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兩級,當今日的黎明級考驗如期而至,我們也同時受到了來自主管的緊急調令:所有上層收容組精英即刻前往懲戒部參與異常鎮壓。收到信息的我們,誠然存在這一絲顧慮、但是還是對主管投以往常那般的信任,即刻向著懲戒部開始行動。


    號令、集結,一如往常。但馬克還是向參戰的同事們打了預防針:“所有人不要對下層員工抱有太多的敵意,更不要動手動腳。根據手冊行事,鎮壓完畢就返回,明白了嗎?”


    “明白!”全員高聲響應著,很快便即刻出發。


    一眾人馬來到本部一區,這裏的收容組果然沒有參戰,同時根據洛基的情報,本部全員已經遠遠轉移至福利部,正由馬克西和艾達他們在接應。


    “全員戒備!”當我們來到懲戒部主休息室大門前,格雷格瑞向隊伍高喊道:“收尾人的攻擊隨時可能波及到這裏!”說著,他便從身後掏出正義裁決者,和我一起按下了按鈕,進入了那將壓抑與恐慌鐫刻在人們骨髓深處的殷紅空間之中。


    “嗬!”


    意料之外,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眼前便被一眾蜷縮於此的懲戒部文職們占領,戰戰兢兢的他們此刻已經對周遭的變動敏感到了極致,以至於麵對我們的突然造訪時,都不約而同的即刻拔槍欲射——幸好馬克當機立斷,一邊向文職們呼喊著表明來意,一邊轉頭下令壓製身後同事們的情緒,終於在危急時刻避免了不必要的衝突,阻止了撕裂的加深。


    我同時也隱去了薄暝的展現,以盡可能少的刺激到這裏的人們。


    “你們是上層來的!”在確認我們並無敵意之後,一名膽子大的文職仰起頭向我們說道:“你們是來支援的?”


    “沒錯。”馬克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說道:“現在是工作時間,至少現在,我們還是合作為上。”


    聽罷,文職們有些不知所措的麵麵相覷。馬克見狀也很識趣的示意我和格雷盡快帶隊過境,如此狀況下,不容得半點遲疑。


    “慢著!”


    就在我們即將完成轉移之時,那位懲戒部的文職突然叫住我們:“你們……不要想對大姐頭不利,我們會盯著你們。”


    老實講,這樣的話語並沒有什麽所謂的威脅性,甚至當他們話音休止之時,聲音幾乎已經細弱柔絲。或許我們本該直接無視其無謂的警告,但是馬克還是對此保持了相當的耐心,待身後眾人紛紛轉移、即將離開主休息之時,他麵向那群如螻蟻般蜷縮在角落的文職們,微微站定,端正的鞠了一躬。


    此時的我作為隊伍的領頭,這難得的一瞬已經在我眼中逐漸模糊,當然其後的故事我自然也便無從知曉。但是不知為何,馬克那為此彎下的脊梁,卻自此永遠印刻在我的腦海中。


    而當我們真正的來到懲戒部下層的戰場時,才驚異的發現:眼前的情況早已超出了我們的預計——紅色收尾人已經幾乎將本地的收容組們全部製服,她們或是重傷或是昏迷,僅靠主管提供的力場盾與主休息的再生反應堆勉強維持著奄奄的生息——僅剩的三位收容組此刻也傷痕累累,正被紅色收尾人逐漸逼至角落,揮舞著手中的ego徒勞的做著無謂的掙紮。此時我當即緊繃起神經,立刻檢索起眼前的戰局——她們全部都來自懲戒部與研發部,並且已經幾乎與組織斷絕了聯係;但其中似乎並沒有安吉拉,眼下並無法得知其具體去向。


    麵對身後抵達的大量敵方增援,紅色收尾人很快便失去了耐心,它即刻為手炮蓄能,瞄準眼前的三位敵役,準備速戰速決。


    “遠程組,攔截!”馬克見狀火速下令道:“一隊!謹慎攻勢!”言畢,洛基和格雷便首先前出向紅色收尾人發動了攻擊——洛基操縱著失樂園,指揮遠程組的同事們即刻釋放彈幕攔截敵役的腳步,同時格雷率領近戰組向兩側迂回,在遠程組傾瀉火力的空檔迅速接戰,終於爭取出足夠的時間,成功的救下了命懸一線的下層同事們。


    不過好消息很快便止步於此,收容組們的阻撓行動迅速引起了紅色收尾人強烈的怒火,他即刻調轉炮口,瞬間將無數的光幕向遠程組傾瀉而來——“注意!阻擋!”洛基立刻下令道,話音剛落,優伊與內維斯遂率先衝至陣前,同時操縱新星之聲急速釋放同樣密集的灰色光彈,雙方正式開始激烈交鋒。“二組防守!”在光幕轟炸造成的障眼迷煙中,馬克率領二組火速就位,攜帶防守型ego受於陣前,為遠程組的同事們提供穩定火力輸出的安全保障。


    “嗡!”在遠程組相互角力的同時,格雷戈瑞與一隊也即刻與紅色收尾人開始接戰——隻見紅色收尾人的炮口中迅速閃出一支熾熱的光刃,向劈於身體的刀刃發動了當即的反擊,瞬間便斬斷了科比尼亞手中擬態的半截刀身。“該死!”間此情狀,眾人當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卡米爾、格雷戈瑞、帕克、利弗爾輪番上陣,刀斬、劍劈、突刺、槌砸,牽製之餘為遠程組成員們創造空檔傾瀉火力。在一番輸出之下,雖然並未能迅速解決掉敵役,但也確實消磨了其韌性,即使危險的戰鬥依然在持續,但勝利的天平依然高懸我處。


    即便如此,眼前敵役的力量依然遠超出事先的預料:其相較於曾經,幾乎受到了全麵的強化——更快的速度,更強的防禦力,更加熾熱致命的刀刃與光彈。若非此次是上層的老收容組們出馬,裝備精良外加通力配合,否則如懲戒、研發部同事這般遭遇重大鎮壓事故,便也並無所驚訝。


    考驗收尾人固然保留著其原主的全套能力,但本質依然是異想體,逆卡巴拉抑製器的解放作用,自然也對這些怪物有效……而ego卻完全不受此影響,每一件裝備都經過研發部的特殊處理,保證其會在任何情況下都出擊致命且安全可控,雖然可以令其的使用者在高烈度逆卡巴拉抑製作用下依然保持非凡的戰鬥力,但同時卻也不會受到逆卡巴拉解放的影響,麵對變強的敵役興許會有些力不從心——不過至少眼下,我們還尚有能力將其壓製。


    “不好!”此時正於前方激烈交鋒的一組同事們突然略帶驚恐的大喊道:“這家夥又要炸了!”循聲望去,果不其然——紅色收尾人那備受重創的機體已經無法限製其體內滿溢而出的恐怖能量,伴隨著一陣機械的扭矩、斷裂、熔化,那副鐵殼子已經走入的崩潰的邊緣,已經如常一般,再次變成了一枚隨時會劇烈爆炸的定時炸彈。


    “快撤離!”馬克趕忙下令,在即刻組織疏散的同時,向我投來了期待的目光——


    “嗯。”我很快心領神會,隨即張開雙臂,引導、融合、聚集著體內的天啟之力——“長臂,把握!”隨著一陣簡短有力的吟唱,一窟黑森林的傳送門突然撕碎時空,赫然出現在那極度危險的走廊之中!


    “快……快動手!”我略有吃力的向馬克提醒道。同時咬緊牙關,苦苦支撐著眼前尚不穩定的空間介質。


    “呼——!”話音未落,一尾粗長的血鞭即刻劃過走廊中躁動的空氣,重重的錘擊在紅色收尾人那行將破碎的前胸甲之上——立刻將其推入了身後暗無天日的傳送門中,“嘭!”隨著一聲巨響,力量緊縮、空間和聚,在傳送門關閉的那一刻,那枚“定時炸彈”終於消失在現處位麵中。


    “噗通!”我深感疲憊的半跪於地,這種程度的力量釋放顯然對我的精神是極大地負擔——但至少我已經觸及到那曾經完全無法想象的上位,即使並不能維持太久……


    “……太好了。”此時,馬克停止了緊急疏散,帶領全然鬆了一口氣的人們跑上前來將我攙扶起來,“你成功了。”馬克向我祝賀道,但同時又半責怪一般額外說道:“我有說盡可能的嚐試維持不假,但不必持續到這種傷害自己的程度。”


    “沒關係……”我搖搖頭,半笑著說道:“今天是難得的測試機會,不加碼到極限不久浪費了嗎。”


    “……唉。”馬克歎口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在如期處理完畢考驗實體之後,一眾很快便得勝而歸,返回了上層部門,而洛基情報部等也及時采集了我的各項能力數據。了解敵人誠然重要,但是了解自己才能真正的知己知彼。


    “你們的策略是什麽?關於幻想geburah。”在風暴來臨前的某時刻,我略有頹然的抱著薄暝大劍,向一邊來看望我的格雷格瑞和馬克問道。


    “嗯……”馬克一陣沉默。


    “至少她是可以被擊敗的。”格雷靠在我身邊,說道:“或許隻是傷亡的問題吧。”


    “嗯……”我抿了抿嘴:“因為當初核心抑製時,把她結果的人是你嗎?”


    “當初我親眼看到,geburah部長像一頭發狂的怪物,吼叫著一個個劈碎了身邊的每一個同事……”格雷心有餘悸的說道:“也包括你……黛。”


    “確實不是什麽值得回顧的甜美回憶。”我如是說道:“當時所有人用姓命的代價讓你突入geburah部長的內圈,你便用擬態貫穿了她已經發熱發軟的腦袋。”


    “雖然成功了。”格雷苦笑道:“但在那天我失去了所有人,還有你。”


    “悲劇。”我搖搖頭。


    “興許最近的戰鬥已經讓你厭倦了。”稍後,馬克遺憾的說道:“沒人可以下此定論:誰的生命比你……或者其他誰人的生命更高貴。”


    “你覺得我們很自私嗎?你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忍受這一切嗎?平心而論。”


    “唔姆……”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自私……忍受……就像馬克說過的,這裏已經扭曲了我們所有人。”


    “你能理解這一點真的太好了。”


    “同事們可以擊敗她……但是同樣的,也要承受相當的代價。”我對此心知肚明。


    “昨天的爪牙之戰非常危險。”馬克額外補充道:“就像在鋼絲上遊走,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甚至想比而言,爪牙的襲擊都顯得那麽弱不禁風。”


    “那就是我的極限……”


    “我們不能再讓你獨自麵對這一切……”格雷與馬克一眼相視,說道:“我們準備一場輪戰計劃,由近戰成員們組成數支小分隊輪流騷擾,然後給予散碎陣型的同事們遠程攻擊的機會。”


    “聽起來就像當初格雷他們製定的計劃。”


    “嗯……”馬克強顏歡笑:“至少你不再有擔心自己‘過界’的風險。”


    “……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卡米爾他們慘死在那個怪物的手裏。”我站定,盯著眼前兩位男士們的眼睛,認真的說道:“那樣的敵人勢必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巨大傷亡,屆時我又怎麽保證我能繼續保持冷漠與所謂的‘理智’呢?”


    “你不該傷害自己……”


    “我也不能傷害你們。”


    他們似乎被我說動了,沉默著,不知在作何思索。


    “至少我們還有一份配合類似作戰的計劃。”馬克說道:“圍繞洛基的束縛為中心,在由黛芙娜牽製消耗之時,其餘人員遠距離主力攻擊。”


    “但請相信,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刻。我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他拍著我的肩頭,神色堅定的補充道。


    “我絕不會讓你……再一次在我麵前逝去。”格雷如是說道,雖然聲音很輕,但我依然很清楚的明白——對此他是認真的。


    強敵、不測、命運、結局,一切元素交織在一起,時刻摧殘著我的意誌。


    但是……能讓我在一切的打擊中恢複活力的,亦然是眼前的這群男孩們,還有一直陪伴身邊的女孩們。


    即使似乎每次遇到前所未有的強敵之時,我所謂的覺悟都會不經意間產生動搖。不過眼下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縱然如此,隻要有他們的支持,我就能一次次的走出陰霾。


    我終有一天能自如的駕馭天啟的力量,也終有一天不再懷疑自我。


    現在我要為他們而戰,我也相信著……他們也會為我而戰。


    “是你喚醒了我心中的自由啊,格雷格瑞。”我說著,不過是自言自語。


    “黛……”格雷聽罷,突然一陣傷感:“如果可能,我會希望自己能代替你承接這份責任。”格雷發出如是的歎息。


    “但願。”我苦笑道:“不過……我們終有需要忍受的苦痛,你們不應該這樣屈身於此。”


    “我們都不應當,此刻一切努力就是為了讓盡可能的同事們獲得自由。”馬克期待著說道:“那翱翔於都市之上的自由。”


    “翱翔於……都市之上……”一時之間,我竟然開始認真的對此產生了一種……切實的向往——是巢中的生活嗎?是權力與支配嗎?是力量去威嚇嗎?或許曾經的我一如每位遊走在街頭巷尾的都市人無異,都隻是在追求、或者僅僅是維持眼前的生活,不願回答問題,更給不出答案,對一切思想與變革嗤之以鼻。如果的確需要用語言形容的話,或許便是“樸素的實用主義”,我想這並非罪過——在生存的緊迫下,在欲望的熏逼下,當身邊的一切都在要求你如同一頭發瘋惡犬般貪婪的掘食眼前的所有獵物,不論是自然環境,還是他人的血肉。在我們這個時代中,遠視者如同浩瀚沙海中亭亭如蓋的巨木一般匱乏。


    我在這裏已經消磨了萬年有餘的時光,它是如此綿長,足以令巨石衰朽、令高塔坍塌。在這段令人絕望的時間中,我與過去的我、外麵的我並無二致,我貪婪、我膽怯、我狡猾、我背叛,似乎已經成為了這殘酷之地應存的永恒。


    但是……


    在我恢複曾經記憶至今,不過短短的五十天——無論如何比較,相比曾經,如此的時光短促如牛毛。卻誠然是我人生中最為寶貴的一段時間——隨著我們被賦予浩如煙海的記憶與前無僅有的自由權限,我們竟然在短短的一月有餘的時間內,完成了過去完全難以想象的壯舉。麵對空前絕後的挑戰,所有人亦然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團結。某段時間,我竟然感到了一絲全然不同的心境……或許真的會令都市有所改變。我決意守護這份難能可貴的風景,甚至為此不惜生命。


    直到今天,我終於明白,我並非像一條守護羊群的獵犬,而是一位同在群中,與每一位同誌們生死與共的個體。


    這興許便是我揮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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