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鵬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來到濱北後會碰上百富實業破產。[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info]媒體到處都在傳播著這個信息。出租車上,報紙,還有電視。晚上在賓館的電視裏竟然出現了百富大廈門匾被拿掉的鏡頭。畫麵是過去英百富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


    “爸,聽沒聽說,百富實業要拍賣了。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考慮。這是個進軍濱北的機會。”


    天成過來對他說。


    這小子,商業靈敏度不低。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但他怎麽可能用這樣的手段進軍濱北呢?


    晚上,趙雲鵬在賓館的房間裏接待了魏老爹。三句話就嘮到了百富實業。


    “我上次來時,他們還不錯的呀!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趙雲鵬說。


    “是呀。都是他弟弟百強家惹的禍。賣不出房子,就搞個買房贈奧迪a6。後來貸款的啟明銀行行長受賄被牽連進去,幾年來共計兩千多萬。他們哪有這麽多的利潤?隻好破產抵債了。沒幾天就拍賣了。”


    “我在報紙上看到公告了。”


    魏老爹:“聽說不少外地客商都來了,躍躍欲試的。”


    趙雲鵬:“我知道。兩處房產,六個超市。”


    魏老爹:“其實是有賺頭的。你想,就算百強的房產虧了,還有百富的呢。百富的不會虧,兩下就鬧個平。那些超市可是不得了,在濱北是最好的位置,也是最火的,最先開起來的。後半年建瓴當代理董事長,進行了一些改革,不管是代理商還是顧客,都很滿意。還打算搞農商對接,綠色食品外銷。咳,產業到了別人手裏,一切就都成虛話了。”


    聽了這些,雲鵬並沒反應。他到這裏來,隻是為了一樁心願,對這些並沒有興趣了。


    魏老爹也在賓館住了一宿。第二天,趙雲鵬說要去勝利,他說不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和鄰居屯的糾紛,法院要進行調解,現任的支書希望他參加,幫著拿個主意,他不能不去。天成見說,也想去,老爹答應了。


    第二天,他們就分頭行動了。魏老爹和天成去了市法院,趙雲鵬打了車去勝利。很快,就到了。


    勝利和裕山屯一樣,既不靠山也不靠水。莊稼已經收獲,一馬平川,一眼看不到邊。中間修起了國道。他來時腦海裏湧現了很多畫麵。吃活的燉了醬的泥鰍,紅彤彤的富有象征意義的鍋包肉。


    雲鵬要找的人家已經搬進了新居。樓蓋得還算不錯。外牆有瓷磚,涼台也是結實的半截磚混結構,不是糊弄人的從底到上的玻璃牆。聽郭家兄弟說,尹紅梅的老公年輕時是個不錯的鋼筋工,後來從七樓摔了下來,摔成了腦震蕩和癲癇,腰的第三節也紐帶拉傷,不能站起來,隻能終日坐在輪椅上,因此在動遷時,給他家分了個一樓的房子。


    雲鵬在房柵頭見到一個端了一盆湯的中年農村婦女,也和他走了一個方向。


    “大妹子,這裏有個叫尹紅梅的人嗎?她的老公叫賈實誠。”


    這個女人立刻笑了:“真是巧,我就是上他家去的。跟我來吧。”


    走到另一個房柵頭,她站住了,對著裏麵喊道:“賈家嬸子,有客人來了。”


    “唉,來了。”


    屋裏有人回答著。隨著聲音卻是一個輪椅上的軲轆出了來。趙雲鵬知道這是尹紅梅的老公賈誠實了。趕快上前握手,並把手中帶來的來的禮物拎到一個三匣桌上。


    “不行。沒有這麽幹的。還沒說什麽呢,就收禮物。”


    賈老爹推辭著。


    “不,老兄弟。”雲鵬說。“紅梅是我下鄉躲災時的貴人,你是她的老公,你就也是。”


    賈誠實聽了客人的話,心裏咯噔一下子。明白了來人的身分,心裏說:“幾十年了,就是擔心這一天。<strong>棉花糖小說網mianhuatang.info</strong>但這一天還是來了。”


    “春妮娘,你去叫一聲大娘吧。”


    老漢吩咐跟進來的女人道。


    “大娘那裏去了?剛剛我來取薑和蔥時她還在這裏。”


    “她跟著大幫去撿場了。”


    老爹說。


    撿場是指去撿拾地主人拉在莊稼地裏的莊稼。每年都有勤快的莊稼人在秋收後去撿拾地裏來不及收獲的苞米和黃豆,近幾年大機器收割,拉下得更多,每個人一天撿回來的,比那外出打工掙的並不少。


    按說今年老賈家收入的夠多的了。雖然因為賈老爹跌倒了,賈老太沒出去賣苞米,減少了些收入。進入了秋收後,他們還想多幹點,也就多收入些。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們閑不下來。


    看來去的地場並不遠,沒過一個點尹紅梅就趕了回來。她聽了春妮的話並沒有多想。自從她嫁了賈誠實,就不斷的有媒體來采訪她。好像她多麽偉大,幹了件多麽出類拔萃的事,隻有她自己\/自己的父母和屯裏的老書記魏老爹知道個中的原因。


    這次,她的做法還是既定的:客氣的回答他們的問題,請他們吃頓地道的農家飯菜,請求他們不要把她當成高尚的人物來表彰。他們都是很通情達理的,不勉強她不願意的事。所以,這麽多年來,她的生活才會很平靜,也沒有愧對賈誠實,讓他委屈。


    但她這次見到的並不是呼呼啦啦的拿著攝像機和麥克的人群,出現在她麵前的竟是一位滿頭白發、風度翩翩的老者。尹紅梅很是吃驚。


    她在這人身上感受到了幾乎一生在思念的感覺。這感覺初始時讓她朝思夢想,後來令她魂牽夢繞,最後讓她心如死水,以至於恨他牽他夢他,讓自己變成一個怨婦。現在,她已經徹底走出了那個陰影,已經忘記了這個人。他卻為什麽還要出現在她的麵前?


    “紅梅,你好!”來人瀟灑的伸出手來。紅梅的手沒有伸,而是將手下意識的背到了身後。她是見過世麵的人,不像隻在農村頭朝黑土背朝天或者隻是一生隻知道抱來苞米秸和豆芠添了灶坑在八刃的大鐵鍋裏貼大餅子的人,見了生人就縮起來或將手藏起來。但她現在不想和眼前的這個人有任何的瓜葛了。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紅梅冷冷的說。


    來人不依不饒的:“紅梅,難道你忘記了。我是雲鵬,趙雲鵬啊!”


    賈老太繼續搖頭:“不認識。”


    “那陣,你家在魏老三家的前院住,院子裏種了一排丁香樹,我來時正是花落的時候,滿地都是厚厚的白白的順著雨水淌著的丁香花瓣,你還說它們像冬日裏的雪那麽潔白,希望我們的人生也要那樣。你還……。”


    “夠了。我都不記得了,你走吧。”


    刹那間混濁的淚水湧上了賈老太的眼眶,並沿著她像地壟溝那麽黑而深的皺紋流淌下來,流進了她的嘴裏。


    她恨他,怨他,在那個被掛了一串破鞋被批鬥被遊街被一群小孩子攆著滿屯裏跑的時候,他在哪裏?在那些淒風苦雨的夜晚,她將淚水灑滿了枕頭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雲鵬沒有如願吃到尹紅梅做的任何吃食,沒到午間,就灰溜溜的回到了賓館。他沒有一點點的饑餓感。本來自從進了七十歲後,血糖高起來,他對飯就不很親了。兒子趙天成和魏老爹還沒回來。他們來電話說,調解結束,對方就請他們吃飯了。如果他沒別的事的話,他們也要派車來接他。他說已經吃過了,想自己走走。在家裏時,這個時段是他的雷打不動的睡覺時間了。但今天他卻不想躺下。他走出了賓館。


    這是個六十年代的建築。四層的帶有遊廊的拱形建築,高高的空間給人一種開闊的感覺。不管是外牆還是內裏,全是用石膏做成的向外凸起的雲卷形的花紋,用淡雅的橘黃色塗成,看去很是舒服。


    大門外,蹲著兩尊碩大的本色的石頭獅子,不管是形態還是須毛,都雕刻的活靈活現,給人威嚴和肅穆的感覺。這座建築,雲鵬並不陌生。他從裕山回北京時,英家哥三來送他,他們就住在這裏。他那時急著要回去,但心裏也在惦記紅梅。那天他滿囤子找她,一是要還她,那不是她的書。是她借了幾次、起誓發願一定要還才借來的,還有他要跟她說幾句話,告訴她將來他還會來,接她去城市過好日子。但哪裏都沒有她。


    來得突然,走得也更突然。那天也是這個季節,天上也飄著零星的雪花。他到處去找她。但她不在。和他相處得好的幾個小夥伴們說,她去撿秋了。也就是和今天一樣的活。但那時的撿秋實際上撿不到多少莊稼,每天的收獲隻是幾穗苞米和一筐甜菜葉子而已。大隊裏分配的糧食,僅夠他們一家三口人的吃食,而他一個壯年的小夥子,幾乎就吃去了他們口糧的一半。


    他記得每頓飯,她的媽媽都會在八刃的大鍋裏貼上一圈用苞米麵做成的大餅子。但那大餅子的顏色卻是不同的。金黃色的一小半,那是給他吃的,而剩下的一大半則都是黑黃的。那是參雜了甜菜纓子的顏色。有時還有白菜葉子,顏色是白不出溜的,那是秋菜的葉子,是隊裏撇在地裏不要了的。


    他終於在臨走之前見到了她。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像銼那麽粗燥。他知道,她是為了讓他吃飽吃好把自己的手變成了這樣。


    “你要走?”


    盡管他給她家造成了那麽大的負擔,她的眼中卻是那麽地不舍。


    “是啊,挺急。”


    “又有惡事嗎?”


    “不是。聽父親的語氣,不該是壞事。有人出頭保他了。”


    “太好了,謝天謝地。你終於可以回去過安穩的日子了。”


    “不是我自己,是我們。我回去安定了以後,就回來接你。”


    “真的,我會有那麽好運氣?”


    她臉上的紅雲變得更紅了。


    “當然。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


    “這個是《紅樓夢》,我剛看完。還給你。它是我們的見證。”


    雲鵬將書遞到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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