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年9月14日,春。


    九月份的春天在這顆蔚藍色的星球上聽起來有些癡人說夢,哪個國家都不會采取這種古怪的季節分辨法。但這裏不同,它是地球南端的第七大陸,不屬於任何一個主權國家。


    當然,九月份在南極屬於春天是天文學的角度,在氣候學的角度上來說,它四季皆冬。在這裏人們更喜歡用‘寒’、‘暖’兩個季節來區分,現在正處於寒季。


    寒季對於生活在南極的動物無疑是一種噩夢,這裏最冷可以到達零下六十攝氏度,可以說是這個星球的酷寒之地,比那座建於西伯利亞用來關押政治犯的監獄要冷得多。


    在南極洲除了生活在這裏的動物,隻有科考站的成員會常年寄居於此。康宏站在眾多科考站中隻能算是不起眼的一座。位置偏遠,沒有專門的機場,需要乘船抵達南極大陸,再經過100千米的周轉,才能抵達這裏。


    “該死的夜晚。”馬裏奧·祖切利推開營地的門,抬頭抱怨道。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見太陽,光芒已經成為了奢求。現在正好是極夜的末尾,按照往年的經驗,差不多一個半月以後,極晝才能降臨。


    刺骨的寒風令馬裏奧狠狠打了一個哆嗦,哪怕他的身上穿了厚厚的抵寒服。


    在南極工作已經七年了,麵對這種詭異的天氣還是忍不住抱怨,雖然他經受過專業的培訓,但是幾個月看不見陽光,誰的心情都是一團糟。


    他左顧右盼,趁著四下無人,微微閉起眼睛。


    當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金色的流光在風雪中飄搖,他的體溫、心率上升,遲緩的精神也為之一振。


    如果這裏擁有熱量探測儀,會發現他的圖像已經由微弱的紅變成了火一樣的熾熱。


    “隊長,怎麽今年的補給來得這麽早?”短暫的溫熱從營房中逸散,是有人推開了門,這些熱量轉眼就被寒風帶走。


    說話的人是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法裔,厚厚的眉毛好像浸滿墨汁的毛筆,他的黑眼圈很重,深深的眼窩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金色碎光。


    同樣也是混血種。


    “因為我們這裏要來兩位客人,盧卡。”馬裏奧嗬氣成冰。


    盧卡·費卡納,法裔C級混血種,是十三位科考員當中唯二的混血種,曾在意大利的卡塔尼亞接受了五年廚師培訓。他被同事們稱為餐飲界的大衛·科波菲爾,精通瑞士、英國、法國、意大利多種菜係,約克郡布丁、鵝肝醬、意大利雞排都是拿手菜。


    “客人?客人不去南極灣那種溫暖舒適的地方,來科考站幹什麽?”盧卡有些疑惑。


    馬裏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標識,那是墮落的聖天使家族徽記,出自混血種名門加圖索家族。


    馬裏奧的真名是馬裏奧·加圖索,祖切利不過是偽裝的姓氏。


    “是家族來人?難道是前些天……”盧卡沒有說完,因為一根手指豎在科考隊的隊長嘴邊,示意他安靜。


    盧卡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對於神秘的客人閉口不談。


    “你們兩個在外麵幹什麽呢?小心暴風,進來喝一點!”屋內通明的燈火,有人醉醺醺的用英語說。


    科學考察站並不缺少食物,隨著補給的到來,甚至能享用到新鮮的瓜果。這裏唯有酒水的運送比較困難,需要裝在特製的容器內保證不能泄露。


    可在南極這種鬼天氣,噴氣飛機的燃料都會凝結成膠裝,哪怕運送也是極為少的量,一周隻有在‘狂歡之夜’才能享用到。


    “不了,你們喝,我們透口氣,屋裏太悶了。”馬裏奧用英語回答。


    他與盧卡交流的時候用中文,由於卡塞爾學院的大力推廣,中文教育已經在混血種社會普及,凡是出身名門的或多或少都會一點。


    等到馬裏奧回複完,盧卡才用中文繼續問道:


    “這兩位客人專業嗎?補給不會出現問題吧。”說到這裏他憂心忡忡的向著遠方望了一眼,“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吃到橙子了。”


    “不知道。”馬裏奧聳聳肩,“我也希望能吃到橙子,這幾個月一直吃凍幹的食材,我都快要吐了。不過就算這次補給沒有成功抵達,委員會在極夜過去也會給我們補充新的食材,不用擔心。”


    委員會的全稱是“意大利南極研究項目國家委員會”,全權負責這座科考站的起居。


    “他們要來了。”馬裏奧指著遠方。


    他的言靈不是‘鷹眼’,自然看不到千米之外的補給小隊。但是別在腰間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一條短信提示音。


    “幸好今天天氣不錯,要不然總在這裏傻等著心裏也沒底。”


    康宏站的網絡是通過安裝的衛星接收器接受衛星傳來的網絡信號,天氣惡劣的時候,會影響到網絡信號的正常接收,通訊會失靈。幸好這幾天沒有特大的風雪,讓他們成功接受到了來自遠方的信號。


    兩人共同望向遠方,差不多三分鍾以後,天地的盡頭才出現幾個看不真切的黑點,隱藏在呼嘯而起的風雪中。他們已經凍得來回跺腳,用來取暖。


    “開車開得這麽快,不怕側翻嗎?”


    視野的盡頭是兩輛紅色的大車,和往年的運輸車輛無異。隻不過速度稍有不同,南極的冰麵很滑,開車的速度還不如慢跑,這才能保證安全。


    可這兩輛大車足足有一百三十邁,衝破了遠方的風與雪,好似爭奪F1賽車冠軍杯那般迎麵駛來。


    “該死!”盧卡大吼,“隊長,讓他們放慢速度!再不減速,就刹不住車了!”


    “他們已經開了這麽快,你認為會聽我們的?再說,也來不及了!”


    風中的“嚓嚓”聲越來越清晰,紅色的卡車在冰麵上肆意的狂歡,它越來越近,就在盧卡擔心康宏站要毀於一旦的時候,速度竟然慢了下來。仿佛這裏並不是地麵,而是摩擦力超強的山路。


    速度越來越慢,在康宏站前動能清零,率先跳下了一個身穿黑風衣的年輕人,他的肌肉線條優美,看起來不過二十歲。


    “過癮!過癮啊!”他輕輕拍了拍車門上的雪。


    陸離教授解鎖了人生的新成就——南極飆車。


    與此同時,另一輛車的乘客也輕盈地跳了下來,他穿得也不多,甚至還圍著天藍色的圍巾,金色的碎發整齊的梳理在一起,好像剛從地中海某個溫熱氣候的國家準備返回自己的故鄉。


    “你們不冷嗎?”盧卡的臉被凍僵了,要不然現在的表情絕對非常豐富。


    他原本是想問大車上的防滑鏈是哪個公司生產的,能不能給往年的運輸隊也配一套,這樣就不用眼巴巴地等著新鮮的瓜果。


    可看到這兩個竟然有大片肌膚裸露在外,這在南極是和找死沒什麽區別的舉動,不由得驚呆了。


    “一點也不冷。”陸離深深吸了一口氣,“帕西,這次比賽你輸了。”


    “溫度比我想象的要低,但是可以接受。”帕西先是有禮貌的回應了盧卡的問題,然後才把目光對準陸離。


    “是的,我輸了。”


    這場比試來源於陸離的提議,他用煉金術加持了兩輛大車,使得它們能夠以正常的速度行駛,比試誰先抵達康宏站。一個微不足道的賭注,甚至沒有什麽彩頭,不過是消磨時間的娛樂。


    “帕西·加圖索,陸離,歡迎你們來到康宏站。”馬裏奧顯然看過他們的資料,遙遙地伸出手。


    “馬裏奧隊長。”帕西與他握手。


    陸離聽到這個名字後不由得挑眉,但凡在紅白機上玩過‘頂蘑菇’這個小遊戲的人,沒有誰會不知道這位下水道維修員工的名字。


    不過對於姓加圖索的他都沒有什麽好感(愷撒和帕西除外),隻是簡單的寒暄了一下。對於禿頂的廚師盧卡,陸離則是更有興趣,問候也更加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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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卡廚師,久仰大名。”


    “我?我也有大名嗎?”盧卡一臉疑惑。


    “在旅行書籍《孤獨的星球》中,康宏站被譽為公認的‘南極享用頂級的美食場所’,聽說這裏能喝到上等紅酒,並且在“狂歡之夜”能享受到七道美食的晚餐。”陸離輕輕抽動鼻翼,“我聞到了鵝肝醬與波爾多紅酒的味道,看來來得正是時候。”


    盧卡用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陸離,他什麽都沒聞到,隻有漫天的風雪與冰冷。


    不過聽到《孤獨的星球》這五個字,他終於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康宏站雖然是個偏遠的科考站,但有一項比較特殊的機製——委員會將從優秀的廚師中隨機選拔一位前來就職,待遇豐厚到令人羨慕,同時還有特殊的勳章發放,證明你是征服冰雪的勇士。


    因為這個獨特的機製,曆年擔任科考站的廚師都是實力、運氣皆有的人選,得益於此,康宏站也憑借美食聲名鵲起,連暢銷書都記錄了這個故事。


    “先生們,要不然我們進去說?”馬裏奧提議,“我的血統可沒有你們這樣優秀,手指已經快要凍掉了。”


    陸離莞爾一笑,跟著兩位經驗豐富的科考員邁開步伐。可是沒走幾步,就被附近大大小小的機械震驚了。


    因為那一台台一輛輛,是行外人絞盡腦汁也不會想到能出現在南極的器械。


    他放慢腳步,提出了來到南極的第一個問題:


    “我在附近看到了許多拖拉機,這些拖拉機是用來幹什麽的?”


    “是負責運輸設備的。”


    馬裏奧言簡意賅的回答,他打開營房的門,裏麵是溫暖的橘色燈光,把漫天風雪分割成兩個世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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