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速度雖然很快,遠超飛奔的快馬,但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達熊本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弦一郎小弟弟,看來我們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了。”


    火車站外,蝴蝶香奈惠款款而立,左手捧著弦一郎送給她的食盒,裏邊是她保留給那位同伴的萩餅,右手則拎著被布包裹的日輪刀。


    路燈下,她的身影修長,羽織上的蝴蝶花紋隨風翩翩起舞,在微雪之中猶如盛開的冬櫻。


    “說不定我們還會見麵的。”


    弦一郎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畢竟他們兩個的目的都是救人。


    隻不過弦一郎隻是救一個人。


    而她則是去救所有人的。


    如果不是擔心蝴蝶香奈惠因為鬼殺隊的規矩,什麽消息也不給他透露,他幹脆就直接坦白,死皮賴臉地跟上了。


    “如果回東京還能和你坐一班火車,那的確有這個可能呀,和弦一郎你相處的這幾個小時,真是非常愉快呢。”


    蝴蝶香奈惠笑著說道,忽然將注意力放在了弦一郎的腰帶上。


    “之前你一直坐著,我都沒注意到。弦一郎穿著顏色這麽樸素的衣服,可腰帶卻華麗到令人眼花繚亂呢。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選的吧?”


    弦一郎神色一窘。


    他是個迷信的人,既然蕨姬說這腰帶的材料是她家鄉的特產,能給旅人帶來好運,他也就本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給換上了。


    隻不過沒想到花紋會這麽華麗。


    上麵繡著的,居然是“竹取物語”的完整故事,連人物的表情都刻畫的非常詳實,說是一件藝術品也好不為過。


    可見,這的確是一件頗為用心的禮物。


    “真是的,原來弦一郎已經有青梅竹馬了嗎?我本來想著如果有機會,讓妹妹也認識認識你這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呢。”


    “哈哈哈,你的表情真是太可愛了,我是開玩笑的拉。”


    “好了,來接我的人到了,那我先告辭了,謝謝你的點心。”


    弦一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站著一個把黑色隊服隱藏在外套裏的女孩,看體型的話,應該是不擅長作戰的隱部隊不錯了。


    等到蝴蝶香奈惠徹底從弦一郎的視野中消失後,他才走到拐角處的黑暗中。


    “砰砰砰砰!”


    四張紙人落地後,立刻變成了三個頭戴紅色鬥笠的赤備亂波眾,以及一個灰衣寄鷹眾。


    “弦一郎大人。”x4。


    “你們應該知道大致的情況,以及我這次要做的事情了。”


    “你們三個亂波之中,分出兩人,去大分縣尋找一處名為藤襲山的所在,調查清楚那裏有多少鬼,還有多少鬼殺隊的人駐守。完事之後,直接回到東京吉原的點心店,向佐瀨信一複命。”


    召喚出的人,會自動知曉弦一郎腦海中許多被稱為常識的內容,因此不需他多解釋什麽。


    亂波眾雖然戰鬥力在遊戲中不怎麽高,被天狗和鐵炮要塞的人亂殺,但卻有著連狼都難以比擬的跳躍能力和暗殺技術。


    身形矮小、能力詭異的他們,是進行間諜活動的一把好手。


    如果藤襲山那裏的鬼很弱,想必以他們的本領,至少從那裏逃跑並非什麽難事。


    “剩下一人,立刻趕到新上泉村,調查那裏最近發生的遊客失蹤事件。注意,不要被鬼殺隊的人發現行蹤,知道他們在何處落腳即可。那個女人很厲害,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畢竟以亂波眾那矮番薯一樣不似人類的可怕形象,一旦被發現了,估計很容易被當成鬼處理掉。


    “至於寄鷹眾,你先去找一套合適的衣服,去這個地址拿日輪刀,然後以仆人的身份跟在我身邊。明天,我們將以遊客的身份前往那個村子。”


    “是。”x4。


    第二天早晨。


    “都說了沒有見過你說的這些人,你怎麽聽不懂人話呢?”


    “動不動就失蹤失蹤,你們還讓我家怎麽做生意?”


    一家溫泉旅館的老板娘非常惱火地將蝴蝶香奈惠從門廳裏推出來,難以想象,居然有人會被那樣溫和的香奈惠激怒。


    而身為花柱的香奈惠非但不惱,還任由對方推搡。


    “如果打擾了您家的旅館營業,我真得非常抱歉。”


    香奈惠道歉的表情十分真誠,“隻是我的朋友們最後就出現在這裏,如今他們下落不明,的確是讓人著急的不得了……”


    “你不要妝模作樣了!”


    老板娘露出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滿臉都是怒火,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你一定是附近其他村子裏派來敗壞我們名聲的記者吧?”


    “都說很多次了,我們新上泉村不是唯一一個有客人失蹤的溫泉村,為什麽你非要盯上我們不可!”


    “南邊的黑川、北邊的泉野,哪個村子沒走失過幾個人呢?!”


    “這裏可是山裏唉,那些有錢人總覺得自己很特殊,動不動就一個人出去散步,被山裏的動物叼走很奇怪嗎?”


    “再說,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如果你還賴在這裏不走,我就要叫警察了!”


    說完,老板娘野蠻地拉上旅館大門,發出duang的一聲巨響,把香奈惠留在門外的雪天之中。


    然而,關上門後,老板娘收斂怒火,露出了深思的表情,隨後徑直走向了後院,對正在挑水的兒子說道:“先別打水了。快去通知其他人,就說那些試圖抹黑我們村子的人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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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濃眉大眼的鄉村少年眉眼間也浮上一層怒火:“真是的,這些人就那麽見不得我們過上好日子嗎?”


    “山助!”


    老板娘嗬斥道,“想發火什麽時候都可以,先去通知其他人,免得被人走漏了消息!”


    “我知道了!”


    少年扔下水桶,像是肩負了什麽使命一般離開了。


    屋頂上,將母子對話聽完的亂波眾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走漏消息……難道又是鬼和人糾集在一起的事件嗎?”


    “嗯……消息收集的差不多了,是該回去稟告弦一郎大人了。”


    說著,他一個翻身,居然就消失在原位,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在那裏過一樣。


    而另一邊,被趕出去的香奈惠仍然沒有生氣的意思,隻是眼中充滿了擔憂和悲傷。


    一方麵是隊員們下落仍舊不明。


    另一方麵,則是老板娘表現出得,對失蹤者的冷漠態度,仿佛隻要不影響她做生意,就可以渾不在意一般。


    這刺痛了蝴蝶香奈惠那顆要斷絕所有悲劇的柔和的心。


    在門外鞠了一躬,她便離開那裏,前往下一家旅館。


    等到中午之時,她幾乎已經走遍了整個溫泉村,山上山下十幾家旅館,挨個問了個遍。


    然而幾乎每家的口徑都大同小異。


    唯一的差別,隻是大家發脾氣的程度大小不同罷了。


    “沒有一家旅館見過他們?這怎麽可能呢?”


    要知道,在隊員們失蹤之前,他們必定是在這裏停留過幾天的。


    難道他們平時不住在旅館裏,而住在野外嗎?


    可如果是村民在說謊,他們又為什麽這樣做呢?


    蝴蝶香奈惠就這樣在村莊的街道上徘徊著,希望冰冷的空氣能給她帶來一點思路。


    她向來是不願意用惡意去揣測人類的,根本想不到出於某些原因,整座村莊的店家都已經統一了口徑。


    然而正在這時,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從遠處飛來,眼看就要砸到她的後背時,香奈惠卻像腦後長了眼睛一樣,輕鬆躲開了。


    “被攻擊了?”


    看著從耳邊竄過的石頭,香奈惠下意識把手伸向腰邊,卻想起來為了行走鄉間方便,她把刀放在山下的旅館中了。


    而且一想到現在是白天,攻擊她的絕不可能是鬼,便放下心來。


    “就是她!”


    一個稚嫩又洪亮的聲音響起,香奈惠立刻回頭,發現居然是一群年齡不一的小孩子,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棍子、扁擔和石頭,正氣勢洶洶地朝她衝過來。


    為首的孩子,正是那個負責通知各家旅館老板的“山助”。


    不過,心中惱火的他,通知的可遠遠不隻是大人,還有各家的小孩。


    他們同仇敵愾,決心一定要把抹黑他們村子的壞人,全部趕出去!


    香奈惠發愣之間,卻已經被七八個男孩子拿著木頭“武器”包圍了,女孩子們則拿著石子,留在遠處,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分工相當明確。


    這一次,蝴蝶香奈惠溫柔美麗的外表似乎沒給她帶來任何優勢,因為每個孩子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恨意和委屈,好像他們才是莫名其妙遭到針對的人。


    “各位小朋友……”


    香奈惠依然帶著那張不會凋零的笑臉,“你們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快收起你那副惡心的笑容吧,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山助憤怒地大吼著。


    “惡……惡心?”


    用笑容治愈過至少100名重傷者的香奈惠愣了一下。


    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因為這笑容被人攻擊。


    “既然你們不喜歡,那我就不笑了。”


    蝴蝶香奈惠溫柔地說道,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充滿善意,和冰冷也差了足足有十萬八千裏。


    “可是,我們也是第一次見麵吧,為什麽要說我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呢?”


    “你還裝蒜!”


    山助露出看垃圾一樣的笑容,“你和之前那些垃圾是一夥的吧,他們來到這以後,和你一樣到處問東問西,弄得客人們人心惶惶,大家都沒辦法做生意。”


    “那些垃圾?”


    香奈惠不在意山助的侮辱,而是抓住了關鍵詞。


    “你的意思是,你還見過和我一樣問東問西的人?”


    香奈惠說到這裏,拉開羽織,露出裏麵的製服,“他們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的打扮?”


    “你居然還敢反問我?”


    山助怒氣衝衝,“明明是你們穿得跟警察一樣,在這裏欺騙大家,說我們新上泉村的溫泉有問題!都是你們這些家夥,害得我們已經好多天沒有生意了!”


    “對啊!”


    其他孩子紛紛補充道。


    “就是這些黑衣人,還勸我爸爸把所有的客人都趕走呢!”


    “你們一定是收了其他溫泉村的錢,故意敗壞我們的名聲!”


    “還有一個滿臉刀疤凶巴巴的家夥,威脅說要是不照他說得做,就要打我爸爸一頓呢。”


    雖然都是充滿了怨念和惡意的話語,但蝴蝶香奈惠沒有抗拒,而是仔細聆聽,很快就找到了她想知道的東西。


    沒錯了,這個村子裏的旅館果然見過隊員們,而且雙方還因為溫泉的事情起了衝突。


    “等等,既然你們見過這些黑衣人,那他們到底去哪裏呢?”


    蝴蝶香奈惠打斷道。


    “他們把客人都嚇跑了,當然就離開了啊!”


    山助走上前來,將挑水的扁擔一頭對準蝴蝶香奈惠的鼻子,眼睛裏全是怒火。


    “他們在這裏散布謠言,然後就跑掉了!可是你們這些人居然還不滿足,走了一群凶神惡煞的家夥,又派來一個看起來像是好人的女人!“


    “到底要我們怎麽做,你們才肯罷休?”


    “是不是要讓我們新上泉村和幾年前一樣,連飯都吃不飽,活下來都難,你們才肯滿足啊!”


    說到這裏,山助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居然流出淚水來。


    蝴蝶香奈惠頓時感受到了他那無法遏製的悲傷,下意識伸手,朝他的眼角抹去。


    “我認得這種表情,你是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人吧。”


    香奈惠那理解又溫柔的語氣,讓山助呆愣了片刻,但他反應過來後,立刻用扁擔砸向蝴蝶香奈惠伸來的手。


    “誰要你假惺惺!”


    由於蝴蝶香奈惠根本沒有防備,堂堂花柱居然被打了個正著。


    半大的孩子用上扁擔,力氣可是很重的,一陣劇痛沿著蝴蝶香奈惠的指節傳上去,但她沒有哼出一聲。


    反而,她看著山助的表情,憐憫更甚。


    “滾出去!”


    山助別開眼睛,不想與蝴蝶香奈惠對視。


    “你要是再敢進到我們村子裏來,我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其他孩子也紛紛大喊起來。


    “滾出去!”


    “這裏不歡迎你!”


    “溫泉之神,一定會懲罰你們這些壞人的!”


    正當形勢一觸即發,一個老成渾厚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喂!你們幾個在做什麽?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村裏的客人呢?“


    “是村長!”


    “我們快走,不然他又要去告狀了!”


    幾個小孩一聽見這聲音,似乎有默契一般,頓時四散開來,朝著各個方向跑開了。


    “得、得救了!”


    香奈惠深吸一口氣,用完好的那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剛想要轉頭向來人道謝,卻被那老者身邊的一個矮小身影奪走了注意力。


    “弦一郎?”


    “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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