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將飯盒放在了他們麵前,轉過身默默的走向了一邊。


    這幾天下來,我覺得很累。特別是我知道劉老漢的雙腿殘廢之後,我更加的累。我靠在牆壁上,竟然睡了過去。


    沒睡一會,又被劉老漢和劉隋吵架的聲音給吵醒了。


    劉老漢用他唯一的一隻手指著劉隋大罵:“我不是個廢人,不需要你照顧,你給我滾。”


    劉隋站在一旁默不吭聲,最終走上前去用手中的洗臉巾給劉老漢洗臉。洗完臉之後,劉隋又遞吃的東西給劉老漢,劉老漢一下子將劉隋手中的東西打翻在地,又開始大罵了起來。


    我默默的看著劉隋,也不知道說什麽。


    劉隋撿起東西,朝屋外走去了。


    第二天,劉老漢又被推進了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劉老漢的雙腿上已經多了兩條假肢,他斷掉的手也裝了一條。


    劉隋親自將劉老漢送回了病房,站在一旁對劉老漢說:“老爹,這假肢暫時你可能適應不了,過一段時間你就會習慣了。”


    劉老漢大吼了一聲:“不需要你告訴我。”


    說完,劉老漢想爬起來,劉隋卻一下按住了他,說:“你剛剛裝上假肢,還不能動,必須休息。”


    劉老漢忽的一巴掌扇在劉隋的臉上,啪的一聲響在病房裏,我聽的清清楚楚。劉隋一點也沒生氣,他繼續把劉老漢按在床上,輕輕給他蓋上了被子。


    劉老漢不再動彈了,緊緊閉上了眼睛,裝著睡著了。


    我走向了劉隋,說:“他現在一時受不了這個打擊,你要讓他慢慢的適應過來。”


    劉隋點了點頭說:“沒事的,其實我陪著他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去吧。”


    我說:“我沒什麽事可做,我就呆在醫院就行了。”


    劉隋說:“好,那你去給我們買飯吧。”


    我又默默的走出了病房,買飯去了。回來的時候,劉老漢仍舊閉著眼睛假寐,劉隋守在他旁邊,也是一臉的困頓。我說:“你去休息會,我來。”


    劉隋走向了醫院的長桌,一下子就睡死了過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來,我們沒有人再提起上古鴻家,也沒有人再提及劉老漢的傷口。


    一個月以後,劉老漢終於可以下床了,但隻能慢慢的移動,他已經徹底的喪失了正常人的能力。


    我和劉隋在他身後跟著,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然而劉老漢無比的倔強,他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廢人,非要走給我們看。


    結果走出去不遠,真的就摔倒在了地上。劉老漢突然說:“要是這人沒有了眼睛,又會是怎麽樣呃?”


    我說:“你想那麽多幹什麽。”


    劉老漢不再說話了,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走。


    一轉眼,又過去了半個月。


    劉老漢已經出院了,劉隋送他回老家去了,走之前劉隋將障術野蜂煉成了安魂香。


    煉製過程中,障術野蜂突然拚了命的掙紮,想從劉隋的手裏逃脫。他的力量很強大,劉隋不太能控製的住。


    最後,徐浩帶著姍姍他們幫忙,才徹底的將障術野蜂的鬼魂給製服。


    這個活了兩百年的老怪物,最終在我們的注視下,慢慢的化為了一團黑氣,徹底消散了。


    他消散之前,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他的目光中充斥著各種哀怨、憤怒、不甘。徹底消散之後,障術野蜂又留下了一股怨氣,這股怨氣竟然是由他鬼魂所製造出來的。


    徐浩說:“鬼魂製造的怨氣,比人製造的怨氣更怨更精純,隻要把這股怨氣一起煉入安魂香,安魂香的效果會增加好幾倍。”


    劉隋照著徐浩的吩咐煉製了障術野蜂留下的怨氣,很快,兩百多支安魂香就煉製成功了。在劉隋和劉老漢離開成都之前,他將安魂香交給了我。


    我一路送他們到了火車站,劉隋看也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向了候車室。我問劉隋:“你以後還會回來嗎?”


    劉隋搖了搖頭說:“不會了。”


    我說:“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劉隋搖了搖頭說:“再也見不到了。”


    我說:“你們準備去哪?”


    劉隋說:“回老家找個村子隱姓埋名,永遠不過問陰陽界的事。”


    劉老漢突然轉頭來看我,說:“我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我累了,身體也不行了。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你讓李陽放下恩怨,也離開吧。”


    我看著劉老漢,不再說話。劉隋說:“那我們就走了,我手機會一直開機,如果實在沒地方去了,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說:“天下這麽大,我還不至於沒地方去。如果你們真的想隱姓埋名不問世事的話,我也就不去打擾你們了。”


    劉隋衝我點了點頭,劉老漢看了我一眼,他們兩個走進了候車室,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盯著候車室看了一看,覺得心裏空空的。說實話,我很想留住他們,我不希望他們走。可是,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劉老漢的手斷了,腳也斷了,他已經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劉隋要照顧他老爹,自然也不可能留下來。


    到最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怎麽去對抗如此強大的上古鴻家?


    幹脆,我也離開吧,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回到賓館之後,我把青玉佩扔在了床上,自己一個人拿著手機去廁所了。我蹲在廁所裏,打開了手機,才發現我手機上滿是未接電話和短信,全是我父母打來的。


    我覺得很懺愧,給母親撥出了電話。母親接了,他在電話裏麵哭了起來。我安靜的說:“老媽,我又不是孩子了,我能照顧自己。”


    我母親說:“你知不知道你老爹帶著警察已經找遍了大半個中國,這段時間你究竟去哪裏了?”


    我說:“我出去旅遊了,出了點事,我暫時也不會回來,你們不要擔心我好不好,我真的能照顧自己。你們天天這樣,我反而不放心。”


    我母親說:“你馬上給我回家了,不準再呆在外麵,否則我和你老爸隻能當沒有你這個孩子。”


    說老實話,我的生命是父母給的,我沒有權利拒絕他們。但我感覺,我現在也沒權利去拒絕徐浩。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他給的。


    我說:“我回不來,至少暫時回不來,但我保證,我會盡快回來。”


    我母親說:“你是不是在外麵犯事了?是不是殺人了?”


    我說:“我沒那膽量,我現在真是有事。”


    我母親說:“那你就給我回來,不回來別怪我和你老爹以後不認你這個兒子。”


    我說:“我不能說什麽,老媽我會一直當你是母親,即便你不認我是兒子。”


    我掛斷了電話,心裏覺得空蕩蕩的,我走進了臥室,發現徐浩正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他看著我,說:“你真的決定了嗎?”


    很明顯,我和我老媽的對話全被他聽到了。我點了點頭說:“我很迷茫,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做這個決定,說老實話,我現在不想去管什麽上古鴻家,我隻想回家,我想吃我老媽做的飯,我想躺下來好好睡覺,不再擔驚受怕。”


    徐浩說:“那你去做吧,我一開始就說過,我不會強求你。現在,障術野蜂也已經死了,我們已經算是報仇了。”


    我沉默了下來,倒在了床上。隔了一會,我掏出了安魂香來,點上。煙氣頓時在屋子裏麵彌漫,我突然看到青玉佩再次閃光了。當那些煙霧飄起來的時候,青玉佩又在不停的閃爍著。


    突然,我感覺我的眼睛也變得一片火熱,我看到眼前的世界正在慢慢的發生變化。開始變得黯淡無光,我睜著眼睛居然看到了陰界中的場景。


    是安魂香在作怪,不過我沒有拒絕。我繼續盯著看,我發現賓館裏也並不太幹淨。陰界浮現出來的時候,我的房間裏的天花板上倒吊著一個人,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兩眼血紅。


    徐浩說:“一隻小鬼而已,不用理會。”


    我沒有理會,繼續盯著窗外看。我突然問徐浩:“我的眼睛怎麽了?”


    徐浩說:“你的陰陽眼正在慢慢的全部開啟,往後你不用閉著眼睛,也能看到鬼。”


    我說:“這怎麽行啊?大白天的,我看到到處都是鬼,那豈不是非得嚇死不可?”


    徐浩說:“慢慢習慣吧,久而久之你會把他們當成人,而不是鬼來看待的。”


    我不再說話了,繼續感受著眼睛的變化。


    突然,我眼前的灰蒙蒙的景象又恢複成了原來的世界。緊接著,灰蒙蒙的世界又一次出現了,半空中漂浮著許多塵土,他們好像被什麽固定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


    緊接著,人界的視角和陰界的視角開始不停的在我眼前切換著。好半天,我眼睛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子疼痛,越來越痛,然後變得火辣辣的。


    我眼前的視角終於不再變化了,變成了人界的視角。我抬起頭看天花板,那隻小鬼仍然倒吊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盯著我看。


    徐浩說:“你現在可以去照照鏡子。”


    我朝廁所走了過去,很快站在了鏡子前麵,整個人馬上就傻了。我看到我自己,竟然不是原來的我自己。我的瞳孔變成血紅色,我的頭發竟然是豎著的,我的身上穿這件奇怪的衣服。這衣服好像並不是實體,隻是某種氣體化成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他是真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上麵的花紋竟然在不停的移動。


    最關鍵的是,我感覺自己腰部好像有什麽東西。伸手一摸,竟然有一把劍,不是木劍,而是純鐵的。


    我把劍拔出來,看到劍竟然是金色的,金光不停的在上麵遊走,如水一般,竟然有點滴落到地上的趨勢。


    徐浩說:“這個,才是你眼睛的本來麵目。”


    我說:“什麽意思?”


    徐浩說:“你應該知道障術野蜂為什麽想得到你的眼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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