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柔的聲音如同極細的風不經意般鑽進她的耳中,她瞬間臉色僵住不知他為何得此一問,“誰?”


    “那個讓你傷心的人,你還愛他嗎?”


    如煙輕笑,原來他早就猜到了。


    他麵色如水,波瀾不驚,雙眸微合。


    “嗯。”


    她輕聲答道,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一道聲音,那不是用耳朵可以聽到的,是用心感覺到的,如此清脆,卻讓她覺得悶痛。


    他的臉上慢慢凝結出一絲笑容,“他很幸福,能獲得一個聰慧溫婉並且執著如一的女人真心的愛。”


    “可是我也要幸福,我們才會真的幸福是嗎?”如煙問道。


    “嗯。你一定要幸福,因為那樣,我才會幸福。”


    他的話讓她心頭一顫,溫熱卻帶著絲絲疼痛。


    剛才的聲音,是心碎的聲音。


    她再熟悉不過了,可是不是她的,那麽是他嗎?


    “你說過,讓自己幸福的人才有本事讓別人幸福。”她自他的肩頭抬起頭,對著他的方向。


    “二哥,你的幸福也是如煙的幸福。”


    他輕笑,“我知道了,傻丫頭。”


    如煙是何其幸福,這一生得一人真心所愛便已是彌足珍貴,而她卻同時擁有幾個男人的真心愛護。


    她有時候是純真愚鈍的,就像明知道前方是火,依舊如飛蛾般飛撲而去。


    她有時候又是聰明果斷的,就像此時這個男人未說出口的話,她聽得明白,並且字字敲擊在她的心上。


    讓自己所愛的人幸福,如果自己給不了,便讓別人給,然後笑著說,你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這是愛的最高境界吧,真正能做到的人卻太少太少了。


    這世間的人多數都是自私的,他愛你,便會想方設法的留你在身邊,從不會因為你不愛,不幸福而輕易放手,將你送往所愛之人懷中。


    一個段景天已經讓如煙內心愧疚不已,如今二哥依舊如此,她心中感知,卻依舊無所適從。


    她懂,他們也懂,愛不能施舍和同情。


    兩情相悅才能稱之為愛,而她心中的愛早已盡數給了玄冥一風,一絲未留。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如常。


    日子過的平靜而愜意,如煙盡量讓自己不去想玄冥一風,隻享受這片刻的安寧和輕鬆。


    可是有時夜裏睡不著的時候,往事曆曆依舊盤旋心頭難以揮去。


    早上用過了早膳,她便一直緊張的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十五日滿,她真的能重看到光明了嗎?


    一層一層的紗布慢慢取下,她慢慢的睜開雙眼。


    微弱的光一點點變大,模糊中她看到了一個身影在自己眼前越來越清晰。


    “怎麽樣?”


    男人緊張的聲音傳來。


    她的眼前又是一陣模糊,這個世界她仿佛有一個世紀沒有看到了。


    男人擦著她的淚,“聽話不哭,否則我又要將紗布給你纏上了。”


    她撲到他的懷裏,痛哭出聲。


    不知道是因為高興,還是委屈,她心中仿佛有無數情緒要在此時宣泄。


    可是,此時此刻陪在她身邊的人應該是他啊!


    “二哥,我看到了。看到了。”


    良久,她哽咽著說。


    男人拍打著她的背,一臉驚喜,輕柔的說,“那就好,那就好。”


    終於她抬起頭,仔細端詳起眼前的男人。


    睿智聰明,溫潤俊雅。


    他生得一雙俊美幹淨的雙眼,看著她的眸光中欣喜一片。


    如煙站起身子,走到屋外,看著眼前這片碧綠無垠,寬廣美麗的天地,心情大好飛奔著歡呼著。


    他緊跟其後,麵帶笑容。


    她終於可以看見了,終於又可以走遍自己喜愛的每一片土地,


    “二哥,我們去看夕陽吧。”


    “恩。”


    他點頭,帶她來到那一處頂峰,席地而坐。


    從日升至日落,他陪著她,如同從前她看不到的那些日子。


    晚霞染紅了天邊,炫美的火燒雲仿佛天邊的美人,羞紅了臉慢慢隱去。


    “明日我送你下山。”


    她未說,但是他早已知道,她複明的一刻也是分別之時。


    曾經他盼著她快點康複,因為他不喜歡看到她莫名的恐慌和無端的歎氣。


    曾經他又是那麽懼怕這一刻的到來,因為他不想失去。


    朝夕相處的日子雖然短暫,卻是他此生最美好,最不想失去的歲月。


    一個女人,就這樣輕易走進了他的心裏。


    可是,他清楚。


    她,不屬於他。


    永遠


    “二哥,其實這是如煙向往的生活,隻是生不逢時,我有太多的人和事放不下。”


    她轉頭凝望著他,“此生得二哥深情厚誼,如煙感激上天,並絕不會辜負忘懷。希望上天感念如煙一片真心,讓二哥此生都如此般逍遙快活。”


    他微笑點頭,“我亦同感,以後的路上多珍重。二哥在,便沒有走不過去的路。”


    她重重的點頭,那凝在眼眶中的淚,始終沒有落下。


    分別的時候,她不想流淚。


    第二日,他送如煙回到瑞雪閣。


    剛看到莊園,便有人急忙回去稟報。


    不一會,所有人都趕至園子外。


    慕千凡,明月,碧衣,小魚,鎖吉……


    幾個丫頭看到她當即擁進她痛哭失聲,尤其是小魚一下跪在地上便不起來。


    如煙被她們哭的也紅了眼圈,慕千凡臉上驚喜,眼中也見了溫熱之氣。


    “主子你的眼睛好了嗎?”碧衣驚喜著說。


    “好了,全好了。是這位公子救了我。”


    眾人一聽如煙這樣說,幾個丫頭急忙跪倒便給如煙旁邊的男人磕頭致謝。


    他急忙去扶起她們,心中再一次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果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非富即貴,看這莊園便更加肯定了。


    慕千凡和明月也抱拳施禮,口道感謝之語。


    “二哥,既然來了就小住幾天吧,也讓如煙聊表感激之情。”


    如煙說道。


    他卻笑道,“你我之間還需此般客氣嗎?我還有事在身,以後再來看你吧。”


    他走了,甚至沒有進去喝一口水。


    如煙盯著他離去的背影,雙眸水潤,終於忍不住滑下臉龐。


    轉回頭,她發現,他沒有出來。


    在眾人的簇擁下,她走進園子。


    “他呢?”她看似無意而淡然的開口問向慕千凡。


    慕千凡低低的說道,“師兄病了。”


    他一向平時話少,但是隻是這四個字便已經讓如煙的心上一陣刺痛。


    腳下的路怎麽越發的不平坦了呢,她心急的往房間走去。


    “怎麽沒人留下伺候皇上呢?”


    她聲音中有些微怒,該出來的都出來了,那麽他的身邊誰伺候呢。


    可是,到了門口她卻呆愣住在那裏。


    一聲自嘲的笑,帶上唇角。


    她怎麽忘了,還有她在啊。


    玄冥一風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他的胸口扶著一個女子的身軀,一支手撫摸著他的臉,另一支手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玄冥一風隻覺得心口處一聲脆響,什麽東西碎了般,那麽疼,那麽痛。


    他忽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日夜期盼的容顏。


    他一躍而起,安馨曼當即倒在地上,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大步走到如煙麵前,一把將她擁進懷中。


    “如煙,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安馨曼自地上爬起,一雙眼中裝滿了疼痛和厭惡。


    她走到他們跟前,還未說話便被慕千凡拉走。


    所有人都悄聲退下,隻剩下相擁的兩個人。


    他聲音沙啞,消瘦了許多,一雙眼深深凹下去。


    “是我。”


    她輕聲答著他的話,心中的那絲傷痕卻依舊在擴大,無邊無際。


    他抱著她,良久都不肯放手,仿佛突然間想起,抬起她的臉頰,凝望著她的雙眼。


    “你的眼睛好了嗎?能看到我了嗎?”


    她的手扶著他的臉,他焦急而顫抖的聲音讓她的心再度被揉捏碎了,“好了,我看得見你。”


    重又被他擁入懷中,她的淚便肆無忌憚的灑在他的衣襟上。


    這個男人的憔悴,急迫,都是為了她。


    她還有什麽不相信,還有什麽懷疑的。


    “十四郎,你病了?”


    她執意讓他坐到床上,然後他卻一把將她抱在自己的懷中,讓她坐在他的膝上。


    “看到你,我就全好了。”


    “你騙人。”她撅嘴。


    “我不騙你,你知道嗎?如煙,我有多恨自己弄丟了你,如果從此再也找不到你,我想我也一定活不下去了。”


    他埋首在她的肩窩上,一陣冰涼滴到她白皙的皮膚上。


    她的心頭一顫,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永不低頭的王嗎?


    她親吻著他的額頭,輕聲哄著他,“不要怪自己,如煙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


    瞟了一眼桌子上盛滿藥汁的湯碗,她抬起頭他的頭,“你一定沒有按時吃藥。”


    “你怎麽知道?”


    “你忘了我是誰,你什麽事情能瞞過我的火眼晶晶啊。”


    她眨眨眼。


    “碧衣,重新煎副藥送進來。”她大聲的說道,然後看看想開口阻止的玄冥一風接著道,“不許說不,否則我可是要生氣了。”


    他擁著她,笑著說道,“好,我喝就是了。”


    外麵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主子大病也有十天了,卻一滴藥都不肯喝。


    讓他們傷透了腦筋,這下好了娘娘一回來一切都迎刃而解。


    大家不得不佩服,芊如煙一個小女子竟能將玄冥一風馴服的如此徹底。


    她與他講了這幾天的遭遇,他說很遺憾沒有當麵謝謝那個救了如煙的人。


    如煙隻是笑笑,她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


    也知道,二哥之所以沒有進來,便是不願承受玄冥一風的那個謝吧。


    也是此時,她才知道。


    那天玄冥一風之所以那麽緊張,的確是因為玄冥一清出事了。


    在豫州突然失去了消息,兩天的時間沒有聯絡。


    當天他本來要與慕千凡趕往豫州,可是她卻走失了,所以才隻派了夏淵過去。


    這些日子,留下的人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去找她的下落。


    而且,慕千凡已經調動了官兵四處打探。


    如煙心中難受的很,也有些愧疚。


    如果她知道事情這麽嚴重,她不會在二哥那裏呆這麽久。


    隻是,她的初衷到底達沒達到,此刻她卻依然迷茫。


    安馨曼始終都在,而且他似乎也準許她一直照料著他。


    日夜相伴,床前月下。


    那份時光,會不會去而複返,她不得而知。


    他的緊張和淚水,讓她覺得心中溫暖,卻始終無法踏實。


    這份愛,她愛的太艱苦,太折磨。


    玄冥一風是愛她的,她知道。


    可是,他是不是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說,歸還了安馨曼的信物,斷了那份情?


    他是冷酷絕情的,可是他也有軟肋,那就是恩情。


    安馨曼與慕千凡一樣都是為他出生日死的人,這份恩情他總要償還,即使不能履行當年的誓言,也絕下不去狠心。


    所以,她注定了要抱著他漂泊的心跟在他的身邊。


    一路上看著他與別人藕斷絲連,纏情曖昧。


    這不是她要的愛情,也不是她要過的生活。


    她可以允許他的身邊有別的女人,但是他的心隻能給她一個人。


    她不能獨享他的身體,卻必須獨霸他的心。


    這是她最後的底線,無可更改,不可觸及。


    夜很深了,這是她回來的第三個夜晚。


    服了藥,玄冥一風沉沉的睡去了。


    他的病是憂心而生,此時如煙歸來他的病便去了大半,隻是身體依舊虛弱,還需調理段日子。


    突然,她覺得窗外傳來聲響。


    側耳聽去,又沒了聲音。


    她剛想熄了燈也去睡,卻看見一個人影赫然立在窗前。


    她心下一驚,“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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