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腦中回行千遍,淩禦風也想不起這號人物的存在。


    按理說,就他們所表現出的實力而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無名之輩。可他們恰好無名,不言亦不語。


    正當淩禦風苦惱於如何打破他們彼此間的相連直線時,一個滿夾憤怒的聲音傳來。


    “淩禦風,我看你今天如何能在這天下英雄的手裏脫身。”


    劍隨聲至,淩禦風也大喜道,“我馬上就脫身給你這天下英雄看。”


    劍出,卻未像之前一樣的傾盡全力。


    隻見他劍如遊龍,緊貼陸禮的不分左右。劍格劍刺,兩人竟合如一人般同進同退。


    陸禮劍至!和淩禦風的大喜不同,四個中年劍客均是眉頭一皺。


    果不其然,有了陸禮自作聰明的襯肘,四人再不能像之前一樣的行動自如。


    攻者劍未至,淩禦風便已和陸禮換了身形位置。守者勢雖沉,怎奈有一勢弱者身處其中,他們待守,卻守無可守。


    此消彼長,五人雖均未受傷,戰團卻離莫玄衣越來越近。


    此五人中,當屬攜萬頃之力而來、卻獲百線纏身的陸禮最為鬱悶。


    半刻鍾前,他見淩禦風恰能抵住四劍的合力圍攻,便想攜力而往,畢其功於一役。


    半刻鍾後,他方曉自己的加入不僅不能起到一加一等於二的效果,反而使開始的一削弱成了現在的零點八。


    他想脫離戰圈,想讓一切回複到原來一的狀態。可有人不想他退,所以他退無可退。


    在交手的半刻鍾裏,淩禦風有不止一次機會能將他刺於劍下,對方卻處處留手,劍至胸前又突轉個彎地撞在他劍上。


    然後,知曉什麽的他怒了,滿夾怒意的劍招卻均如石沉大海般激不起半點波瀾。


    無盡的綿綿劍勢下,他發現自己竟成了淩禦風手中的提線木偶,一扯一縱,正急速朝莫玄衣靠去。


    “淩禦風,你要殺便殺,以人為盾,你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對於陸禮的怒吼,淩禦風隻充耳不聞。他本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


    眼看六人將入莫玄衣戰圈,四劍中之一劍終是忍不住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四人中之執劍最穩者。


    三十年未出,陳默不想自己兄弟四人的麵世第一戰就這麽無功而返。


    兄弟連心,從他們問詢的目光裏,他也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可那又能怎麽辦?


    視線停留在那自稱“儒劍”的年輕人身上,他實不知該怎麽辦。他會殺人,可他不想殺其他的人。命令很明確,“柏子尖若亂,你們就要讓淩禦風再下不得山。”


    大梁公子淩禦風,本以為會手到擒來的事,現在卻成了這般模樣。


    他實不願想,若這身法超絕的大梁公子和那邊殺人如屠草的“玄衣劍”相匯合的話,自己這些人到底還有沒有機會留下他。


    他不得不想,因他已看到了那不斷穿梭人群的身影。一念及此,看向陸禮的目光裏不免又多了些嘲弄鄙夷。


    “大哥!”陳烈再忍不住地開口,寬闊的長劍幾次舉起又幾次收回,劍下之人換成了陸禮。


    陳默皺眉,眼看眾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終是心底一橫,長劍再出時,竟無視陸禮地直刺淩禦風。


    他不願殺人,但為殺人,他可傷人。


    陸禮不知自己身後有劍,他看淩禦風,淩禦風卻突然一收長劍地往他懷裏直直撞去。


    他想閉眼,見識過楊沫的落敗,他不認為自己能在此種情況下做出更勝楊沫的舉動。


    可預想中的疼痛未至,他人卻在金戈交鳴聲中向後傾倒。


    “一點,就差一點!”陳默出劍刺向陸禮的瞬間,淩禦風在心裏這般可惜道。


    時不我待,他不想出手相救,身後卻有劍風襲至。無可奈何下,他隻得前衝,並在大梁公子格開陳默長劍的同時腳下使勁。陸禮後倒,他人也如脫線陀螺般旋向左側那人。


    陸禮呆了,躺在地上便再不想起來。金戈交鳴聲初響,他便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他想不通,想不通的東西很多,他殺的人為什麽不殺他,幫他的人又為什麽要殺他?未至柏子尖前,他本是敬佩淩禦風的。到了柏子尖後,什麽原因又讓他變成了淩禦風的生死仇人?


    側臉瞥見又逐漸遠離戰圈的五人,他仿佛想通了什麽。


    “公子乃陸家之後,怎能對此屠戮江湖的惡行袖手旁觀?”


    再起身時,他將目光轉向正苦苦支撐的莫玄衣。u看書 .uknh


    殺人也是會累的!


    此刻之莫玄衣正無比生動的解釋著這句話。任他動作再靈活,手段再毒辣,在悍不畏死且看起來源源不斷的人麵前,他都顯得有些渺小了。


    沒錯,此刻之莫玄衣就像是一個拿著匕首在砍樹的小孩,隻可惜人如樹,人卻不是樹,所以在他砍樹的同時,難免會被樹上掙紮反抗的樹枝刮傷。


    “這不是原來那些人!”


    看著他們悍不畏死的勁,陸禮大皺其眉。


    這不是原來那些人,或者說,這些不是江湖人。


    在他眼裏,江湖人雖都願為利往,卻絕不會在未見實利前輕付己命。


    疑惑剛解,他便朝還在人群中執刀猛攻的趙龍大聲道,“趙兄,回來!”


    趙龍不聞,前衝依然。


    初戰至此,他早已忘了自己因何而戰。看著身旁眾人不斷在莫玄衣的匕首下倒地不起,他隻能將長刀地舉起落下舉起又落下。他要護住自己,護住自己最好的方式便是讓那能傷到自己的人再傷不到自己。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除給自己再添幾道劍痕外,他寸功未立。


    “魚腸玄衣劍”,能和當世兩大公子並列的家夥,又豈是那麽好對付的?


    可時間越久,久到他也覺得自己持刀的手開始酸麻時,那鬼魅的身影也終是慢了下來。


    一瞬間,趙龍隻覺得自己豪情萬丈,下劈長刀竟也有了淵遠流長的感覺。


    沒錯,就是淵遠流長,他見人在刀下,隻要刀下,他便能一躍而成江湖名人。可他刀下未及人,一柄長劍便將其橫空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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