芳,這是防腐劑,足以保證保存的東西千年不腐。


    他伸出右手,將最頂端的藏書取了下來。地圖被裝在青色的布袋裏,上麵編織著藤蔓的花紋,封口被一條細線係著,是煉金矩陣。


    揮手矩陣自動瓦解,陸離將卷軸從布袋裏取出,正如它的手感一樣,是卷起來類似羊皮卷或者竹簡的形狀。地圖的材質是考究的樹皮,不知道材質,左上角用龍文寫著‘一’,證明它的序號。


    “陸老師,這麽多書卷?哪一本才是我們要找的?”路明非仔細數了數,足有上百卷之多,他好奇地盯著布袋之間的縫隙,扭頭望向那個沉默良久的人。


    “都是。”陸離將手中的卷軸重新封好,“大地圖和你現在見到的世界地圖不一樣,詳盡到令人咋舌,需要全部帶走。”


    他一揮手書架那些卷軸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呼嘯的風,油燈中的燈火搖曳著,險些被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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