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富的前妻郝琳在得知事情因果後,隻是長歎一聲,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李海富的確不可活,他種下的惡果已經被他自己吞食。


    對我來說,有一個好消息,由於林意已死,她的父母還算作通情達理,一時之間喪女喪孫,也無心再追究我,最後,對我“失職罪”的控訴也自然取消。


    三天之後,張進的案子在內部開庭審理,到場的隻有特案處以及刑偵三隊的幾個人,鑒於本案凶手太過殘忍,怕會引起死者家屬的一些過激行為,故沒有通知任何死者家屬。特案處出示了所有證據,張進當庭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承認自己殺害林意母子的事實,並且向法官講述了張力殺人的罪行,也承認了在李海富、餘錦秋的案件當中充當幫凶。


    張進的案子塵埃落定,他毫無疑問的被判了死刑。當我們走出法庭的時候,一名法警遞給我一封信,說是張進給我的。在我與張進最後見麵那次中,他說的那句話始終讓我耿耿於懷,他說我們是一樣的人,我不得不承認,有那麽一瞬間,我真的認為他們兄弟二人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回到特案處後,我沒有絲毫隱瞞,跟大家一起看了信的內容。


    藍警官,你好!


    當你看到信的時候,我已經離死不遠了,我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我也很想有人知道我們的故事,於是,我選擇了你。現在,你可以選擇繼續看下去,也可以選擇撕掉這封信。


    我跟哥哥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那裏很窮,我們的生活很苦,但我們都能忍受。可是有一點,我們無法忍受,我們有一個暴虐成癮的父親,自我懂事起,他就開始每天對我媽媽拳打腳踢,等我跟哥哥長大一點,他就開始打我們。有一件事,我沒有說出來,現在隻講給你聽,直到16歲那年,我和哥哥一起殺了他!把他的屍體剁成碎塊喂了狗。


    後來我們倆帶著媽媽來到k市,那時候媽媽每天拾荒為生,哥哥出去打幾份工,我一個人在家裏自學。再後來,媽媽得病死了,我們連給媽媽買一塊墓地的錢都沒有。從那之後,我更加用功讀書,我通過社會報名參加高考,考上了梨園大學,那裏是我夢的開始。


    在那,我遇見了小靈,我這一生當中最重要的人,我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生活很美好,我甚至已經開始跟小靈商量畢業之後就結婚。可是在畢業前夕,李海富那個畜生闖進我們的世界,接下去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藍警官,如果你能耐心的看到這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什麽是善?什麽是惡?


    到這,信就寫完了。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如同五味瓶打翻,心裏亂的很。楊昭庭拿起信,拿著我的打火機,一把火燒了個幹淨,這封信如果被外人看到,對我的影響的確不好,特別是張進在信中提到“現在隻講給你聽。”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會。而張進也會如這封信一樣,消失殆盡。


    我最終沒有救下林意,她還是死了,而且,是這幾名受害者中最慘的一個。我慶幸自己有幾個好夥伴,這幾天,他們一直在開解我,心底的愧疚,是永遠無法解脫的,它會跟著我一輩子。但我也試著漸漸從胡帆的陰影走中出來,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他們說的很對,至少在當時,我救下了林意,至於後來林意也死了,這件事情,不是我所能控製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反複的想著張進那封信中,最後一句話:什麽是善?什麽是惡?


    張力,弑父的不孝子,殘忍的殺了李海富、餘錦秋,使他們兩人在生前受盡折磨,在警察麵前又殺了胡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十惡不赦之徒。但是!他為了自己的母親、弟弟,付出了一切,拚盡一切保護他們。把心愛的女人讓給弟弟,為了心愛的女人不惜涉險複仇,為了隱藏弟弟,每次都是他一個人動手。這不是善麽?


    胡帆,沒有執照的黑醫生,為了金錢,在明知葉靈身體虛弱的時候為其墮胎,導致葉靈死亡,一屍兩命,惡人!可是?在那之後,他主動關閉診所,上繳罰款,免費為人看病、送藥,甚至還救過人命,他是鄰裏口中的大善人。


    李海富、餘錦秋,受害者,他們的所作所為可謂惡貫滿盈!一個是事端的挑起者,因為他的欲望禍害了葉靈、餘錦秋、胡帆夫婦、張進張力;另一個因為自己變態的嫉妒心理,摧毀了葉靈最後一絲求生的意誌。可他們在死前都受到了慘無人道的折磨,或許大部分人會同情他們,畢竟他們已經死了。


    最無辜的葉靈,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她而起,如果沒有她,不會死這麽多人。這算惡麽?


    張進,與張力一樣,為了身邊的人幾乎付出一切。可她將林意活生生剖腹殺子,如此手段,連個人都算不上了,用惡字形容他,簡直如同兒戲。可是他在有一萬分把握殺死我的情況下,沒有殺我,而是來自首。


    張力與張進的父親,我想他如果沒有家暴,那他們會說一個和諧美滿的家庭,也不會造成這兩兄弟扭曲的性格。可他卻賦予張力、張進生命。


    這一切,多麽諷刺。


    直到今日,我依然認為,善惡共存一體。


    張進不久之後會被執行死刑,太陽明天依舊會升起,我還是能看見蘇文瑜那張令我魂牽夢繞的臉,還有秦叔、楊昭庭、連靖。


    等待我的下一個案子,會是什麽?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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