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樂優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她覺得如果自己這些人的經曆實際上是一部電影的話,那這一幕畫麵一定要麽相當驚悚,要麽相當喜感,也或許兩者兼而有之……一部驚悚喜劇,似乎是有這麽個分類吧?確實是那樣,還能怎麽去形容呢?一行五人三男二女擠在一間女子的小臥室門口,瞪大了眼睛和屋裏的一句蠟像對視著。他們之中有的表現平靜,有的卻嚇得發抖。如果將這一幕製成電影海報的話,肯定會讓所有觀眾都摸不著頭腦吧?


    “那、那那那那……不是人啊?”


    過了足有十秒鍾,白樂優才聽見夏薇薇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鄧遠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也有些呆滯。


    “不是。”他說道。


    大家不是真的被那具蠟像給嚇怕的,而是剛一開燈,突然看到一個人影站在距離他們如此之近的地方,所以才嚇了一跳。而實際上,這具蠟像實在太逼真了,衣服、頭發……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真人無異,如果不是臉上的油彩塗得糟糕了一些,眼部的製作也有些拙劣,他們說不定會以為是個真正的女人站在那裏。製作者對於蠟像身上的衣服和體型倒是掌握得很好,可對於人臉的刻畫就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了。也難怪,曾聽人說過,類人像的臉是最難製作的部分呢。


    說到類人像……白樂優以前曾經看過一部關於“恐怖穀理論”的科學視頻短片,說人類往往會對蠟像、人偶這一些和我們人類本身製作十分相像的東西產生一種特別的恐懼感。恐怖穀理論一開始的提出是針對機器人的,日本專家森昌弘說,當機器人與人類的相像程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時,哪怕僅有一點點不同,都會變得十分顯眼刺目,使人產生一種麵對著行屍走肉的感覺。後來這個理論被推廣開來,擴展到所有的類人物體身上……打個比方,你睡在某個房間中,床邊就放著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雕像,隻有無神的眼睛凝視著你熟睡的麵龐,你會不會產生“這其實是一個被剝奪了靈魂的家夥”的想法?……而燈光熄滅以後,你又會不會做起這樣的聯想呢:萬一他動起來了怎麽辦?萬一那其實根本就是個活生生的人,現在正在朝我靠近過來的話……


    白樂優咽了一口吐沫。


    她的心中現在就出現了這種感覺。


    那具蠟像麵對著他們,除了腦袋以外,所有的地方都那麽真實。唯有臉部,像是一個被滾燙的熱水毀了容的人一樣,皮膚如同黏著的泥水一般從臉上緩慢地滑落,眼球不規則地扭曲著,像是要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到底是怎樣心理不正常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獵奇的東西,還把“她”放在床邊?


    白樂優心想難道說那個男人在殺掉自己的女朋友之後就瘋掉了?他製作了這個讓人看一眼就會做噩夢的玩意兒,然後把它放置在這個房間中……假裝自己的女朋友還活著?老天……現在白樂優對那個男人一開始生出的些許感激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心裏有大部分都已經相信那個陰沉的男子確實是個殺人犯了。


    還有……


    白樂優看著這具蠟像女人,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她是……正麵對著門口的?


    可不是嗎?如果不是那張臉正對著這邊,他們一開始說不定不會被嚇到,但也不會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如果這個女人是背對著門口的話,或許能夠迷惑他們更長時間吧?……她的頭發製作得倒還蠻精致的。


    不不不,應該注意的不是這裏!白樂優搖搖頭驅走了大腦中繁雜的思緒,返回到一開始的那個想法……這具蠟像是麵對著門口的,正對著,一丁點偏差都沒有。能聯係到什麽呢?白樂優不知怎麽的就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客廳之中出現的那種感覺:先是有個人從自己身後輕飄飄地走過,然後是這一扇――也是整個房子中唯一一扇開啟的門,再然後,是有個人在門後的這個房間中看著自己,自己欠著她什麽東西……哦老天!


    她不由得用上頜的一圈貝齒輕輕咬住了性感迷人的下唇,腦海中的那個念頭在冒出的瞬間就讓她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然後,他們推門進屋,就看到了這具蠟像……?


    難道就是這具蠟像在看著她?!就是它在召喚,吸引著她進入這間屋子裏來?!


    這個想法在一瞬間使得她有些呼吸困難了。她不由得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剛才她總覺得,自己欠了屋子裏那人一件東西,必須要去償還,那件東西又是什麽?她會欠一具蠟像什麽呢?!


    不不不這根本連前提都錯了吧?!白樂優突然有些瘋狂地搖起頭來,拚命想要否定這個異樣的想法。這太荒唐了,當然不可能是真的!那又不是什麽真人,隻是一具蠟像而已,還是自己以前從未見過的蠟像,自己怎麽可能欠她東西?!


    不要再想這些奇怪的事情了!她在心中用堅決的語氣對自己下了命令。


    龔本輝看到了白樂優搖頭的動作,但不等他發問,站在他前麵的鄧遠突然皺了皺眉頭,向前方邁起步來,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具蠟像。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吉友把腦袋從攝像機小屏幕前挪開,驚訝地衝他喊道:


    “喂,大遠,你幹什麽?”


    “幹什麽?”


    鄧遠在那具蠟像前麵站定,回過頭去,眯起眼睛看著他們。


    “我還想問你們幹什麽呢!”


    所有人都被他這個問題問愣了。鄧遠繼續說道:


    “怎麽回事兒啊你們?咱們冒著被發現私闖民宅的風險進這屋裏來不就是為了拍到點兒有用的東西嗎?這就是一具人像,又不是怪物,你們一個個都堵在門口伸著腦袋看什麽?要看就進來光明正大地看啊。”


    眾人又是一愣。剛剛問話的吉友眨了眨眼,自己也是有些奇怪。對啊,他們一窩蜂進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拍些東西嗎?現在都留在門口跟鴕鳥一樣伸長了脖子往裏探頭算是怎麽回事?這麽想著的同時,他也靠近了那具蠟像,移動著攝像機鏡頭,想要精細地拍下蠟像的全身。龔本輝跟在他後麵。


    夏薇薇仍然站在門邊,猶猶豫豫不太敢上前,看著蠟像的眼神半是恐懼半是好奇。而白樂優則又回頭看了一眼男人的臥室,剛才鄧遠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了,她還有些擔心那個男人會聽到。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男人並沒有走出來。他怎麽警覺性這麽差?是神經過於大條嗎?還是白天在外麵擺攤太疲勞了,一回家就蒙頭大睡了?亦或者是……


    她低頭瞟了一眼男人房間門縫下滲出的水跡,那片水跡似乎微微擴大了一點點。


    ……亦或者是,在做一些,不能輕易分身的事情呢?


    ……


    鄧遠看著麵前的這具蠟像。


    白樂優心中有些怪異的念頭,他並不知道。但事實上,他現在的心理活動也並不能稱之為正常。鄧遠產生了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預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或許是之前兩度經過黑暗三樓走廊時的那種心慌感,或許是他們出發時的煩躁心情,也或許……從一開始決定要留在這裏捕捉鬼哭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他覺得這個夜晚不會平靜。小時候的那個“故事”,自從和父親說過,卻被指為隻是小孩子的噩夢以後,他就再也沒有開口對別人提起過。可今晚聽到那陣鬼魂的幽泣之音時,他的心頭就好像被一種莫名的激動環繞了起來――這種激動絕不能說是“積極”的。他隻是忽然覺得……或許他那二十多年來的迷惑,會在今夜就找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盡管不知是福是禍。


    在那種奇妙心情的影響之下,他對胖子龔本輝講述了自己少年時所經曆的“怪異”。這就像是一種儀式,一種用來給自己壯膽的的手段,像是原始人部落的男人出征以前,都要唱著戰歌跳起戰舞來鼓舞士氣一樣。


    與其是在跟龔本輝傾訴,倒更不如說是在提醒自己:你要追尋的事情馬上就要有一個眉目了,為了媽媽,也為了你自己,絕不能在此退縮啊!


    壯膽?他為什麽會用上這個詞呢?是預感到前方會出現某種不詳的危機嗎?……他不知道,他隻是隱約覺得,如果不這麽做一次的話,他或許真的會在某一刻止步不前,甚至掉頭逃跑也說不定。


    事實似乎稍稍證明了一丁點。


    在之前經過三樓走廊的時候,他感覺到了那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氣息”,那氣息真的讓他有種當場就掉頭逃跑的衝動。可是他憑著自己堅強的意誌克製住了。後來他聽說小優就在這間可疑的304房間裏,於是他心生了主意,他慫恿大家一起進來探索,冒著被人抓住的風險進入這個房間。現在那種預感越發明顯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遇到”些什麽……他馬上就可以驗證了,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心中的恐懼將自己擊潰。對,首先就從這具蠟像開始,在“殺人犯”的家裏,看起來像是女人的臥室中擺著一具蠟像,這會有什麽意義呢?


    “加油。”


    他輕聲說著,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具蠟像,卻是突然一愣。


    “怎麽了?”胖子龔本輝緊張地問道。


    “這個……不是蠟像。”鄧遠喃喃低語。


    “不是――?!”龔本輝的眼角猛然抽動了一下,他看著鄧遠,又看了看蠟像,腳下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就像是在擔心這個“女人”突然動起來一樣,“不是蠟像,那會是什麽?!”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幹澀。


    “嗯?哦,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鄧遠解釋道,“身體應該是一具蠟像無疑。你看臉上的油彩,早就已經幹了……雖然我沒有學過美術,對這方麵幾乎一點兒研究都沒有,不過看這樣子,應該也製作了有好些天了吧?至於具體是那個男人的女朋友死前還是死後製作的就不好說了。我所說的‘不是蠟像’指的是她的衣服,你看。”


    他拉扯了一下,那衣服居然是真正的紡織物。


    “給蠟像穿了真人的衣服……唔。”


    站在一旁拍攝的吉友把畫麵和他們的對話全都錄進了攝像機的內存卡中。


    “老九,勞駕,還有煙嗎?”鄧遠突然說道。


    鄧遠也是抽煙的。吉友用一隻手和肩膀固定著攝像機,伸手進口袋裏給他掏出那盒“熊貓”。


    “最後一根了。”


    “謝謝。還是‘熊貓’好……咱們那個旅館四層的管理員抽的‘利群’我就不喜歡。下午他給我一根我都沒要。”


    鄧遠點燃香煙,一手持著煙盒,在房間裏踱起步來。這個房間並不隻有一扇門,除了通往客廳的之外,另外一邊似乎是通向陽台的。他輕輕打開插銷,拉開門走到了外麵,對著窗外陰冷的夜空噴出一大口煙霧。微微動著腦袋,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這房間有點冷啊……”龔本輝低頭看了看地板。之前他們一直沒注意,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蠟像給吸引住了,對於房間本身卻是沒仔細觀察。這房間的地麵上有些地方染著不太規則的黃色,就連床鋪上都有一些斑點。


    “這個難道是……塗蠟像用的油料?”


    龔本輝蹲下身體認真觀察著地板上那些淡淡的痕跡,還用手去摸拭了一番。幾秒鍾後,他突然抬起頭來,對吉友說道:


    “我知道蠟像是什麽時候造的了,很可能是在那個女人死掉之後。”


    “何以見得?”吉友問道。


    “這些油料。”龔本輝指了指地麵,“這些油料應該是製作蠟像的時候灑到地麵上的。但是還記得下麵那個管理員大爺說的嗎?這家裏那個女人非常勤快,而且好像有點兒潔癖,每天都要洗澡和打掃房間。如果我沒想錯的話,這個房間應該就是那個女人的臥室了――呃,生前的。一個每天打掃房間的人會讓這些油料都灑在地麵上,然後隻是粗略清理一下嗎?你看看這多難看,別說有潔癖的女人了,就是我這樣的懶漢都受不了。”


    “了解了。”吉友點頭,“殺人犯、死掉的女人、蠟像,還有鬼哭……老天,我怎麽感覺越來越撲朔迷離了。咱們是不是應該交給警察去管?”


    “算了吧。警察光為了處理鬼哭擾民的事情都給攪得頭昏腦脹,早就不想管這片兒的事兒了,反正他們警察局又不在這兒。再說怎麽證明那個男人真的殺人了?”龔本輝攤了攤手,“又沒有證據,隨便叫警察過來的話,我倒覺得他們優先處理的肯定是咱們私闖民宅的事兒。”


    吉友想了一想,好像確實就是那麽回事。於是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但鄧遠卻突然從陽台上伸進頭,低聲叫了起來。


    “喂喂!過來!”他嘴裏叼著煙,朝著兩人招手,似乎又有了什麽新發現。


    “怎麽了?”


    龔本輝和吉友對視一眼,兩人走了出去。而白樂優則繼續在屋子裏對著那具蠟像出神,夏薇薇依然站在門口,這個稍有些膽小的女人警惕著打量著屋子。


    看到兩名同伴出來,鄧遠伸手指了指門旁的牆壁。


    “這兒。”


    龔本輝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鄧遠是什麽意思了。


    那牆壁上掛著一麵鏡子。他霎時間想到了之前通過吉友手機屏幕看到的那個在遠處陽台上對著鏡子梳頭的女人,現在他們已有百分之九十可以肯定,這裏應該就是那一戶的陽台了。吉友掏出手機,三人對照了一下,果然分毫不差,除了少了畫麵中詭異的梳頭女之外,照片上的地方毫無疑問就是這兒。


    而且,陽台下方也剛好就是吉友用作位置參考的那棵槐樹。


    “哎,這裏的這個牆壁插座。”吉友突然指了指離鏡子稍遠些的牆壁,“應該是控製升降晾衣架的吧?看看,它是不是表麵有些發黑,好像因為漏電被燒過似的……”


    龔本輝沒有仔細聽吉友說什麽,他奪過吉友的手機,盯著這張“靈異照片”翻來覆去地觀察著。盡管現在他們都認為這個房子裏原本住著的那個女人已經死掉了,可就像他剛才所說的,誰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一點。不過……從這張照片上看來,他似乎覺得有某一處可以十分明確地將這個事實表現出來。照片的女人真的是女鬼嗎?龔本輝心裏已經認定了這一點,可他卻不知道自己憑什麽會僅靠著一張照片就做出這樣的判斷。這張照片有哪裏不對勁嗎?如果說女人的身影淡了些,那也可能隻是光線的影響……問題不是那兒,這張照片上,有某個地方出現了和正常事態下絕不相同的狀況……但那到底是什麽呢?


    照片上的女人似是穿著一襲白色的睡袍,背對著拍攝她的三人,朝向這麵鏡子梳理著自己的長發,她站在陽台上,淡淡的身影擋住了低矮的欄杆……


    龔本輝還是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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