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1月30日,也就是月底,正是大部分公司和政府機構進行結算的日子。


    因為以上的原因,四人行車路上一直擁堵不堪,說好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最後走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夠。


    下車時,九郎、永真和蝴蝶忍都一臉疲態——


    昨天沒有休息好是一方麵,但另一方麵則是沒有想到,讓弦一郎放開去說,他居然能說這麽多。


    他差不多在兩個小時說完了過去十年的量。


    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不再分出精神壓製自己與人交流的渴望後,弦一郎左臂的灼燒感再沒有複發。


    兩個小時左右的恢複,也讓弦一郎能夠勻出些集中力,去壓製那些沸騰的死者靈魂。


    “弦一郎大人,在完全安撫這忍義手裏的紙人之前,還請不要再出去殺鬼了。”


    永真來到他身邊,特別小聲叮囑道,“否則當您身邊無人可以交談,精神精神疲憊之際,它們還會趁機作亂的。”


    “一旦引燃了怨嗟之火,造成的危害,恐怕不在櫻龍之下。”


    說起來,葦名曾經真是危機四伏啊——神龍、白蛇還有修羅……


    弦一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回想之前那社死的兩個小時,還有那些他在清醒時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弦一郎絕不會再讓類似的情況發生了。


    誰敢相信,他居然當場問出了“忍小姐會喜歡年紀比你小的男性(指九郎)嗎”這種話。


    另外,必須趕快讓穴山把淨閑寺附近的土地買下來,給那些可憐的死者重修墳塚,再請仙峰寺的和尚去做場法事,讓這數以百計的紙人徹底安靜下來才行。


    畢竟這些紙人和往常從鬼身上吸收的不同——弦一郎並不能給她們報仇,所以她們才會趁機暴動。


    幾人正說著,從蝶屋大門旁邊走來兩名隱部眾,看起來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忍大人。”


    其中一名隱部眾躬身說道,語氣頗為恭敬,“今天第一段路,將由我們二人背著你們前進。主公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背著?”九郎求證般地問道。


    為什麽要背著……這難道不是很奇怪嗎?


    蝴蝶忍答道:“因為總部的位置隻有柱和不到少數隱部眾知道,其他成員去總部時,必須蒙上眼睛,由隱部眾一路背著過去,中途還要交換十幾個搬運者才行。”


    說完,她有些歉意地看著弦一郎,“所以說,總部的地點,就連我也不清楚,也隻能這麽過去了。弦一郎,你如果介意的話……”


    “相當聰明的做法。”


    弦一郎早已從老獵人筆記上知道鬼殺隊(織部正行)的具體位置,並不在意這些細節,“我沒有問題。”


    蝴蝶忍知道今天的弦一郎是有什麽就說什麽的,見他真得沒什麽抗拒的意思,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要是他一直這樣該多好啊。


    蝴蝶忍心裏想道,但她也明白,幾個小時以後,弦一郎就又會變回以往那個樣子了。


    接著,她轉頭看向兩個負責“搬運”的隱部眾:“請兩位先等一下,我必須先和蝶屋裏的護士們交代一番,把兩位客人安頓好再……“


    她話音未落,蝶屋內傳出一聲熟悉的喊叫,聲調頗為稚嫩,還帶著濃濃的怒氣和無法掩蓋的驚慌失措。


    “你等等啊!我們還沒有處理你的傷口呢!”


    “是小澄?”


    蝴蝶忍立刻辨認出了這個聲音,眉頭皺了起來,心中頓時有了猜測,“又有那種不聽醫囑的家夥出現了嗎?”


    不死川實彌那種非要帶傷工作、讓姐姐平白擔心的討厭鬼,有一個還不夠嗎?


    絕對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


    尤其是這種危急關頭。


    緊接著,小穗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不能走!否則忍大人回來,會嚴厲教訓我們的。”


    見九郎疑惑的眼神朝她望過來,蝴蝶忍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但還沒有完。


    “忍大人很恐怖的。”仿佛是為了支持小穗的話,小清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要是走了,以後受傷再來蝶屋,不寫完一千字的檢討書,忍大人是絕對不會幫你治療的!”


    “哢哢。”


    蝴蝶忍的拳頭捏出了響聲,兩個隱部眾下意識遠離了一些。


    果然,花柱大人的妹妹,比傳言中的還要恐怖一些。


    裏麵那三個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大致就是在暴露蝴蝶忍在蝶屋的鐵腕統治,聲音越來越近。


    等她們來到大門附近,眾人才終於聽到了正主的聲音。


    “我不治。”


    三個字,言簡意賅,斬釘截鐵,仿佛他說的話就是真理或者事實,而不是他自己的意願和判斷。


    在這本就不太暖和的冬天裏,那聲音冰冷的就像塞進人領子裏的雪,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又是個很有個性的人嗎?】


    弦一郎來了興趣,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門。


    終於,門內出現了一個造型奇特的人影。


    那身影的主體,是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隊服之上套著一件常人無法接受的怪異拚接羽織,一頭中長發隨意地披落,森藍色的眼睛隱蔽在其中,透不出一點光來。


    此時,蝴蝶忍那三個身材矮小的部下,正齊齊掛在他的身上。


    小穗和小清一個一邊,分別抱著他的左右腿,雙腳使勁摩擦地麵;而小澄則以鎖喉的姿勢吊在他的背後。


    然而這些“微不足道”的負擔,絲毫沒有影響這個少年正常行走,任憑三人如何向後使勁,都無法阻止他前進哪怕一步。


    就好像她們三個,本就是這少年身上的獨特器官一般,早已被習慣了。


    這少年走出門後,看到汽車旁瞠目結舌的眾人,也隻是微微停頓,隨即就好像沒有注意到他們一樣,自顧自地往一邊去了。


    “感覺好像被看不起了……”


    這是大家的共同感受。


    那少年的眼神與他們對上時,就仿佛看到了路邊的一塊石子,宛如雪山深處的一潭死水,深不見底,冰冷之極,沒有一點兒波動。


    反倒是三小隻,在瞧見表情已經扭曲了的蝴蝶忍後,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僵在少年身上,眼見著就要被不講道理地當成掛件帶走了。


    畢竟留下來的話,下場一定會很慘。


    “你給我站住!”


    終於,蝴蝶忍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喊出了這個嬌小身體不應該有的音量。


    走出三米遠的少年,對這聲飽含憤怒的吼聲置若罔聞,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個聾子。


    或者,他根本不認為,蝴蝶忍喊得就是他。


    蝴蝶忍徹底氣炸了。


    這裏是蝶屋!是她的主場!


    這個討厭的家夥究竟是誰啊!怎麽可以這麽無視她呢?


    不死川實彌那種家夥,有一個就夠了吧!


    要是誰都這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以後誰還會聽醫生的話呢?


    想到此處,蝴蝶忍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閃身飛出,兩個隱部眾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她就已經到了少年身後,右手朝對方的左臂抓去。


    可那人卻像腦後長了眼睛一般,輕輕向旁邊移動的同時,居然帶著三個起碼重二十公斤的小女孩,舉重若輕地跳到了兩米多高的圍牆之上,連聲響都沒發出,仿佛整個人隻是一團流散自如的霧氣。


    其身形之自然,動作之飄逸,如同行雲流水,弦一郎和永真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好厲害的家夥。】


    “這……這家夥是什麽人?”


    看到這一幕,蝴蝶忍的紫色眼瞳猛地張大了,但不服輸的性格仍然驅使她緊跟上去。


    “我一定要抓住這個他!”


    就在她要竄上圍牆的瞬間,那少年忽然將背後掛著的小橙“拔”了下來,迎麵塞到了蝴蝶忍懷中,後者不得不接過女孩回到地麵,臉色複雜無比。


    完全……被戲耍了。


    這家夥根本就強到不可思議,怪不得說自己不用治療。


    接著,那少年動作輕柔地,把腿上的兩個掛件也“摘”了下來,沿著微微傾斜的牆體放了下去。


    但他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溫柔不起來。


    他站在牆上,居高臨下地對蝴蝶忍說道:“人還給你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在場的眾人皆被雷到了。


    你難道以為,這就是蝴蝶忍想要攔住你的原因嗎?


    最後還是兩個隱部眾率先反應過來,鞠躬喊出了他的身份:“水柱大人。”


    蝴蝶忍立刻愣在原地。


    水柱?那個殺死上任下弦之六的富岡義勇?


    那個成了柱以後,失聯整整一個月,連主公信都不回的水柱?


    隻一瞬間,蝴蝶忍突然感覺能夠理解眼前這個人的行為了。


    畢竟,這可是連音柱那個終極無敵大男子主義討厭鬼都嫌棄的人物啊!


    宇髓天元曾經好幾次,當著主公的麵,光明正大詛咒水柱“可能無聲無息地死在哪個深山老林裏”,還被蝴蝶香奈惠當做趣談說給她聽。


    果然,聞名不如見麵。


    這個人的討厭程度,蝴蝶忍總算是親自領教了。


    哪怕是被音柱那種家夥調笑諷刺身高,也比被眼前這個人徹底無視要好的多!


    他那看屍體一樣的眼神,分明就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嘛!


    但既然對方是柱,蝴蝶忍絕不能以下犯上,許多難聽的話隻能憋在心裏,打算去總部以後全部說給姐姐聽。


    最後,她也隻是冷哼一聲,就要帶著三小隻回到蝶屋裏麵去。


    正在此時,小澄卻突然喊道:“忍大人,不能放他離開!他腹部受了貫穿傷,惡化很嚴重,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


    “什麽?”


    被小澄提醒一番後,蝴蝶忍這才仔細觀察期富岡義勇的腰部來,隨即才發現,對方拚接羽織深紅色的那一半,有一塊的顏色,看起來要比周圍深一些。


    明顯就是暈開的血跡!


    看範圍,居然有十四五厘米那麽大。


    蝴蝶忍驚呆了!


    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帶這三個孩子上躥下跳,表情上更是看不出一點端倪!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此一來,就算他是柱,蝴蝶忍也不能放任他離開。


    “喂!你快點給我下來,貫穿傷就算沒有傷到要害,動作時也會引發出血的!”


    “你用呼吸法能夠抵抗一時,傷口終究還是會發炎的,必須立刻接受治療才行!”


    蝴蝶忍暫時放下了對富岡義勇的惡感,完全以一名醫生的口吻勸誡道。


    然而富岡義勇連搖頭這麽簡單的動作都不想做一下,隻是語氣僵硬地一字一頓說道:“我和你們不一樣。”


    蝴蝶忍懵了,隨即,她那暴脾氣被徹底點燃了。


    不一樣?


    因為你是柱?所以你覺得自己能違反基本的醫學原理嗎?


    你究竟把我們這些醫生當成什麽了!


    “不一樣?你有什麽不一樣!“


    蝴蝶忍憤怒地揮動衣袖,遙遙指向弦一郎:“堂堂水柱,不過是幹掉個下弦之六而已,就受了這麽重的傷,你有什麽可驕傲的?”


    “你看到那邊那個孩子沒有?前幾天,他和新任的風柱聯手,下滅了下弦之四!”


    “昨天晚上,他又一個人獨立消滅了新任下弦之六,毫發無傷!可他連呼吸法都不會!”


    “你到是說說,你究竟哪點可以跟他比,究竟有什麽不一樣?”


    此言一出,三小隻帶著連個隱部眾,全都驚了,沒想到一晚上過去,十二鬼月又倒下一個。


    就連圍牆上的富岡義勇,都忍不住多看了弦一郎一眼,但眼神中仍是古井無波,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所以我才說,我和你們不一樣。”


    說著他腳下輕點,便要離開這裏。


    但一隻纖纖玉手突然從下方捉住了他的綁腿,富岡義勇隻覺得腳腕一麻,整個人突然被從圍牆上拽了下來。


    他感到驚悚之間,正想發力掙脫,卻感到雙臂傳來了與下肢類似的麻痹感,兩隻手居然在片刻恍惚的過程中,被對方攏到一起,竟使不上一點力氣。


    出手的正是永真。


    她這一招,用的正是葦名一心傳授的擒拿之術(投技),和登鯉下鯉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借力打力。


    “忍小姐,這孩子還有其他病人,都交給我吧。”


    永真點了富岡義勇手臂上的穴道,像捉雞一樣將他的雙腕抓在手中,隨後將潔白的手掌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明明都發燒了還要逞強,這樣下去,身體很快就會垮掉哦。”


    富岡義勇愣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該幹什麽。隻是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至於忍小姐,你和弦一郎大人,還是盡早上路吧。”


    “真是感激不盡。這裏的一切就拜托給你了,永真小姐。”


    蝴蝶忍感謝一番後,隨即出了口惡氣般狠狠地瞪了富岡義勇一眼,便開始安頓三小隻,要她們聽永真的話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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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一郎站在一邊,鬼使神差地翻開了老獵人筆記。


    看著後來居上,莫名其妙地排在筆記本第三頁的富岡義勇,還有後邊評價為“極高”的好感度,不禁陷入了沉思。


    【所以說,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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