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可能,如果樹木也在動,我為什麽會一點感覺不到?而且,我走動的時候,確確實實感覺到我們在往前走。”


    劉老漢說:“事實就是這樣。”


    我說:“判定我們是不是在往前走的依據,主要就是參照物。我們移動過程中參照物不斷變化,我們才能判定我們自己是不是在移動。”


    劉老漢說:“這理我懂,不就是高中學的牛頓定律麽,位移是相對的。我兒子的書我看過。”


    我說:“對。”


    劉老漢說:“要不然,咱們再來試一下。”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這一次換我在前麵走,劉老漢在我後麵盯著。接著我就往前走了,我走幾步又回頭看劉老漢,走幾步又回頭看。劉老漢離我越來越遠,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再走幾步,我已經看不到劉老漢了,我長舒了一口氣,看來我們的猜測是錯誤的。不過,現在越來越無法解釋了,為什麽我明明往前走了,可一回頭看到那棵樹,卻感覺自己在原地踏步?


    想到這,我就想再回頭看去。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右邊的位置好像有個人站著。猛的一回頭,嚇的一下跳了開來。


    劉老漢,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我身旁。


    我再猛的朝左邊看去,那棵樹又出現了,那棵插滿了樹葉的樹。


    我驚恐的指著劉老漢說:“你是怎麽過來的?”


    劉老漢似乎也嚇了一跳,他好像還盯著前麵看,一動不動的盯著。聽到我的聲音,他也猛的跳開,臉上的表情徹底的變了。


    我又問了一句:“你是怎麽過來的?”


    劉老漢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我從來沒見他如此的驚恐過。他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我一直站在這,沒有動過。”


    我冷汗又一次刷一下流了出來。


    我走向那棵插滿樹葉的樹,對劉老漢說:“我搞不懂了,究竟是退回來了,還是你在無聲中往前移動了?”


    劉老漢說:“不知道,我什麽也沒感覺到。我看著你走到前麵消失了,緊接著一轉身,你竟然站在我旁邊。”


    我差點沒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這一下,我腦子徹底的懵了。


    容我仔細想想,我們現在遇到的這種情況,究竟是我們沒有移動,還是樹木跟著移動,亦或者是有鬼怪在作怪?


    如果我們沒有移動,可為什麽我之前確實是往前走了,而且我走出了好長一段距離,劉老漢也親眼看見我在往前走?


    如果是樹木跟著移動,為什麽站在原地的劉老漢會一點也感覺不到?莫非,是瞬移不成,也就是從一個點瞬間移動到另一個點。可是我覺得,即便是瞬移人的視覺也會有所察覺的,畢竟周圍的參照物在變化。


    唯一稍微正常的解釋就是鬼怪在作怪,可如果真有鬼怪在附近,劉老漢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就算劉老漢真沒察覺到,我也一定能感覺到。問題是,現在我們沒有任何的感覺,就莫名其妙經曆了如此詭異的一幕。


    怨鬼界,真的太過詭異。


    等等,參照物?


    我馬上驚醒,對劉老漢說:“這次我們換個方法,我們兩個一起往前走,你記住左邊的參照物,我記住右邊的參照物,我們最後一起停下來,記住自己身邊的參照物,看看是不是我們走過去之後,又被悄無聲息的移動了回來。”


    劉老漢點了點頭,不再囉嗦。接著,我們兩個往前走。我盯著我的右邊看,那些樹木在變化,大小不一高矮不同,我幾乎記住了每一棵樹,到最後我喊了一聲停。


    喊停的時候,我死死的盯住了一棵樹不放,然後我問劉老漢:“我們是不是又回去了?”


    劉老漢說:“你自己看。”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有點泄氣。我聽出其中的含義了,也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整個人也突然泄氣了。那棵插滿樹葉的樹,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我再猛的一回頭,我停下來時盯著的那棵樹明明還在。我順著那棵樹往前看,整個人毛發都豎起來了。


    如果把這棵樹設定為一,我剛剛一邊朝前走,一邊盯著右邊的這些樹按順序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可是當我走到第十棵樹的時候,我發現第十棵樹竟然和第一棵樹長得一摸一樣。


    然後我順著第十棵樹往前看,前麵十一十二十三棵樹,竟然跟二三四棵樹也是相同的。


    不是第十棵樹和第一棵樹長的一樣,第十棵樹明明就是第一棵樹。


    我說:“我們又回到原地了。”


    劉老漢歎了口氣說:“我們不用試了,走不出去的,我們其實一直在原地踏步。”


    我說:“你知道怎麽回事了?”


    劉老漢說:“我想起來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長輩曾跟我說過那個鋼鐵廠的事。當時鋼鐵廠裏麵死了人,形成了怨鬼界,為禍一方,陰陽界派了大量的人去清除怨魂界,他們曾遭遇跟我們現在一樣的情況。”


    我說:“是什麽?”


    劉老漢說:“我們現在應該是到了絕望之地了。”


    我說:“絕望之地是什麽?”


    劉老漢說:“就是你越往前走,越走不出去,你越走越感覺到絕望,最後因絕望而死。”


    我說:“我確實感覺到了絕望。”


    劉老漢說:“想不想聽聽當年鋼鐵廠的事?”


    我說:“你說吧。”


    劉老漢就說了起來。


    當年鋼鐵廠因為集聚了大量的怨魂,成為了怨魂界,常有不知情的人從那裏路過,最後死於非命,於是陰陽界有了一次大的行動,清除那裏的怨魂界。


    當時李家也出動了一夥人,他們遇到的情況跟我們現在一樣,就是走到一片山穀之後,無論怎麽往前走,卻發現自己停在原地沒有動過。


    許多人都嚇傻了,他們連續了試了兩天兩夜之後,也沒有走出絕望之地。於是,許多人開始絕望,絕望就會產生恐懼,產生恐懼就會控製一個人的心。


    於是,李家死了不少人,最後都是自己被自己嚇死的,他們死之前瞪著眼睛朝前麵看,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後來,陰陽界稱這地方為絕望之地。


    我說:“那夥李家的人,有人出來沒有?”


    劉老漢說:“有人出來,但當時他們給我說這事的時候,我權當聽故事,根本沒有去細聽,他們是怎麽出來的。”


    我皺起了眉頭,惡狠狠的看了劉老漢一眼。我說:“我看你年輕的時候不是放蕩不羈,簡直就是個小痞子,不學無術。”


    劉老漢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我說:“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劉老漢說:“我們原地休息一會,不要再想絕望之地的事,越想越讓人絕望。”


    我說好吧,然後我們就地坐了下來。我背包裏麵有幹糧和水,我取出來分了一些給劉老漢,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吃完東西之後,我問劉老漢:“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時間特別的長?我們來怨鬼界過久了?為什麽天一直沒黑?”


    劉老漢說:“怨鬼界已經不屬於人間,這裏的白天和晚上都特別長。”


    我不說話了,吃完東西之後就地躺在了地上,我不再去想絕望之地的事,也不去想那棵樹。今天這一天,我們兩人身體和心裏承受的負擔,絕對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天。


    我累了,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劉老漢仍舊一動不動的坐著,眼睛時不時朝四周看上了一眼。我問他:“你看出什麽來沒有?”


    劉老漢搖了搖頭說沒有。


    我們兩人繼續等待,我覺得無聊,就對劉老漢說:“要不你給我說說你的往事打發時間吧。”


    劉老漢說:“你想聽什麽的,我的家庭,我抓鬼的經曆,還是李家的事?”


    我說:“你給我說說劉隋。”


    劉老漢看了我一眼,說:“你真想知道?”


    我說:“當然。”


    劉老漢說:“我先從劉隋的老媽說起吧,我是三十五歲認識劉隋的老媽的。當時我在一座小城市裏捉鬼,遇鬼的人正是劉隋的老媽。”


    我說:“遇到什麽鬼了。”


    劉老漢說:“他遇到了一個小兒魂童子鬼,也就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孩鬼魂。那個鬼魂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兒子。劉隋的母親獨居,跟他原先的丈夫離婚了。”


    我說:“不是吧,劉隋的母親都是個二婚人士。”


    劉老漢說:“別打岔。”然後說:“她被童子鬼纏身,經常在半夜的時候,感覺有人在屋子裏麵爬來爬去,有一次在深夜時,她特意醒著,想看看究竟是誰在搗亂。那一晚,又有人在他屋子裏麵爬,她一起身打開了屋子裏麵的燈。”


    緊接著,他看到一個人在床邊一閃,跑進了床底下。他又掀開了床單往床底下看,卻什麽也沒見著。


    最後,他照鏡子的時候,看到鏡子裏麵有個小孩,正對著自己一陣陣的哭著。


    她終於知道,那是她兒子回來找她了。


    劉老漢說:“我在路邊巧遇她,我看出他滿身的陰氣,就說她是不是被陰鬼纏身,然後她死活不肯承認。其實吧,那是她太愛自己的兒子了,即便他兒子已經死了,她寧願相信她還活著。”


    她的兒子也是,之所以會回到母親的身邊,就是因為愛自己的母親。但是他兒子沒有想到,他已經是鬼魂,回到母親身邊隻會害了自己的母親。


    然後,劉隋母親身體日漸虛弱,劉老漢終於出馬了,他收拾了那隻童鬼,送他去了他該去的世界。


    劉老漢對她說:“即便你再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可是人鬼殊途,你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說:“最後你收拾了他的兒子,又把他給收拾了,然後你們結合出了劉隋。”


    劉老漢看著我,沒說話。


    就在這時,劉老漢臉色突然大變,說:“我們在哪裏?”


    我轉頭看了看,整個人也傻了,那棵插滿樹葉的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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