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校長辦公室。


    晌午過後下了一場雨,現在雨停,天空上仍是鉛灰色的烏雲,陰冷的風吹動樹冠,那些落葉簌簌而下,在水窪中蕩起了層層漣漪。


    一場秋雨一場寒,卡塞爾學院迎來了初秋的第一場雨,尤其是小樓頂層的天窗開著,更讓兩位在辦公桌前喝茶的一老一少感覺到了涼意。


    不過幸好骨瓷的杯子冒著熱氣,是溫暖的大吉嶺紅茶,旁邊還擺放著新出爐的巧克力蛋糕,用來補充熱量。


    “我要是沒記錯,近些年來到我的辦公室最多的人就是你,陸離教授。”昂熱端起茶杯,笑著說。


    “不是副校長嗎?”陸離有些吃驚。


    他記得前些日子還看到副校長一大早晃晃悠悠地從小樓裏走出來,要不是他扶著,估計隨便紮到哪個花叢中就會睡過一整天。正副校長唯一的共同愛好就是喝酒,一個月總有幾次要痛飲到天明。


    “通常都是我去他那裏,他嫌棄我的椅子不夠軟。”


    昂熱仰頭看著那些在屋頂上滾動的落葉,愜意極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寒風入骨,自己將會得了‘風濕’這種疾病,再也拿不起自己的折刀。


    他沒辦法不愜意,因為最近卡塞爾學院的屠龍事業蒸蒸日上,雖然沒有找到那頭潛伏在芝加哥地下的龍類。但同樣的,這個家夥也很安分,沒有搞出什麽大新聞。


    校董會也沒有給他上眼藥,今年入學的新生質量讓卡塞爾學院到達了空前絕後的盛況,超出十年前格陵蘭冰海事件的發生,可以比肩三十多年前上一位S級的出現,位於最頂峰。


    “這椅子的確挺硬的。”陸離的背部稍稍用力,與紅木座椅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不過他沒有繼續深入討論這個話題,而是從尼伯龍根中取出了沉重的黑箱,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


    隨之一起出現的還有兩枚青銅鑰匙。


    “七宗罪?”昂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稍稍挑眉。


    “沒錯,諾頓用來鑄造殺死其餘七位兄弟姐妹的煉金道具,當‘罪與罰’的領域完全張開時,哪怕是我都會受到影響。”


    陸離將兩把鑰匙同時插入兩側的鎖孔,箱子彈開了一道細縫,烏金色的流光綻放,好像《中華小當家》裏麵劉昴星(小當家)烹飪的佳肴被揭曉。


    昂熱對於這套刀劍見過的次數不多,僅僅青銅計劃結束後見過幾次,並沒有放在冰窖中保存,而是一直被陸離用精神之火淬煉,徹底消除諾頓的烙印。


    “我還以為這套刀劍被你忘記了呢。”昂熱看著箱蓋中彈出的七把刀劍,笑著說。


    他的食指與中指並攏,微微彎曲用指背稍稍彈了彈,清脆的鳴聲隨著刃口的震動爆發,森嚴的殺氣演奏了一場別開生麵的音樂會。


    “真是不可思議,它看上去就像剛剛出爐,一點也不像是幾千年前的古董。”


    麵對昂熱的讚美,陸離輕輕推動箱身,將它推到桌子的邊緣,“我走以後,學院如果遇到危機或者需要屠龍,不如找人試一試這套武器。”


    “你這次出門,不需要用到它嗎?”昂熱問。


    “我要去南極,那裏冰天雪地的,恐怕用不上這個東西。隻要不是麵對融合後的初代種,沒有岡格尼爾好用。”陸離笑著說。


    “南極?世界樹的枝幹怎麽會在那裏?”


    昂熱大驚,加圖索家族這次繞過了他與陸離單線聯係,連他也不知道這次任務的地點。原本以為是某個隱藏在地下的神秘遺跡,說不定是哪位法老的陪藏品,可結果與想象大相徑庭。


    “我也不知道。”陸離聳聳肩,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了某個文件,把它從桌麵上輕輕推了過去,“不過加圖索家族發來了證據。”


    昂熱拿起了手機,這是一份位於郵箱中附件的文件,是一張彩色照片。


    背景是一望無際的白色,漫天的風雪衝擊著永久凍土層,而在冰紋的深處,一根古樸的枯枝靜靜地陳列在其中。


    世界上隻有兩個地點能擁有這樣一望無際的冰川——南極與北極。


    “這是意大利的南極科考站康宏站無意間拍攝到的照片,科學考察員馬裏奧·祖切利特意曾去那裏確認過。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們不敢將這條消息通知我。”


    昂熱點頭表示同意,弗羅斯特·加圖索的教訓已經夠深了,隻要加圖索家族沒有統一患上老年癡呆這種症狀,不可能拿這件事開玩笑。


    “隻不過以現有的工具,它們無法融化這層厚厚的冰川,隻能我出馬解決。”


    這些冰層的硬度並不遜色花崗岩,除非把挖掘英法海底隧道的那台超級掘進機空運過來,否則無法推進。炸藥更是不允許的,每個踏上南極的人類都需要簽訂一份條約,共同守護世界上最後一片淨土。


    在這裏動用炸藥,無疑會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


    “看起來是一項很簡單的任務。”昂熱將手機遞了回去。


    “是的,隻不過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南極與北極自古就是龍族的處刑之地,說不準那裏就埋藏了一位太古的龍類,不能掉以輕心。”


    陸離將一塊巧克力蛋糕放入口中,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估計一來一回怎麽也得半個多月,時間長了一個月都有可能。所以七宗罪還是留在學院比較好,我可不想拿到樹枝回來以後,見到的是一片廢墟,連工作都丟了。”


    “情況有那麽嚴峻嗎?”昂熱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在校長看來,被煉金陣法加固過的卡塞爾學院已經到達十二級地震都無法摧毀的地步,除非是黃石火山噴發改變了整個行星的氣候,否則遠沒有滅絕的危險。


    “說不準,就當我杞人憂天了吧,總之這套冷兵器對於次代種非常好用,不用擔心在複雜的地勢下無法動用大規模武器,導致束手無策。”


    卡塞爾學院目前存在一位龍王,還有一位疑似龍王的存在,能惹出什麽亂子都不足為奇。


    “如果真到了那種萬不得已的地步,我們會出動那些冰窖下的怪物,麵對龍王也有一戰之力。”昂熱透露了一個機密。


    陸離也沒多問,也不好意思說不朽者那群貨色就是搞笑的東西,他瞪一下眼睛就能殺死十萬八千個,別說對付龍王了。


    無論是‘智障小孩’康斯坦丁,還是‘暴躁弟控’諾頓,就連‘無敵美少女’夏彌,都能舉手投足間將他們全部摧毀。更不用說第三形態的芬裏厄,雖然它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但是不朽者們連塞牙縫都做不到。


    “校長,那我就不打擾了,明早的飛機,我需要去準備一下。”


    昂熱點點頭,舉起茶杯送客,正當陸離緩步走下樓梯的時候,他忽然叫住了這位年輕的教授:


    “差點忘記了,這次任務你需要幾位隨行的學員?”


    “不需要,他們就老老實實地在校園裏上課吧,這是我的私事,並不屬於公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記得撥打我的電話,卡塞爾學院是你最堅實的後盾。”昂熱也沒有勉強,而是說了一句令人心暖的話。


    “我會的。”


    陸離揮揮手,徑直下樓離開了二層小樓,沒有回頭。此時雨過天晴,校長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出現了抱著漿果的鬆鼠,正一臉憤恨地看著這位年輕的教授。


    陸離輕輕一笑,踩著鵝卵石小路上的水漬,緩步離開。


    五個小時以後。


    上杉小姐曾經居住過的那間別墅內,再次熱鬧起來。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放在同屆中足以引起轟動,不過此時他們圍坐在蒙著白布的圓桌前,身前的餐具中擺放著刀叉與筷子。


    “師妹,師妹你開心一點,別苦著一張臉。”芬格爾擺弄攝像機辦蹲在地麵上,瞳孔中滿是笑意。


    隻不過他的模特夏彌同學並不是很配合,一直無精打采的,好像蔫了吧唧的老黃瓜。


    “今天是陸老師請我們這些學生吃飯,廢柴師兄你湊什麽熱鬧?”路明非從廚房中走出來,裹著圍裙,頭上還係著手巾,正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肴走出來。


    全校都知道明天陸老師要去執行一項為期不短的任務,恰逢分別,也正好沒有和學生們一起吃過一頓飯,陸離邀請了學生們共進晚餐,當做臨別前的小聚。路明非作為大弟子,自然少不了幫工的命運。


    “明明你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都是一個寢室的,怎麽能這麽見外?”羅納德·唐一本正經地說。


    他必須幫腔,因為他也是蹭飯的那個人,維護芬格爾就是維護自己的利益。


    “老唐我還沒說你!”路明非舌戰群儒,“廢柴師兄好歹跟我們是一個寢室的,怎麽你也臭不要臉的過來了?上次你偷吃夜宵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屁!我跟你說……”老唐與他喋喋不休地爭吵起來。


    芬格爾也與自己的二號師弟達成了統一戰線:“就是,就是,你可別想著吃獨食,陸老師還欠我好幾頓飯呢!我跟你說,我可幫了陸老師大忙,不像你……”


    “我還沒跟你算上次的帳,偷我襪子的事今天就一起算了!”


    路明非的唇槍舌劍來源於在網吧打星際時的垃圾話,不怯場以後他竟然以一敵二,不落下風。


    上杉繪梨衣、零、阿卡杜拉·阿巴斯就聽著他們三人爭吵,並期待晚餐開始。而夏彌則有氣無力地,連手都不抬,隻想回去批論文然後睡覺,一口飯也不想吃。


    “我上次是沒找到襪子,要不然現在就把襪子給你!”他說著就要脫鞋,讓所有人麵色大變。


    “芬格爾,你要是脫鞋,我相信他們幾個會打死你的。”陸離從廚房端著最後的菜肴走來,笑著說。


    “開玩笑,開玩笑。”芬格爾訕訕一笑,跑到衛生間洗手去了。


    最後一道菜肴在上桌前揭開了神秘的麵紗,青筍、紅椒絲、木耳交織在一起,明油亮芡……這竟然是魚香肉絲。


    路明非的世界觀被顛覆了,最後一道菜陸老師特意把他趕出了廚房,說是要留給大家一個驚喜。他原本以為會是佛跳牆或者燕窩這種珍貴的菜品,怎麽搞了半天是隨處可見的家常菜?


    這道菜他記得在叔叔家樓下的餐館隻賣十七塊錢。


    “你可別小瞧這道菜。”陸離脫下自己的圍裙,緩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你平時吃到的魚香肉絲是沒有魚的,而我這一道真有。”


    “啊?”路明非探頭望向餐盤,裏麵粉嫩的肉絲怎麽都不像魚肉,分明是豬肉。


    以他那微不足道的廚房知識都知道,魚香肉絲這道經典的川菜之所以得名,是因為“魚香”是一種複合香型,講究用調料製成魚的鮮味,裏麵不應該有魚才對。


    “我特意翻過《函海醒園錄》(注1),傳統的魚香的調製方法是來源於一種泡椒,需要把幾尾鯽魚與紅海椒醃在鹽水中兩個月以上,用這種醃製完成的‘魚辣子’來烹調菜肴。”陸離為他解釋,“記不記得幾個月前我給你和芬格爾做了四菜一湯,買了魚,卻一直沒有做?”


    路明非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原來如此,那幾條失蹤的魚是被泡在壇子裏了,怪不得一直沒有看到。


    隻不過同時他又有點懷疑,這魚泡了幾個月,被‘魚屍水’泡出來的辣椒還能吃嗎?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大家動筷子吧。”


    已經洗完手的芬格爾將最後空餘的座椅填滿,陸離宣布了開席的通知。


    零一馬當先,首先夾了一筷子的魚香肉絲,紅潤逼人,這是肩胛肉,炒出來軟嫩可口,比裏脊肉要美味得多。


    路明非看著冰山小女王,隻見她放入口中咀嚼後眼前一亮,似乎品味到了人間美味,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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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半信半疑地夾了一筷子,一點也沒有想象中的腥臭,特殊的清香與微辣讓這道菜吃起來一點也不油膩,徹底顛覆了對這道菜的認知。


    “好吃!”


    這道菜徹底變成了搶手貨,連食材更加昂貴的蔥燒海參都被棄之若履地丟到一邊,無人問津。


    最後連打算絕食抗議的夏彌能忍不住饞蟲的誘惑,大口扒飯,把一口也不吃拋在了腦後,生怕別人跟她搶一樣,把兩腮吃得跟倉鼠那樣鼓鼓的。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她想。


    這棟別墅內響起了歡聲笑語,經久不息,是難得的歡快時光。讓人忍不住想,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或者所有人永遠都開開心心的,該有多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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