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和魏楠正在高腳樓內喝茶閑聊。<-》


    這個山寨裏人怪山怪水怪,可獨獨茶很清新,要比外麵幾千塊一斤的茶味道正很多。


    周生沒事也下了樓,坐在竹椅上,聞著茶香四溢嘟囔道,“我可好久沒有喝過這麽香的茶了。”


    張行抬眼看了眼周生,然後賤兮兮的問道,“師傅,你有多久沒有喝過酒了?”


    周生聽到這話眼睛噌得一亮,然後舔了舔嘴唇,“這,這可太久了……”


    見周生饞得那個樣子,張行從椅子上跳起來道,“師傅,我出去給你弄點酒去,你等著。”


    周生咽下口口水,連忙睜大眼睛喊道,“不可不可,你快回來!”


    魏楠也對張行擺手,“你別說風就是雨,這種地方你到哪弄酒去?”


    “看你們小心的樣,再古老的地方也會有酒,那可是文化的精華!”張行話喝這樣說,可還是坐了下來。


    “有茶喝我就滿足了~”周生把茶杯端起來,深吸一口氣,道,“香!真香!雖然和酒比不了,可喝這個也能解解饞!”


    魏楠點頭,“我雖然沒喝過什麽好茶,可也知道這裏的茶要屬上品,這味道是外麵那些用肥料催出來的茶比不了的。”


    “比那些茶好喝多了。”張行一向喝茶如牛嚼牡丹,他若說那茶香,那便是最高的讚揚。


    周生仰躺在竹椅之上,捧著茶杯。臉上流露出滿足,滿是皺紋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健康的紅態,“不知道下輩子還喝不喝得到!”


    聽到這話張行和魏楠對視了一眼。


    “師傅,說什麽下輩子。你這輩子還長著呢。你就別回落雲穀了,到外麵的城市裏過舒服日子。”張行喝了口茶,看似隨意的道。


    周生聽到這個來了興趣,直起身子,如一個小孩一樣道,“你說外麵的城池可真是太神奇了,那天來的時候,那些樓。真高!還有還有,那燈,”周生用手比劃著,“那燈怎麽那麽亮?還有那地上能跑的那些和盒子一樣的東西。真是太神奇了……”


    張行忍不住笑出了聲,道,“那你以後別回落雲穀,在外麵讓你驚奇的事多著呢,好酒有得是。”


    “周生。”一直在一邊淺笑不說話的魏楠突然問道,“你為什麽出穀?你不是說你這輩子都不出來的嗎?”


    張行也把目光投向周生,似乎在問同一個問題。


    周生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深深歎了口氣。“我出來,是因為我不用再回去了。”


    魏楠一挑眉。張行則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周生曾經說過,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做過一件錯事。為了懲罰他的過錯。他要在每一世經曆過親情友情愛情的三層背叛後隱入落雲穀,直到等他的罪過贖清才能步入正常的輪回。難道說,他的罪過已經贖清了?


    周生沉思了良久以後,對兩個人道,“我以前和你說過,我做錯了一件事。”


    魏楠點頭道,“你說你講了一個故事,講了幾天幾夜。”


    “我們問你是什麽故事,可你不說。”張行也道。


    周生老態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唉……這個故事,折磨了我幾輩子。”


    看出周生要說點什麽,張行連忙把周生微涼的茶倒掉又續上了一杯熱的。魏楠則把自己的竹椅搬得離周生更近些,側耳細聽。


    茶水的寥寥霧氣中,周生蒼老得如樹皮一樣的雙手輕碰滾燙的茶杯,挑了下眉後緩緩的道,“在還沒有人類的時候,整個天地是渾濁一體的。就如,就如一枚雞蛋一樣。而這枚雞蛋裏……”


    “這枚雞蛋一樣的渾濁體中孕育了盤古。”魏楠接口道,“盤古一伸懶腰,便把那片渾濁劈成了兩半。然後,他的左眼變成了太陽,右眼變成了月亮;頭發和胡須變成了夜空的星星;他的身體變成了東、西、南、北四極和雄偉的三山五嶽;血液變成了江河;牙齒、骨骼和骨髓變成了地下礦藏;皮膚和汗毛變成了大地上的草木;汗水變成了雨露……”


    周生聽後一愣,道,“你知道這個?”


    “不隻他知道。”張行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也知道。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是個人就聽說過。”


    周生突然笑了,欣慰的點點頭,“我以為現在的人不信鬼神,這段傳說已經遺失了……”


    “不隻是盤古開天辟地,什麽女媧補天,跨父追日的傳說,我們都知道。”魏楠道,“可是這些和你要講的事,有關係嗎?”


    周生鄭重的點頭,“當然有關係。即然你們知道這些故事,那你們信嗎?信這些是真的嗎?”


    “這個……”魏楠想說信,可一想覺得還是太扯,所以話說到一半便不說了,保留意見。


    “信!”張行則很認真的點頭,“我以前還不信有鬼呢,後來不是也見到了。我還不信有陰間呢,不是也去過了嗎?所以,我信。”


    周生見張行說得肯定,便對魏楠轉頭道,“小魏楠,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些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雖然在流傳的過程中不免被潤色誇大,可其要表達的意思沒變。”


    魏楠心中還是疑惑,可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示意周生繼續講下去。


    周生喝了口茶,回味了會後,道,“盤古死後,其靈魂就變成了人,有了人後便有了天地人三界。咱們不說這天和人,隻說地,地府的地。”


    周生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張行和魏楠,見兩個人都在認真的聽他說話,便道,“天上有神有仙,法力強大。自然不用擔心。人在人間建立了部落,後來發展為了朝廷,自然也是井然有序。獨獨這地府,在形成的最初是非常荒涼的。而地府又是天地人輪回的必經之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嗬嗬……”見張行和魏楠的眼神開始遊離,周生笑道,“這人一老,說話就喜歡嘮叨。說了這半天都沒說到正題。”


    魏楠回過神道,“沒事,你慢慢講,我們慢慢聽,反正沒什麽要緊的事。”


    張行也笑哈哈的道。“就是就是,沒事,你慢慢說。”


    周生則擺了擺手,道。“太久了,有的我也記不清了,我挑重要的說。”


    “地府裏有一條河,叫奈河。奈河的水,便是人世間的七情六欲。其中的喜怒哀樂。唉,這麽說吧,如果你不掉到裏麵,永遠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奈河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能順利的轉世投胎,重新回到人世的。


    而這奈河。卻有一條支流。這條支流裏,流著和奈河一樣的水。不同的是,這條支流是和人世間直接相通。”


    “奈河的支流?”魏楠略驚,“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奈河有支流?”


    “嗬嗬,”周生輕笑,“你當然沒有聽說過,因為你這輩子還沒死過。等你到了陰間,過奈河橋的時候,便能看到那條支流了。”


    張行則問,“和人世間直接相通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鬼魂可以不喝孟婆湯,從那條支流裏重新回到人世間。”周生歎道,“有多少鬼死得時候心願未了,或是陽世留有父母妻兒,或是怨恨太大,仇人在世……總之,想從奈河支流回到陽世間的鬼魂不計其數,因為從那裏回去他們能保留著前世的記憶。”


    “回來有什麽用,不還是死鬼一隻?”魏楠聳聳肩道,“幾個有能耐的道士一劃拉就給收了。”


    周生搖頭,“這些過河的鬼和別的鬼不一樣。它們能直接進到有緣人的身體裏,然後取而待之,和正常的人沒有區別。”


    “和強盜一樣?這個有點意思,還保留著原來的忘記……”張行道,“那原來那個人的靈魂呢?”


    “原來那個人的靈魂會被壓在奈河的河底,飽嚐大喜大悲,大哀大樂,直到消亡……”


    “就沒有人管管?”


    “最初那裏派了鬼差,可效果並不好。”周生緩緩的道,“後來,天神在奈河支流的河岸邊上撒下了兩顆種子。兩棵種子落地生根,一棵長成了樹,一棵則長成了藤。這一樹一藤在奈河的邊上生長了上萬年,阻擋著那些想過河的鬼魂。”


    “這奚氏一族,和那兩棵植物有什麽關係?”魏楠有些驚訝的問道。


    在蘭諾墓中的壁畫上,蘭諾隨手撒下的種子便會落地生根,瞬間長成參天大樹,翠綠樹藤。難道這奚氏一族正是上萬年前天神安排下來,和那兩棵植物裏應外合,阻擋那些想私自過河的鬼魂的?


    這麽說,那蘭諾,豈不真是一位神仙?


    “這個一會再說。唉,人都有一死,我也一樣。那一世我有嚴父慈母,嬌妻弱兒,同窗摯友……”周生停下了話語,似在回憶,半天後繼續道,“可天不從人願,我年紀輕輕便死了。我不甘心,我還沒有活夠。一想到父母又親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妻子守寡,稚兒年幼,我便心如刀割。於是,我跑到了奈河支流,我想從那裏,帶著記憶重新回到人世間……”


    “可是,那棵樹和那隻藤不讓。它們是神不是人,它們不懂得人的感情,隻守著冥界的規矩不放。於是,我就坐在那棵大樹下對著它們講了幾天幾夜陽世間的事,什麽親情友情愛情,我統統都說給他們聽。可是你們知道嗎?它們是植物,沒有心,我說再多也沒有用。最後,我隻能返回到奈河橋上,去喝孟婆湯,忘記前一世的種種過往……”


    “原來坐在樹下的是你!”張行恍然大悟,“我在蘭諾的記憶裏看到過你,一個百花勝開的地方,你坐在樹下講了幾天幾夜。我還以為你是蘭諾的戀人呢,原來那是你想過河!”


    “蘭諾的記憶?”周生有些驚訝,隨即又釋然了。“也對,是應該記得……”


    “後來呢?”魏楠問,“你即使是講了幾天幾夜陽世間的事,可那樹和藤並沒有放你過奈河。你又何罪之有?為什麽會受幾世的罪?”


    周生無奈的笑了,“我是沒有過河,可那隻藤過河了。那隻藤早就對那些鬼魂口中所講的人世充滿了好奇。聽我講了幾天的故事後,它再也經受不住誘惑,便私自踏過了奈河的支流,來到了人世。”


    “原來如此……”張行道,“你讓奈河邊上的守衛動了凡心,你這罪過是夠大的。”


    “那棵樹不管?”魏楠皺眉。“那棵樹不也同樣是守衛嗎?它怎麽會放那藤過河?”


    “它們在一起生活了一萬多年,那棵樹怎麽可能會攔著那棵藤,”張行在腦子裏腦補出那樹的無奈,道。“即使它想攔著那棵藤,想必也不會盡全力。”


    周生聽後讚同的點頭,“那棵樹有沒有攔著我不得而知。也許就像你所說的那樣,充滿了很多無奈吧。可是沒有了那棵藤後,那棵樹便再攔不住想要過河的鬼魂……”


    “所以。天神就安排了奚氏一族在這裏和那棵樹配合,”魏楠追問道,“奚氏一族的使命便是不讓靈魂過河,所以她們的祭司都有神力。”


    “還沒反應過來?”周生看著魏楠的眼睛炯炯有神。“還是你不願意往那方麵想?蘭諾就是那棵藤,她就是那棵私自過河的藤。她一定也受盡了天界的懲罰。所以才會在死前散盡神力,讓奚氏一族的祭司去繼承。完成她安排下的使命。”


    “這麽說來,蘭諾還真是神……”張行道,“可是奚氏一族的族書中不是說蘭諾是被神選中,來幫助奚氏一族的嗎?”


    “你總不能讓蘭諾對信奉她的族民們說她是身負罪孽的吧?”魏楠聽了周生的話後愣了好一會,回過神來便踹了張行一腳,“如果那麽說,奚氏一族還會乖乖聽她的嗎?”


    張行被踹的哎喲一聲,道,“你輕點!”揉揉腿後點頭,“也對。如果是我我也不會信奉這樣的神。”


    周生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蘭諾還曾經愛上過一個男人,”張行繼續道,“在蘭諾的忘記裏她曾經苦苦的等待過一個人,等那個人去看星星,可惜最終的結果我沒有看到……”


    “不會等到。”周生雪白的胡子隨著嘴唇的動而晃動,他抬手指指天,肯定的道,“蘭諾犯了大錯,上邊是不會讓她得償所願的。她一心想到人世間體會親情友情愛情,最後的結果都會是一場空。”


    “即然上邊,”魏楠也伸手指了指天,“即然他們已經知道了蘭諾的過錯,為什麽不把蘭諾抓回去,或是處死,反而要讓她在人世間一直活到死,還留下了神力?”


    “誰知道。”周生苦笑,“我不也是一樣。即然我讓蘭諾動了入凡的凡心罪大惡極,那就讓我魂飛魄散,讓我永世不得投生。哪種不行?非要讓我活了一世又一世,體會人世間的各種苦難,然後在落雲穀裏等……”


    “你到底在等什麽?以前你不說,現在能說了吧”魏楠問。


    “等結束……”周生緩緩的道,“雖然沒有蹦出個神仙告訴我為什麽要到落雲穀裏去等,可我知道,一定會有結束的那一天……”


    “現在到時候了?”張行問,“不然你怎麽出來了?”


    周生聽後眉心緊緊的擠在了一起,一會後又舒展開了,“我出來,是因為無處可等了。”


    “什麽意思?”


    “落雲穀沒了。”周生捧起涼了的茶喝了口,道,“落雲穀本來就是在雪山之中被蘭諾劈出來的,現在又回歸成了雪山的一部份。”


    “怎麽可能?”魏楠驚叫,“落雲穀存在了幾千年,怎麽可能說沒了就沒了?雪崩了?”


    “落雲穀的存在本來就是蘭諾的視力在支持著。”周生捋捋胡子道,“蘭諾死後把她的神力存在在古墓之中,每隔百年便會有祭司去取走一部份的神力,等到百年過去,那神力會再次恢複,等著下一任的祭司去取。可是從一千年前開始,奚氏一族的祭司便再沒有去過落雲穀。最後的結果便是,古墓之中積攢了千年之久的神力……”


    張行心中驚訝之餘看了魏楠一眼,道,“丫頭都拿走了,這回咱們不用怕這裏的人了,等她回來就讓她帶咱們走。”


    魏楠搖頭,“丫頭應該不會帶咱們走,我來這裏就是她帶過來的。她迷迷糊糊的也說不出個究竟,不過有她在,咱們沒有後顧之憂就是了。”


    “然後,丫頭把落雲穀毀了?”張行回頭繼續問道,“可我和魏楠走的時候山穀還好好的,那時丫頭也早就出穀了啊。”


    周生笑嗬嗬的道,“丫頭得到的不是千年的神力,她得到的是蘭諾剩餘的全部神力。”


    “什麽?!”


    “不可能吧!!”


    張行和魏楠大驚,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相信周生的話。


    “整個落雲穀幾千年來都是蘭諾的神力在支撐著,神力沒了,山穀自然也就崩塌了。”周生不理會張行和魏楠的驚訝,繼續道,“在山穀崩塌的前一刻,丫頭帶著那隻狐狸來山穀把我接了出來。落雲穀都沒了,我也就出來了。”


    “那丫頭豈不是成了神了?!”張行反應過來後怪叫。


    “真是……真是……”魏楠真是了半天,愣是沒多說出來一個字。


    周生剛想說什麽,便見奚晴從外麵臉色慘白的跑了進來,也不看三人一眼,直接跑到了樓上,隨後傳來了木門關上的吱喲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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