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泯塵香的味道在屋子裏彌散著,屋裏站著一男一女,一個老人,屋子有張床,床上躺著一個男人,很秀氣的臉,一臉的溫柔,他睡著,睡的很沉。


    “那麽開始吧,麻煩你了”說話的是那個老者。


    “好”女人說。


    02


    當她睜開眼時,列車依舊在軌道上行進著,乘務員已經開始打掃衛生,李濡看了看表,起身拿起行李,坐在邊坐上,等著下車。大約二十來分鍾,列車減速,緩慢地前行,車上的廣播開始提醒旅客注意拿好自己的行李。窗外的燈光越來越多,她把臉貼在窗戶上,窗外,是那老舊的車站,昏黃的燈光,依稀的人影,以及站台上販賣零食的小推車。


    車停穩後,李濡拿著行李,摸了摸錢包和手機然後下了車。這是個中部城市,九月初的夜還帶著白天的熱氣,不過還算舒服。她順著人流走到了出站口,從遠處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手裏舉著一個寫著“李濡”的硬紙板,站在出站口巴望著。


    李濡走過去,說:“我是李濡”。那男的嚇了一跳,然後慌忙從褲子兜裏摸出個手機,打開一張照片看看,又看看了李濡,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角扯出了深深的皺紋。“對不起啊,李小姐,沒認出來,咱現在走?”


    “恩”。


    “車在外麵,跟我來吧”


    說著拿過李濡的行李走了,李濡跟著他上了一輛還不錯的車。她坐在後麵,斜倚著車門,看著窗外的夜色。司機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好意思開口,便專心開著車。


    車一路從老城區開到了新區,城市的夜景越來越明顯。路邊的花壇裏種著各種各樣的菊花,黃的,紫的。這是個以菊花聞名的城市,在這裏可以看到各種顏色的菊花,據說有黑色的。想到現在菊花的網絡意思,李濡不覺有些無奈。那年也是菊花盛開的季節吧。她忽然想到。


    司機把李濡帶到了一家酒店,說是先好好休息,明早在去雇主那。


    李濡進了房間後,拿出手機給她的中介人,一個工作是自由撰稿人的業餘法師。


    “喂?”鈴聲響了很久後,一個慵懶的男聲傳來。


    “我是李濡。”


    “我知道的,你不用每次都說這句的”


    “習慣了,我真希望哪天我給你打電話時你不是在睡覺”


    “習慣了啊,怎麽,美女到地方了”


    “恩,我想再問一遍關於這單生意的情況。”


    “跟上次我說的一樣,我這幾天也沒再找到什麽線索。反正就是那女孩一連昏睡了三年,還真是羨慕可以睡這麽久啊,大體情況和植物人差不多了。”


    “要是真是什麽怪病我可就沒辦法了,如果你想變成那樣,我可以幫你一下的。”


    “我現在這樣挺好的,我估計不是什麽怪病,我去看過的,職業直覺告訴我,肯定是其他原因,而且那家條件不錯,是個藥品商人,已經帶著那姑娘找了無數名醫也查不出什麽。”


    “恩,我明早就會去看看,酬勞已經那家商量好了?”


    “放心,雖然拿東西不好弄”


    “好,掛了”


    “加油哦,我看好你”


    掛了電話後,李濡簡單地衝了個澡,看了會電視,便刷牙睡了。她閉上眼時,輕輕道“我是李濡”。聲音細不可聞。


    03


    第二天早上李濡被接到了雇主家,雇主是個中年人,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對李濡或是對法術這種東西很尊敬,和他握手時,李濡感覺到,男人的手掌有些很奇怪的疤痕,很細小,但是位置很奇怪。這個人改過命。但是李濡也沒多問,直接去見那個病人了。


    那是個很幹淨的房間,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小書桌,一個女孩就躺在床上,屋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很安詳,像是睡著了一樣,隻有身上插著針管和一旁的醫療器械告訴別人她是個病人。


    “她這樣多久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男人說話的聲音顯然有些激動。


    “身上沒有並發症嗎?”


    “沒有,所有醫生給出的答複,都是說是睡眠狀態,真的就像睡著了一樣,就是醒不來。”


    “是‘活死人’啊”李濡輕聲歎道。說著從褲兜裏拿出一截香,輕輕一吹,冒出一絲青煙,帶著一股甜膩的香味。她把香伸向女孩的頭頂,大約過了兩三分鍾,那縷青煙竟似活了一樣,從窗子盤旋而出。那男人一下呆住了,回過神後,抓住李濡的胳膊,激動地道“仙人啊,仙人,你救救我女兒吧,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李濡,拍拍他的手道:“明晚我會給你答複。”


    回到酒店後,李濡便拉上窗簾,躺在床上睡了,一覺睡到了晚上七點多。她起床後,拿手機給林洛發了條短信,簡單說了下今天的情況,等了很久也沒有回信,她估計那家夥可能又睡了,便不在理會,起身打開電視,又衝了份泡麵。大概快十一點的時候,她起身開始洗漱,換了身方便的衣服,簡單紮了個馬尾,對著鏡子摘掉了自己黑色的美瞳,鏡子裏映著的是一雙紅色的眼睛,紅的如血。


    她對著鏡子裏自己,說道:“我是李濡”。


    04


    十一點半的時候,李濡出了酒店的門,開走了那輛借來的車。路上基本上已經沒什麽車了,這的夜生活並沒有大都市那麽豐富。她按著早上的記憶,把車開到了那個別墅區。


    她打開車窗,有點了一小截香,香煙順著車窗飄出,然後竟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飛去。李濡開車一路緊跟。淩晨一點左右,她來到了一所學校的門口。李濡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她看看關上的電子門,又看了看保安室發黃的燈光,想了想,走到門前,輕輕一躍,翻了過去,這兒的保安晚上大多是睡著的,李濡很清楚這點。


    香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去了,所幸那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香味,她順著香味,一路尋著。香氣最濃的地方,是一處很古老的建築,有點中西結合的感覺,但大體上還是中國古代的風格,李濡記得這個建築有個奇怪的名字,叫“齋”。


    和所有上年頭的學校一樣,這所學校也有那麽幾段鬼故事,“齋”就是最著名的一段。這是學校早期建築之一,傳說從民國時期,每過晚上十點,所有進入“齋”的人都會失蹤。當然真假不得而知。幾年前李濡曾試圖進去一探究竟,不過大門上的一把大鎖擋住了她,那把鎖上刻著很古老的咒印,而現在那把鎖不見了。她推開門,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在夜裏顯得尤其的刺耳。


    裏麵是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處透著一點幽暗的燈光,兩邊都是些辦公室,老舊的木頭門緊緊鎖著。李濡朝著燈光走去,腳步聲在走廊裏回響。香氣越來越濃。光是從一間辦公室裏透出來的,那扇門沒有關緊,露著一條縫隙,像是特意為誰留的,李濡想了一下,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屋子裏擺著一張七十年代的木質辦公桌,上麵堆著一些老式的牛皮紙檔案袋,整間屋子落滿了灰塵。一個男人坐在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很幹淨的人,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整個人顯得很柔和。


    他似乎沒有發現有人進來,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很好看的手上托著一個水晶球一樣的東西,一圈圈的青煙緊緊環繞,散發著甜膩的香氣。“我看到泯塵香飄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李家的人來了,你們家的人總是這麽自大。”那是很好聽的聲音。


    男生抬起頭看著李濡,一下子愣住了。“藍染?”他有些疑惑的說道。“我是李濡。”


    “你是和我一屆的學生,我記得你,你幫一個女生給我遞了一封信”男生笑著說道。


    “我是李濡”。李濡看著他,再次說道。男生看著她那雙紅色的瞳孔,依舊笑著。“好的,李濡,我是傅蕭”。


    “她的魂魄在你這裏。”肯定的語氣,沒有半點疑問。


    “對啊,這裏”傅蕭看著水晶球說道。


    “為什麽?”


    “是她自己找我讓我幫她的,我幫她織了一個幻境,就在這個球裏。”


    “她讓的?”


    “對啊,很多東西,現實裏是找不到的,但是幻境裏可以。要不要我幫你織一個,關於藍染的?”


    “放她出來,還有我不是藍染。”


    “出不來的,幻境是隨著內心改變的,她的幻境是個死結,隻有她自己願意出來才可以的。我猜你的應該也是個死結。”


    “那我進去把她帶出來可以吧。”


    “你可能陷進夢裏的”


    “不會的。”


    “就說你們家的人比較自大。”傅蕭看了看她“那,我帶你進去吧”


    “為……”李濡想問什麽,但是她被拉進了一個懷抱裏,裏麵有泯塵香甜膩的味道,還有淡淡的清香。其實她很喜歡這個這個懷抱。


    05


    當李濡從那個懷抱裏出來時,是一片白晝,周圍傳來孩子們的笑聲,那是一片廣闊的草坪,草坪上許多孩子在嬉戲,打鬧,放風箏。“這裏是?”


    “她的幻境,我創造出來的。”


    “她在哪?”


    “那”順著傅蕭的手,李濡看見了一個小男孩坐在地上玩著泥巴,那個女孩就陪在他身邊。隻是年紀看起來有些大了。


    “那個是她的弟弟,她找我就是讓我給她創造出一個世界,讓她和她的弟弟在一起”


    “她怎麽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我幫她的父親改的命,四年前,她的父親通過我的中介人找到我,我那是也是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就答應了他,他命裏無子,我給了他一個兒子。”傅蕭看著那個男孩“結果注下大錯。”他歎了口氣“就像偶像劇裏一樣,姐姐嫉妒弟弟,把他殺了,但是姐姐後來後悔了,找到了我,我便給了她這個地方,在這裏她可以一直陪著弟弟,陪著他成長,陪著他老去,就像現實一樣。”


    “你覺得很好的話,為什麽帶我進來。”


    “這不過是幻境”


    “自相矛盾”


    “李濡,我們幾個法術家族,為什麽存在?不是為了消滅‘妖’嗎?”他轉過頭,望著李濡,光映在他的身上,渾身有著淡淡的光暈。“你看如果我用幻境困住‘妖’怎麽樣,不是很好嘛,說實話,那孩子求我的時候,我也動了點私心,現在我的實驗結束了,本來我是打算自己帶她走的,不過你來了也好,我很久沒見你了。”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李濡的臉,暖暖的。“把‘妖’困住就好了,它出不來的,因為那東西我們付出了太多,你連藍染都做不了。”


    “你才是自大”


    “我知道,但是我確實有資本,我掌握了我們的先祖從未做到的事情,如此真實的環境,人在這裏生老病死,一切和現實毫無不同,這點李家也沒人可以做到”


    “那你還記得你怎麽會有創造幻境這個念頭嗎?”傅蕭的手一下僵住了,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腦子閃過,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李濡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因為你的潛意識告訴你,你就在幻境裏,所以你對這種東西產生好奇,你想找到出去的方法,四年前,我們去過‘齋’,藍染,你,還有另外兩個同學,後來我們走了,因為打不開門,可是你後來又去了,你們傅家最擅長的就是符咒,所以你進去了。”李濡把傅蕭的手緊緊握在手裏。“現在我帶你回去”。


    傅蕭最後的意識裏看到的是一片紅色,李濡的瞳孔,鮮紅如血。


    06


    傅蕭吸了一口氣,滿滿的,全是泯塵香的味道。他感覺好像有誰握住了他的手,皺巴巴的皮膚,摸著有些疼,但他很熟悉,他睜開眼,他的爺爺緊握著他的手,老淚縱橫。他看了看周圍,旁邊站著一男一女,男的長的很普通,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正打著哈氣,女的,正望著他。


    一周後,李濡和傅蕭在街邊閑逛,周圍全部都是菊花的影子,花壇裏,店鋪前,街邊的小販售賣著五塊一盆的菊花。


    “快到菊花展了呢,我們讀大學時,就是這樣,到了季節全是菊花”


    “這裏以後也會是這樣。”


    “林洛和爺爺去哪了,也不帶上我”


    “去結賬”


    “結賬?”


    “你以為我把你從幻境裏帶出來是免費服務嗎?”


    “好吧,為什麽你就不會陷進幻境裏”


    “第一,現實中我就焚燒了大量的香,在幻境中我又使用了。那東西是用來引路的。第二,我一直在和林洛聯係,出什麽事他會處理,但最重要的是我是李家的人”


    “我就說你們家比較自大”


    “我們有資本”


    “好吧,好吧”


    “那,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吧”傅蕭忽然站住,一臉鄭重的看著李濡。“你是李濡還是藍染”


    “從我接手李濡的身份開始,藍染便死了。”


    “可你就是藍染”


    “我是李家的繼承人。我不可能接著做藍染。”


    “藍染比李濡可愛多了”


    “我是李濡”李濡看著傅蕭的眼睛,美瞳下的紅色若隱若現。


    “為什麽”


    “我要完成使命,所以我要拋棄命”


    “為什麽要選一個”


    “因為我是李家的人,一個和魔鬼定下契約的家族。”李濡摘下美瞳,紅色的瞳孔盯著傅蕭。“這就是契約的證明。我們用靈魂去換取力量。”有一瞬間,傅蕭覺得他從那紅色裏看見了地獄。


    07


    回程的時候,傅蕭把李濡送到火車站。


    “我們還會見嗎?”


    “我們兩家的關係是脫不開的”


    “我說的是我們”


    “我,不知道”


    “我送你一份禮物,猜你喜歡,記得收”


    上車沒多久,李濡就準備睡了,實在是沒什麽可做的。這次她睡得很快,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的開始是一個風景區,人山人海,她看見不遠處傅蕭衝她的方向招著手,“藍染,快點啊”。身邊有個小女孩跑過去,馬尾辮一上一下,那是八年前,她剛剛來到這所城市時的樣子。這是八年前的菊展,那時候,她的名字叫藍染,作為一個很普通的大學生活著,偶爾會有點熱血點的幻想,不過她依舊普通。


    李濡就站在那裏,看著那群人,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得眼睛有些脹了,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我是李濡”。隨後燃起了一段泯塵香。在她要離開時,整個場景開始轉換,沒有人,沒有建築,那是一片曠野,百花齊放。有人從背後抱住她,說道“我為你創造的幻境,猜你喜歡。李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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