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老頭看,我心頭覺得有點奇怪。老太說他一直是一個人住,他一直在等待著那個男人,直到自己老了為止,那麽他兒子是哪裏來的?我忍不住問:“你母親是你親生母親嗎?”


    聽我這麽一說,老頭抽泣聲戛然而止,他抬起頭來看我,滿臉的疑惑。過了一會,他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我說:“你母親都沒告訴你?”


    老頭說:“那些年,我母親其實很苦,他沒結婚卻有了兒子,全村人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從哪裏蹦出來的,村裏人封建,就說我老媽不守婦道,他一個人過得很苦。”


    我說:“我知道了。”


    我看著老頭,不知道再說什麽,就自顧自的朝院子裏其他地方看去。忽然,我看到了院子裏那條狼狗,他正從地上爬起來,朝鐵門的方向走去。


    我愣了愣神,也盯著鐵門外麵看。恰在此時,鐵門忽的一下就打開了,緊接著從鐵門的方向刮來一陣冷風。我心頭不能淡定,馬上就站了起來。


    老頭似乎也見著了這個情況,他同樣也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安。


    鐵門打開以後,繼而又自動關上了,此後院子裏再沒有任何的異常。足足過了近一分鍾之久,樓梯口那扇門又忽的一下打開,接著再關上。


    我和老頭猛的轉頭去看,兩個人都皺著眉頭對視了一眼。


    老頭忽然說:“剛剛那個,那是我母親嗎?”


    我說:“這屋子裏除了我們幾個活人以外,就隻有他了。”


    老頭說:“你能不能幫幫我?我要見我母親一麵,求求你了。”


    我看著老頭,終於點了點頭。其實隻不過讓他進一次幽靈界而已,簡簡單單的事情,為什麽不幫呢?


    我對胸口的青玉佩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徐浩忽的一下就出現了。接著我對老頭說:“你跟我來,等會我讓你閉上眼睛,你就把眼睛閉上,讓你睜開,你就睜開。”


    老頭說:“好。”


    我不再廢話,直接帶著老頭走向了那條狼狗。接著,我將手放到了狼狗的腦袋上,又讓老頭照做。


    然後,徐浩對我們說:“閉上眼睛。”接著我就把眼睛給閉上了。


    再然後,徐浩說睜開眼睛。


    在他說出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忽的感覺四周溫度一下子就降了好幾個點,仿佛一下子從夏天來到了冬天。我冷的直哆嗦,勉強將自己的眼睛睜開了,隻見院子裏再次變得陰沉沉的,天空也不見一絲的陽光。


    我隨後看向了二樓,二樓的門都死死的關著,仿佛很多年沒有人上去過了。我隨後看向了樓梯口那扇門,對老頭說:“跟我來吧。”


    老頭還在不停的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臉上一副害怕的樣子。聽我這麽說,他才猛的回過神。我又對老頭說:“不要害怕,你自己都說那個老太是你母親,你還擔心你母親會害你不成?”


    老頭說:“我不是怕,我是緊張,我不知道要跟我母親說什麽。”


    我說:“等會你見著他了,就自然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接著我不再理會老頭,我直接朝樓梯口走去,推開門上了樓。一會的功夫,我就來到了二樓。我直接將老太的房門給推開,在那一刹那,屋子裏忽然一陣冷風撲麵而來。


    我看清楚了,那個老頭正舉著一把掃帚照著我的腦袋就要打。我連忙躲開,一下子退到了樓梯的護欄處。


    不知怎的,我知道這個老頭是死人以後,此時盯著他的臉看,我心頭總一陣陣的發毛。


    我退到護欄後,老太似乎也看清楚是我,他惡狠狠的將掃帚仍在了地上,衝我吼道:“你還來幹什麽?”


    我說:“我其實不想來的,你看看那個人是誰。”


    老太聽聞我的話,就從門裏麵走出來,接著朝樓梯口看去。在那一刹那,老太的身體忽然僵住了,舉在半空中的手,也徹底的停頓住。


    我再看了看那個老頭,隻見他大睜著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的嘴巴也大大的張著,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見到他們這樣,我輕輕咳嗽了一聲,我說:“此地為幽靈界,活人不宜久留,你們有話快說吧,別浪費時間。”


    老頭和老太都反應了過來,他們仿佛久未見麵的情侶一般,一下子跑動了起來,再重重的抱在了一起。


    老太說:“我的兒啊,你怎麽這麽老了?”


    老頭說:“媽,你究竟跑哪裏去了?我找了你好些年,我找的好苦啊。”


    老頭老太抱在一起,一下子就哇哇大哭了起來。我默默的走到了一邊,不再看他們。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我時不時朝他們看一眼,他們兩一直靠在一起說著什麽。


    又過了一會,兩個人又哇哇大哭了起來。我忽然聽到老頭說:“媽,你告訴我,我究竟是不是你親生的?”


    老太說:“都一大把年紀了,你現在看上去比我還老,問這些問題幹什麽?”


    老頭說:“媽,這個問題我想了很多年了,以前常常在想,但不敢問你,我知道那些年你受盡了村裏人的白眼。如果不知道,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我心頭咯噔一聲,這也太誇張了吧。


    老太說:“知道這些也沒用,你不要再問了。這些年來,你過得還好嗎?我孫子娶媳婦沒有?”


    老頭說:“都好,都好,孫子前兩天剛娶了媳婦,但媳婦一進家門就發生了邪門的事,他晚上在床上睡覺,晚上就跑墳地裏麵去瞎轉悠了。”


    老太說:“是那個小鬼,竟然這麽大膽。”


    老頭說:“就是不知道啊,我們這才請來了先生,想幫新媳婦看看。”


    說話間,他們兩人都朝我看了過來。我也不再耽擱,徑直朝老頭和老太走了過去。我對老太說:“現在你應該明白,你已經死了,你的兒子都已經老了,為什麽你就是放不下你的執念?”


    老太聽聞我的話,一下子就站直了身體,惡狠狠的說:“即便是死了,我也要在這裏等他,他活人不來,他的鬼魂總會來,我要等,等到自己再也等不動為止。”


    我說:“但是死人就應該去死人該去的地方,你知道你的執念所製造的這個幽靈界,給村子帶來多大的困擾嗎?”


    老太惡狠狠的說:“我哪裏管的了這許多,當年若不是這個村子裏麵的人,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


    我看著老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對老頭說:“和你母親好好聊聊吧,我等你們到天黑。”


    接下來的時間,老頭和老太繼續坐在一起說話,他們說了很多,我懶得再聽了,就坐在一旁發呆。過了好一陣子,我再朝門外看去時,門外的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我們進入幽靈界也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我漸漸的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


    我對老頭和老太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老頭戀戀不舍的對我說:“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吧。”


    我說:“那好,我等你到晚上八點鍾。”


    老頭和老太繼續在一起說話,說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就坐在一起發呆。我有點無語,其實親情這玩意,是很難捉摸的,即便過去了幾十年的時間,這種情感也輕易不會變化。


    我忽然有點感歎起人世來,這種時間的差距,讓我感覺人世的滄桑啊。


    時間慢慢的過去,我偶爾偷聽一兩句老頭和老太的對話,都是說的他們以前的事情,更覺得無趣。過了好一會,他們忽然不說話了,老頭走過來跟我說:“我以後能不能常見我母親?”


    我說:“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老頭說:“求你了,能不能幫幫我們,我們兩個都是可憐人。”


    我說:“不可能,我處理完新媳婦的事情就離開這,到時候你們永遠也見不著了。”


    老頭忽然沉默了,隔了一會他說:“那你走吧,你出去告訴他們,我決定永遠的留在這裏了。”


    我說:“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老頭說:“我已經沒有遺憾了,兒子娶了媳婦,家裏麵還有點存款,夠他們夠半輩子了。我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我的母親,我要補償他,我要永遠的陪著她。”


    我說:“你們怎麽都執迷不悟?他是鬼,本身就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你是活人,更應該好好的活下去。”


    這時,老頭忽然說了一句話,讓我一時啞然。


    老頭說:“其實有些東西,比所謂的世俗到達更加的重要,他就是情。先生,你知道什麽是情嗎?親情愛情友情,你有深刻的體會過嗎?”


    我說:“我體會過友情。”


    老頭說:“你為了友情做過什麽?”


    我說:“我放棄了自己的工作,我一個人吃盡了苦頭,跑去千裏之外尋找他。”


    老頭看了看我,點了點頭說:“那你成全我們吧。”


    我看著老頭,又看了看老太。他們兩人都在看著我,似乎等待我回答。良久,我心頭一痛,終於點了點頭。我說:“我多給你們一點時間,三天之後,我會進來把老頭帶走,這是我最後底線。”


    老頭說:“謝謝你多給我這麽多時間。”


    我獨自一人走下了樓梯來到了院子裏,朝樓上看了一眼,樓上的房門已經關上了,我將手伸到狼狗的腦袋上去,一下子就離開了幽靈界。


    回到真實世界之後,老頭的兒子和兒媳正好都站在院子裏,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我。我隻得將事情的經過一字不差的告訴了他們,老頭的兒子和兒媳忽然都大哭了起來。


    晚上,我們按照計劃行事,新郎和新娘照常睡他們的覺,我就呆在他們的屋子裏麵,等待新娘發病的時刻。


    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新娘和新郎是新婚夫婦,躺在一起的時候,身體不免有些毛躁。沒睡一會,我忽然聽到床上傳來一陣陣的抖動聲。


    我心頭猛的一驚,汗水嘩啦一下就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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