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地方。


    銀灰色的頭和雙瞳永遠顯得安和卻神秘,加之在這玄妙的地方,更顯得玄之又玄。銀微笑著對酒神道:“你整日靜坐於此,思慮些什麽呢?”


    酒神搖了搖頭,顯得頗為喪氣,他道:“大人,自我記得事情起,至今所有事我都想了一遍,卻依然悟不出什麽才是這所有事背後的真相。大人說過,要看的見事物的本質真相,才能避禍於後。這個道理我是懂的,我也希望能夠平息紛爭,免去苦楚。我很清楚,我再強,也改變不了什麽。晴兒能遇險一次,就能遇險第二次……今天一個兄弟死,以後就會有更多的兄弟死……我保不了他們……所以,還希望大人能給我些指點……”


    “指點?”銀笑意更濃,問道:“你師門多少師兄弟?”


    “以前算我是七人,不過師兄和師傅都在魔界犧牲了……”


    “你師傅對你們教授的可大致相同?”


    “是,隻是也因人而不同。”


    “你們兄弟七人,程度可相同?”


    酒神恍然大悟,點頭道:“我懂了,大人是說資質吧……確實有些東西,隻有靠自己去領會,是根本無法言傳的。哎!奈何我天生愚鈍,至今窺不見真相半分……”


    “嗬嗬。”是溫和的笑,銀道:“既然真相的存在我告訴你了,下麵就看你自己的了,我並不是什麽都不願說,隻是,我說多了,你且不是更亂?這還需時日的。依我看,你不過是累了,乏了,所以心緒太亂。去輕鬆一下吧,我找了個人,陪你喝酒。”言罷,銀憑空輕劃,一道漆黑的裂縫顯現出來。


    “這……”


    “去吧,喝的盡興些。”一雙灰瞳滿是撫慰,笑意也更濃了。


    酒神站起身來,深深呼吸。心想如此也好,或腦筋轉了彎,未準就想通了呢。隻是不知道陪自己喝酒之人,又會是哪位高人呢?以他的性子,自不多問,對銀拱了下手之後,一步踏了進去。


    這裏的天雲似揉在了一起,分不清楚哪是天,哪是雲。乍一看天很高,仔細一看卻又仿佛近在頭頂。這裏與那神秘的地方大不相同,雲霧繚繞腳下,沒有浮空的階舍,一平望去,是紅柱廊亭,湛藍清池旁邊,石桌石凳。石桌前,坐著一人。隻見桌上放了一壇開了口的酒,酒香四溢,醇香濃鬱,使人聞之欲醉。酒神立刻起了興趣,快步走了過去。


    來至跟前,瞧清楚桌前人圓臉光頭,腿臂粗壯,挺了個大肚子。說他老,最多不至五十,臉上紅潤有光,連道褶子也沒有。但看上去,如何也似神仙,不知年歲多少百年。


    而酒神,不想卻是認識此人,見了是他,跪地便拜:“酒神仙!是您啊!晚輩叩拜仙人!”


    “哈哈!”一聲笑,豪放嘹亮,那胖人道:“小子!多年不見,你可紮實許多啊!哈哈!起來吧!”


    酒神起身,又驚又喜。年少之時,在那海邊高山之上,隻隨家師見過酒神仙一麵,但那時也是二師兄倒酒伺候,自己隻得一旁默默的站著聽,不敢多語。如今,要陪自己喝酒之人,莫非正是這酒神仙?酒神上前一步,激動問道:“您……您記得我?”


    “哈哈!當年那站在石邊不敢說話的小娃,可不就是你嘍?”


    “是!正是晚輩!”


    “哈哈,來坐!邊喝邊聊!”酒神仙衝他招了招手。


    “是!”好酒皆是爽快人,酒神上前抱起酒壇,滿滿添了兩碗酒,坐下身來。


    酒,自當先酒。二人捧起大碗,一飲而盡,酒神起身又添酒,那胖碩的酒神仙打量他一番,道:“聽說你小子混的不錯啊!下界都稱你為酒神?”


    “啊?晚輩愧不敢當!那都是朋友抬舉的虛名,您才是真正的酒神!晚輩哪裏配得此名?”


    “滾一邊去!”那胖大酒神仙聽了此話,卻是一摔酒碗,責道:“若不豪爽!怎能能冠一酒字?你若連點膽量都沒有?立刻滾蛋!誰教你如此假模三道的?”


    酒神本是霸氣人,聽了此話先是一愣,既而笑起,端起酒碗,郎聲道:“前輩教訓的極是!晚輩酒神!自罰一碗!”言罷,兩、三口幹了一大碗。


    “哈哈!這才象話!坐吧!小子!”


    酒神抹嘴,添滿了酒,坐下身來。那胖大酒神仙卻道:“小子,我告訴你,若是真當‘酒神’名號,也該當是你!既然凡界能送你此號,你便是真的!我不過是天庭的封號,那才是虛名呢!哈哈!”


    “嗬嗬……”


    “笑個屁!”不想這胖大酒神仙還未醉,卻已是如此喜怒無常,當下將酒神一喝愣住,那酒神仙接著道:“你為凡人殺妖除魔,可有想過妖的感受?”


    酒神歎息,答道:“以往,確是不曾想過。也就是近些年,才感深有悟的……”


    “你現在總該明白,為何下界的‘酒神’是你,而不是我了吧?”


    酒神深深悔悟的點了點頭,感觸頗深。回想起多年前,確有那並未傷人的妖類,卻隻因自己的兩界之見,最終死在了自己的拳掌之下。“呼――”酒神長出一口悶氣,悔自己當初的無知淺薄。


    “嗬嗬,你也無須太自責。是非對錯暫且不論,你能有今日的感悟,已非易事。更何況,凡人又怎會認為此舉是錯?罷了,不說這些了。今日是來喝酒的,說點別的吧!”


    酒神想起至今不明銀的身份,便問道:“前輩,您與讓我來的那位大人是舊識?”


    “廢話!要不怎麽你、我怎會再此相聚飲酒?大人心善,見你我皆是無聊,遂安排此局!”


    “那位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似乎不是天庭的神官……”


    “怎麽?他沒告訴你?哈哈,你既也稱他大人,何必有此一問?他若願意講,你自然便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若不願意講,問也是白問。想這些做甚?你我隻管喝個痛快便是!來!喝酒!”


    “請!”


    ※※※


    神秘的地方,青霜四處尋不見酒神,心中正詫異,忽聞背後銀的聲音:“你兄長去喝酒了。”


    “哦?”青霜轉回身來,更加不解的問:“喝酒?和誰?”


    “和神仙,嗬嗬。你也要去麽?”銀微笑問道。


    “不了……我就是找大哥閑話幾句,沒什麽大事的……”青霜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大人,到底什麽才是事物背後的真相?大哥似乎還有所感悟,可我至今還是一頭霧水。”


    “嗬嗬。他有所感悟,是因他心有所想。你則不同,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銀微笑問道。


    青霜鎖了眉,迷茫更是一種痛苦,他隻得搖了搖頭,輕聲答道:“不知道……”


    “這裏沒有你想要的,你不妨到處去轉轉,說不準便找到了呢?”銀著的微笑有著讓人動容的安撫,言罷,他揮手劃出漆黑的裂縫來。


    此時的青霜卻也別無選擇,輕歎息,跨了進去。


    這群山景色,如此熟悉!青霜不知這是那位大人的一種暗示,還是故意在耍弄自己。身前便是玲兒和巧兒的墳頭,墳前空剩下三盞杯,而鳳銘已經不在了。青霜低頭看著酒杯,眼角抽搐了下。


    午後的風,不寒。山澗的風,不厲。拂過青霜身上,卻吹亂了他的頭。他默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似有沙吹進了眼睛,使他不得不抬手去揉。


    “你……真的來的……”身後傳來女子淒楚的聲音。


    是她?是她!是她!


    青霜明明知道自己身後的人就是夜思,卻不肯回頭去看一眼!


    青霜是怎樣的表情?


    大概也隻有玲兒和巧兒才看的到。


    腳步很輕,帶著驚怕和恐懼。惟恐那動靜大了,會把他如鳥兒般驚飛!


    那纖細的手,掙紮著靠近了他。


    紫電古劍撞在古老的劍鞘內,出微弱的聲音。一言不的青霜突然縱身而起,禦空逃走!


    “青霜――你知道嗎――花已經開了――”哀聲喚,是期盼之後又跌入絕望的呼喊!


    空中的人,停住了……


    ※※※


    禦使大夫在宮中與女婿襄成賢商議之後,決定此事暫不告訴楊媛,且意見一致,讓楊媛先留住在禦史大夫府邸。但楊媛偏偏自己耐不住了性子,帶著丫鬟乘車回至尚書令府邸門前。實則楊媛心中又怎能不念那襄成賢?隻是自己心緒難平,更不想放下臉麵,決定進去先臭罵他一通。


    開門的老許有些意外,道:“夫人,您回來了……”


    “嗯。尚書大人在家嗎?”楊媛問道。


    “在,在!在後廳呢。”老許急忙答話,迎進了楊媛,自把門又栓上。


    楊媛帶著丫鬟一路回廊來至後廳,正盤算著要如何數落襄成賢,見門扉敞著,楊媛一步跨了進去,卻傻了眼。正見襄成賢與沁茹坐在偏坐之上,中間隻一張二尺小桌相隔,而襄成賢此時正是麵上有笑,說的興起。


    若是平常時候,楊媛也便忍了。且襄成賢為人正直,也出不了作風問題。便真有這般情況,楊媛也會顧及麵皮,待事後再問。但如今本就心中有氣,離家幾日,襄成賢不來賠禮接人不說,如今還帶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回家。連醋帶氣的楊媛登時起火來,不等屋裏兩人開口,直接張口喝罵道:“好你個襄成賢!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登徒浪子!你對的起我嗎?往日還當你是正人君子,我才離家未有三日,你把姑娘都領到家裏來啦?”


    姑娘一詞,明顯帶著另一層意思。沁茹救了兩家人,在襄成賢心中乃是貴客,自然不敢怠慢,見楊媛如此無理,罵自己也便罷了,還將沁茹說成姑娘,立刻起身喝道:“胡說什麽!……”襄成賢本想說沁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想起與嶽丈的約定,又生生咽了回去,猶豫道:“這可是貴客!”


    “呦――”楊媛噓道:“對你來說可不就是貴客麽!敢位姑娘哪家的千金?我怎麽不認識?”


    沁茹聽出話頭,已知眼前人正是襄成賢的妻室,心中滋味萬千。她並不想擾了襄成賢的生活,於是急忙起身,解釋道:“姐姐誤會了,我不是什麽千金,隻是一個江湖郎中……對不起,打擾了,我這便告辭……”言罷,就要出門。


    襄成賢哪裏肯放,攔在了沁茹身前,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沁茹姑娘。賤內不知禮數,得罪了……”


    “是!我不懂禮數!我沒她嘴巴甜!我不會哄你開心!行了吧!你要她!那我走!”楊媛自覺委屈,落下淚來,一跺腳,轉身帶著丫鬟氣衝衝的走了。


    沁茹忙道:“襄大哥,你快去追啊,快去啊。真是對不起,茹兒不想的,茹兒這就走……”


    怎知襄成賢也是真的氣了,隻道:“你別走!讓她走好了!她要是有你一半,也不會如此!”


    此聲大,楊媛遠遠的聽了,淚湧的更厲。連丫鬟也聽不下去了,不屑的回頭瞥了一眼,但依然隻能好言相勸:“夫人,您別傷心,尚書大人在氣頭上,說的是氣話……”


    楊媛痛在心上,此時隻覺襄成賢真的不要自己了,泣道:“寧兒,你別安慰我了,我們走……”


    襄成賢連連歎息,沁茹為難的站在一邊。親自下廚的靜瑤此時過來,見狀問道:“怎麽了?”


    張文顏也跟了進來,疑道:“哎?我剛才聽見好象是弟妹的聲音啊?”


    ※※※


    楊媛回至娘家,直回屋中大哭起來,把丫鬟也關在了門外。丫鬟拍門勸言,她也絲毫不理會,自己哭的越傷心起來。禦史大夫聞聲尋來,聽丫鬟將事情說了一遍。禦史大夫長歎一聲,道:“那女子確是救了尚書一命,還助張將軍的妻子了脫險。本來這事不想告訴媛兒的,怕她擔心。如今看來,不說還不行了。去,把門叫開。”


    丫鬟應了,抬高了聲音喚門。楊媛卻隻是一連說了好幾個“誰也不見”便又大哭起來。


    禦史大夫一聲長歎,交代丫鬟要好生照看,自己歎息而回。


    ※※※


    碩大的壇子已見了底,酒將散。酒神和胖大酒神仙也已是麵上紅潤之色,眼中帶了酒意。


    一聲酒嗝,胖大酒神仙拍了拍肚子,道:“小子!原來你心存大善,難怪那位大人會把你帶在身邊。你我有緣,我也沒什麽送你的,以後若遇危險,我會助你的!”


    酒神有笑,擺了下手:“如何助我啊?雖然前輩是真神仙,但我若有險,前輩又如何能知?”


    “那牌子拿來給我。”胖大酒神仙指了下酒神腰間。酒神低頭一瞧,正是‘天酒令牌’,解下來遞了過去。胖大酒神仙接過手中,兩麵翻看,隨即麵色一凜,全身盛起金色佛光!那光一時極盛,漸漸凝在右手之上。“啪――”右手直拍向了左掌中的天酒令,天酒令登時射出道道金光!


    光散,酒神仙將天酒令丟還給酒神,道:“日後有事,你以內力催動此牌,我的真元自會來助。但,醜話說前頭,莫要屁大點事也來找我。況且這會消耗你不少內力,慎用!”


    酒神抱了下拳,喜道:“多謝前輩。晚輩知您天庭事物繁多,不易分神,絕不敢輕用!”


    “哈哈!天庭事物?哪裏會有此事?我一向心直口快,玉帝連朝都不讓我上了,更不要說會把事情派遣給我,啊哈哈哈哈――”酒神仙大笑起身,轉身離去。


    酒神起身目送。又聽前方聲音傳來:“小子!哪日你想通了,我們一起做些事也說不定!哈哈――”


    酒神不明他是何意,低頭看著天酒令。酒是喝的足了,自己的迷惑卻不減反增。而那胖大酒神仙最後一言,又預示著什麽呢?酒神隻覺得這次真的喝多了,頭腦不清,更參不出什麽道理。


    “如何?還盡興?”,忽聞身後有人問話,酒神猛轉身瞧,正見銀微笑著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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