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來沒有這麽默契地配合過。


    在將夕晴扔出去的一瞬間,攸灼的速度突然暴增,另一隻手拽住安君,在身後拖出一道道殘影,當夕晴落地的一瞬間,他也正好趕到了相同的地方,鬆開驚魂未定的安君,接住了夕晴。


    這一下,令他們與水源之地的距離至少縮短了十多米。


    水源之地附近有一個避難場所,在“洛基的微笑”肆虐天城的時候,這裏聚集了為數不少的城民,所以,相應的,此時這裏“惡鬼”的密度也相當不小。


    由於突然被扔起來,夕晴驚出了一身冷汗,原本被絕望籠罩的心也恢複了一絲清明,在被攸灼接住之後,她馬上抬手指向瀑布的方向:“那條路就在瀑布的後麵!”


    “好!”攸灼應了一聲:“夕晴姑娘,安君,你們先過去,我來斷後!”


    說話間,銀色的光芒飛快地閃過,封天劍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就這樣身體微微前傾,雙目緊緊地盯著正向這邊撲來的“惡鬼”們,渾身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一連五六個“惡鬼”同時向這邊撲了過來,同時有三四個撲向正向瀑布處拚命奔去的夕晴與安君,攸灼眼神一凝,就是現在。


    “玄之,就看你了!”他大喊道,一把抓住玄之的手,將他往前拋去,而他本人則是將封天劍揮舞到了極限,淺藍色的靈力與銀色的劍氣相互輝映,通過他精湛的劍法向左右兩邊爆發,一瞬間鮮紅的血肉與內髒漫天飛揚,企圖襲擊的幾個惡鬼眨眼間消失不見。


    玄之人在半空中,卻並不慌張,順勢來了一個淩空翻,召喚出了封天劍,然後自上而下地在虛空中斬了下去,銀色的劍氣落在夕晴和安君剛剛走過的地方,巨大的衝擊波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方圓五米之內沒有人能夠站立,夕晴和安君兩人被氣流衝向瀑布方向,那速度竟比他們自己跑要快上很多。


    發出這一擊之後,玄之的臉上肌肉明顯抽搐了一下,剛才的動作幅度對於他這樣的重傷人士來說實在是過於大,胸口處再次傳來了一陣撕裂似的疼痛,一天之內傷口三次裂開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受的。


    “哈哈,幹的好!”攸灼大笑一聲,同時身影飛速移動,乘著“惡鬼”們站立不穩的這短短幾秒,高高跳起來,接住玄之之後,直接往肩上一扛,然後追著安君和夕晴兩人的背影而去,那樣子像極了搶了壓棧夫人逃命的強盜,就差沒喊“風緊,扯乎”了。


    “……”被攸灼扛在肩上的玄之默默地壓下將他胖揍一頓的念頭,什麽話也沒有說。


    緊急時期,而且自己又受了傷行動不便,就先不與他計較,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道。


    終於來到了瀑布前,四人先後躍過了瀑布。


    玄之自然依舊是被攸灼扛著過去的,這瀑布是從距離此處幾百米高的懸崖頂端飛流而下,衝擊力相當的大,在經過水流中的一瞬間,他隻覺得後背就像被一個巨大的錘子狠狠地錘了一下似的,冰冷的泉水瞬間將他淋了個通透,體溫馬上被奪走。


    好在這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在躍過瀑布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狹小的石室,室內雜亂地擺放著幾個石桌石凳,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牆角處結滿了蜘蛛網,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這裏了。


    在打磨的並不是很光滑的石桌上,零零散散地放著幾個石碗,上麵同樣落滿了灰,看到這樣的景象,玄之不禁想起了《西遊記》中美猴王的花果山水簾洞,這場景簡直是太像了。


    “沒想到這瀑布之後竟然別有洞天!”攸灼嘖嘖地打量著這裏的一切,忍不住像一個剛進城的鄉下人一般,東摸摸,西看看,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夕晴和安君也同樣很是驚訝,尤其是夕晴,她從小就聽說過這個被稱為“放逐之地”的地方住著可怕的吃人惡魔,但現在看來這裏完全就像一個被荒廢的隱居之地,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麽可怕。


    “這裏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安君用手指點了一下石桌,於是與石桌接觸的地方馬上變得汙濁不堪:“不是說這裏有通向懸崖底部的通道嗎?這裏看起來並不像是有通道的樣子!”


    “說不定是一條秘道,有專門開啟的機關!”玄之猜測道。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碰到了什麽?伴隨著一陣機括的“哢哢”聲,整個石室的牆壁突然移動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四人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戒,當一切平靜下來之後,整個房間的格局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這裏的空間雖然狹小,但整體呈正方形,給人一種囚籠一般的感覺,但是現在,不知那些牆壁是如何移動的,待四人看清楚狀況的時候,麵前已經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甬道,一直向前蔓延到山體深處。


    甬道的上下距離十分矮小,約莫兩米左右,工程粗糙,很容易看得出人工的痕跡,借著從瀑布的另一端傳過來的微弱光線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牆壁上用不知名的顏料畫著簡陋的壁畫。


    那顏料是詭異的黑褐色,由於年代久遠,壁畫的內容早已模糊不清,無法辨認,大部分的線條都已經在時間的消磨中湮滅,隻留下了斷斷續續的線條和一個個意義不明的的黑色斑點,看上去極為不和諧,莫名地令人感到後背陣陣發冷。


    冷嗖嗖的陰風從甬道的深處灌過來,以四人的視角向內望去,黑黢黢的前方仿佛隱藏著不知名的危險,令人心生退意。


    幾人正打量這這全新的空間,後方傳來了“撲通”的聲響,那瀑布傾瀉而下所形成的“水簾”忽然被撕裂,一個“惡鬼”嘶吼著跳了進來,閃爍著嗜血的紅光的眼睛第一時間瞄上了距離瀑布最近的安君。


    這一隻“惡鬼”身上披掛著銀白色的甲胄,頭上的頭盔不知被丟在了哪裏,一頭亂糟糟的黑發下麵,那張布滿血汙的臉看上去有幾分熟悉。


    玄之沒有來得及多想,就見攸灼將一道靈力甩了過去,將那“惡鬼”劈倒在地,隻是,在看清他的臉的時候,他不由得一愣,電光火石之間,這幾天的記憶飛快地從眼前掠過,一個稍稍有些陌生的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記得,在藍心偷偷將他們帶進城的時候,曾經請過一個守城門的兵士幫忙做掩護。


    那個兵士的名字,叫做“麟七”……


    “哥哥!”夕晴忽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顧一切地向那個“惡鬼”撲了過去,雙手顫抖著抱起“惡鬼”的上身,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悲愴擊倒,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玄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麟七是夕晴的哥哥,不過,這個問題倒是不重要,隻是……


    那個“惡鬼”是她的親人。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


    他、攸灼和安君是這裏的外來者,自然是無牽無掛,就算是整個天城化為了鬼城,於他們而言,至多不過是一聲歎息,殺死“惡鬼”沒我任何的心理負擔。


    但是,夕晴卻和他們不一樣。


    天城是一個莊園般的城市,這裏的城民之間幾乎都相互認識,對於夕晴來說,所有的“惡鬼”都曾經是記憶中的笑顏,這其中,有她的家人,朋友……


    當忽然有一天,記憶中的一切都被顛覆,昔日的美好盡數化為了恐怖,曾經的燦爛失去了顏色……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打心眼裏對這個少女生出了一絲同情與欽佩,這是要怎樣的意誌,才能夠支持著她走到這一步,支持著她一直到現在……


    回望天城,這個曾經的世外桃源已經變得汙濁不堪,就算是表麵的繁華也不曾剩下,唯一剩下的,隻有現實中的殘骸,以及記憶中的美好。


    翾翎家族的靈力附帶“辟邪”屬性,像“惡鬼”這樣的邪物自然是無法抵擋,攸灼的那一擊,幾乎將“惡鬼”劈成了兩半,夕晴擁著麟七所化的“惡鬼”,不顧黑紅的鮮血,徒勞地想要將傷口堵上,但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攸灼保持著驚愕的表情,彷徨如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還是安居較為果決,一咬牙,伸手將夕晴從麟七身邊拉開。


    攸灼這才回過神來,顧不得照顧夕晴的想法,連拖帶拽地將安君和夕晴推入甬道中,自己也隨即背著玄之闖了進去。


    現在可不是發愣愧疚的時間,既然麟七能夠進得來,說明其他的“惡鬼”也能夠到達這裏。


    從昨天開始,他們就沒有進食過,就算是以玄之和攸灼的體質都感到眼前陣陣發黑,這樣下去,不等逃出天城,恐怕幾人本身就堅持不住了。


    玄之回頭看向地上染血的“惡鬼”屍體,心念轉動間,忽然狠狠地按下了手中的微型通訊器的所有按鍵,然後奮力扔向了瀑布的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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