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等待的日子,總是顯得很漫長。三日如同三秋,再這樣等下去,我怕自己會瘋掉。於是,向公司請假一個周,準備回榕城辦理結款手續,還有畢業證書。順便查清楚到底是哪個睜著眼的傻b,正好匯那麽一大筆款子,錯到了我的賬上。雖然明知會毫無結果,但還是想象征性地去查一下。這個從天上掉到我嘴裏的餡餅實在太大,我有些咽不下。囫圇吞又很難受,也就隻能做做調查的程序,裝裝樣子而已。這樣,至少能讓自己心裏好受點,至於結果,並不重要。


    經理龍飛鳳舞地簽過我的假條後,回到家我就開始收拾行李。翻箱子的時候,不小心蹭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我便看著它發呆,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兒來。既然已經決定選擇塵封,我想我應該在去榕城之前,把畢業後的那段記憶都留在這個角落,待返回上海後就重新開始。


    於是,我把戒指輕輕脫掉,把項鏈緩緩摘下。又爬到床上把枕頭下,那件宋承憲的外套拿出來,一並裝到我習慣珍藏的一個精致可愛、帶粉紅色心形的精品袋裏,放到箱子的最底下。最後,我才放下這些天一直都不曾離開過我手心的那兩個貝殼和手機。這個時候,我卻看到了那個咖啡色小小紙袋。它裝著葉曉楓送給我的鑽戒,還有在他沉下去的最後一刻,扯下來塞到我手上的那隻戴在他手上的鑽戒,我又再次失神了很久。之後,我拿出那個裝著宋承憲外套,還有他送給我的戒指和項鏈的精品袋,然後把裝著我與葉曉楓兩人戒指的小小紙袋,也放了進去,重新把它壓在箱子最低端,合上,又上了鎖。我想,至少在十年之內,我不會再打開它了。因為塵封並不等於遺忘,我怕在十年之後,那些記憶還一如往昔,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程誌跟著我一起去了榕城,我們先去探望白玉蘭的父母,再去拜祭白玉蘭.,最後才回學校辦理那些雜事。\\\\林導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說:不是你喊我,我就不敢認你了咯。坐在一起,噓寒問暖問長問短後,我們就請他出去吃飯。一向待我們如同朋友的他,並未有絲毫推托之意,直接點名去哪家餐廳。他像早先一樣,勾著程誌的肩膀,搭著我的背,直接橫衝直撞到飯店,就開始毫不客氣地點菜。挑的都是最貴的,嘴上一直說這次一定要好好宰我們一頓,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我似乎真的暫時忘記了過去,便拾起往日的俏皮,叫林導少點海鮮少點肉,多點青菜多點湯,並用以後不回來看他作為威脅。林導爽朗的笑聲,仿佛又讓我回到了往昔,回到了那片美好而青澀的歲月。我愣了愣,就開始幻想著講述打錯款到我賬上的傻b有多磚頭,有多愣頭錐。聽到我這樣講,他的笑嘎然而止。停一會兒,他說那個人並不是傻b,是白玉蘭,是她再三強調不讓我告訴你。這下,我的腦袋徹底爆炸了。


    那頓飯,我們吃了很長,很長。話題都是白玉蘭,主題,都是校園。最後,就是林導長長的,重重的,一聲歎息。歎息裏麵,卻載滿了種種惋惜。


    事情都辦好之後,我們就買了隔天的返程票。雖然回來時我並未告訴過留在榕城生活工作的那些老同學,但是他們還是知道了。那天買票完回到座落在休閑廣場上,我們學校的招待所後,樓梯口站滿一幫子人,吵吵嚷嚷。我剛走過去,他們就撲了過來,層層圍住我們,緊緊地抱成一團,良久。這是離別後的第一次見麵,那種熟悉親切的味道,依舊那麽香甜。我們把他們帶上去,小小的房間顯得十分擁擠。有人便提議,去足球場歡聚。我們便一前一後,一大幫子人勾肩搭背,來到足球場,盤做成一圈。他們還抬了兩箱酒,拎了幾大包零食,準備通宵達旦,促膝歡顏。隻是,我再也不想沾酒,而且看到酒就會打冷戰。這是葉曉楓給我留的後遺症,他們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程誌。程誌的再次出現,我雖然很感意外,但心情倒是平靜得很。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宋承憲曾經住過的房間裏,隻告訴他我與宋承憲的故事,並未提及過葉曉楓。我想把對葉曉楓的所有記憶,永遠都定格在心裏的某個角落,自己回味咀嚼。


    他們再三死活不償命地讓,我一直推托,實在沒有辦法,我便給他們講述了一個故事。故事裏的葉曉楓被我換成了小a,我自己也成了小b。我想他們或許會聽不懂,但是我講完後再沒有人說話,再沒有讓我酒。而是每人都拿起一瓶剛起蓋的酒瓶,往嘴裏猛灌往肚子裏猛抽。葉曉楓已經離開半個多月,杳無音訊,不知他的身體是否有所好轉。我曾想去美國看望他,但是沒有護照,也不知道他具體在哪裏,更無從問起(董事長的聯係方式,隻有總部才會有!)。


    我想,如果他真的已經完全康複,至少應該會回來一趟。我抬頭望著夜空,在這樣的夜裏,這個足球場裏,確實需要更多的感慨。我扭頭看程誌,他也同時扭頭看我,四眼相視,四目相對,我們都知道這曾是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如今,繞了一大圈,去不到終點,卻又回了原點,繼續走未完的路。


    最後,他們問我,在走之前想去哪裏玩玩。我沉默一會兒說,我想再爬一次鼓山。第二天,他們全體請假,和我們在鼓山下碰頭。一身身,明媚的,運動的,裝束,活力四射,凸現出青春應有的魅力。我想,太陽見到我們,都會覺得羞愧,慚愧,然後自歎不如吧。我們快爬到山頂的時候,發現一個照相角度很美的地方。於是就有人提議,攀岩那塊最陡峭的岩石照相,肯定美得發呆,回味無窮。我舉手,表示第一個先試。他們都一致表示讚同,程誌卻極力反對。他說如果我真的要先去試,必須讓他寸步不離地扶著我。我執拗不過,就答應了他。在幾個閃光燈參差不齊接二連三地閃爍時,我的手機也開始響個不停。我習慣性地接起來電話,然後拿到耳邊聽。程誌小心翼翼地在下角一側扶著我,嘴裏狂叫我小心,並再三命令且強調,不準再接聽。一些同學也在下麵嗷嗷不停地附和著他,狂叫我小心。


    我連續接了三通電話,一個是編輯打過來的,找我商談出書的詳細事宜;一個是馮燕打過來的,她.恭喜我碩士初試分數,超過複試分數線五十分;最後一個是宋承憲媽媽打過來的,她告訴我,宋承憲捐送心髒的那個人叫程誌。


    接完電話後,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興奮,代替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又向下側身看著小心翼翼扶著我,緊張得一臉汗水的程誌,然後,微微一笑。程誌的手,便由手臂移到了我的手上,緊緊的,厚厚的,暖暖的。


    我抬起頭,眺望一座座連綿起伏的青山,遐想,在遠方:


    青山鳥語


    人與綠水棲


    潺潺清泉魚兒戲


    誰在喃喃自語


    風吹雲林


    陽照花影移


    人在魂夢常相依


    寄一曲相思意


    若有天,哭到對望未相見


    留贈君,子孫一首紀念


    你我曾鎖的心


    卻經不起那一抹天意


    如今


    卻空留一聲歎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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