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剿齊王寨……”


    看到大家都看過來,李恪捂著嘴,皺眉沉思。


    犬孚見李恪久久不言,心中不免惴惴:“公子,莫非有甚難言之隱?”


    李恪長歎一聲,搖了搖頭:“此事涉及六國之貴,本不該與你們說的……”


    “事涉六國?”


    犬孚瞪大了眼,劉安仁瞪大了眼,趙柏默不作聲,眼睛瞪得尤其大。


    李恪痛苦地點了點頭。


    “暴秦無道!”他一聲重歎,開始講古,“暴秦無道,主公以少年之身,遊曆天下,聞巨野有齊王之蹤,本欲合縱以抗暴秦!”


    犬孚重重吸了口涼氣:“合縱!”


    “正是合縱!”李恪急聲確認,“秦之強,非天下之力不可相抗,主公深知此事,故乍聞齊王尚安,欣然而往。”


    “可齊王不是假的麽!”


    “誰!”李恪一聲大喝,目露凶光,“誰言齊王是假的!一個假的齊王,能得齊卒相護,大弩相幫?”


    犬孚張著嘴:“不是說潰兵……”


    “兵之投主,如倦鳥投林!齊國潰兵多矣,為何不在齊地投他人,卻非要不遠萬裏,來此投一個假的齊王!”


    “這……”


    李恪又是一歎:“齊王是真的!是真的……卻還不如假的!”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這一歎滿是哀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安陽君的大誌在這一歎展露無疑,可這大誌之難,也隨這一歎印入人心。


    “主公本想與齊王共舉,可誰知生計消磨,齊王早已失了大誌,棄了修養。王而為匪,民何以存!主公怒其所為,這才令我等隨人……刺王,滅國!”


    滅國啊……


    本來山水不一家,齊王寨的覆滅在劉安仁等人眼裏最多就是件鄰居家的倒黴事,考慮到這鄰居平日處得不乍的,劉安仁食烤魚的時候還加了二兩濁酒……


    可誰知這居然是場滅國之戰!


    劉安仁目瞪口呆,犬孚目瞪口呆,趙柏目瞪口呆,就連齊墨季布,也在一旁目瞪口呆。


    李恪敏銳地感覺到戲演過了,咳嗽兩聲,就此揭過。


    “安仁君,你可知主公千金之軀,何以駐留此處?”


    “為……為何?”麵對滅國的名將,劉安仁忍不住更加緊張。


    “盜匪害國!”李恪怒不自抑,拍案而起,“若不是巨野盜匪橫行,堂堂齊王,何以墮落至斯!”


    劉安仁和犬孚不由縮了縮脖子。


    犬孚小聲問:“公子,那君侯的意思……”


    “斬盜!以救民!”李恪斬釘截鐵,殺氣騰騰,“二位以為然否?”


    “這……這……”


    看著二人呐呐不言,趙柏突然插嘴:“安仁,你在澤中,以何為生?”


    劉安仁回過神來,下意識開口:“自然是打……”


    “打漁!”犬孚流著汗,震聲高喊,“君侯悉知,我等不堪秦庭暴政,將陽澤中,漁獵為生,可不曾禍害過四鄉八裏!”


    劉安仁如夢初醒:“是啊!我等平日漁獵為生,便是生計再苦,也不敢妄動鄉裏百姓分毫!”


    “是嘛……”趙柏長鬆了口氣,“我看安仁勇武,犬孚多智,還以為你們……”


    “決無此事!我等皆良善百姓!”


    “我信爾等的!”趙柏認真地看著劉安仁的眼睛,“恪卿能將你薦我,也定是信爾等的!”


    一打,一拉,聽在一旁的李恪心中拍案,差點脫口喊出一聲彩來。


    他正了正神,開口助攻:“安仁,主公誌在平盜,我初見你,便知你可為主公廉頗,切莫多慮。”


    “能得公子與君侯看重,我福甚矣!”劉安仁感激得一頭是汗,鞠一把水,小心應答,“君侯之情我等感泣,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安仁甚賢!”趙柏含笑誇了一句,背身一靠,擺出個愜意的姿態,“我確有事要你等襄助,恪卿,你代我說,不可有瞞。”


    “唯!”李恪應了一聲,“安仁,巨野澤中,盜幾何?民幾何?”


    劉安仁眨巴了一下眼,求助地看向犬孚。


    犬孚清了清嗓子:“民六股,盜唯一。”


    “盜唯一?”李恪一笑,“為何我聽過彭越之名?”


    “此盜正是彭越!其人蠻勇,占荒島一十又六,麾下惡徒千八百人,皆十惡不赦之輩!”


    李恪眯起眼:“有這般巧合?”


    犬孚又抹了一把汗:“豈是巧合!公子,彭越惡名遠揚,雖僅一人之力,卻壞了巨野良善的聲譽。我等島民皆恨其所為,奈何敢怒不敢言,敢言則命喪啊!”


    “如此說來,此人倒真是該殺……”


    “確是該殺!”


    “但他有千八百匪眾,主公麾下雖勇,力卻不及……也不知何處可尋得義士相助。”


    李恪喃喃說著,眼神飄動,突然落在劉安仁身上。


    “安仁,你等善民怨彭越否?”


    “啊?怨……怨啊!”


    “既然怨,主公剿匪,你等可願助否?”


    “這……我等寨中不過百餘人,隻歎有心無力!”


    “自不會叫你一家對敵。”李恪擺了擺手,“主公手下門客逾千,犬孚說澤中有六脈善民,便是每家隻百人,加起來,也不比彭越少了。”


    “嗯?”


    李恪不管劉安仁如何作想,轉過身,深揖於趙柏麵前:“果不出主公所料,巨野還是良善居多。主公,你先前說,欲用安仁聚民為助臂,為他備下的東西,現在也是時候交予他了。”


    趙柏直勾勾盯著李恪,真想問一嘴他究竟備了什麽……可他終歸沒問出口,隻是點點頭,一副我心君知的派頭。


    李恪抬手鼓了鼓掌,當即有齊墨四人上廳,共同托著一個巨大木盤,盤上金光燦燦,是壘成金山的金鎰。


    劉安仁和犬孚的眼睛都直了,抿著嘴,伸著手,哆嗦地連個聲都放不出來。


    李恪慢慢走過去,伸手捏住劉安仁粗糙的手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安仁,主公可否為民平匪,了卻心願,就看你們的了!”


    劉安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齊王寨的,直至回到澤邊,登船啟航,才緩緩回過神來。


    今天的船行得特別穩,因為船上有千金之巨!


    這個數字,他行盜多年,看書 .ukshu 殺人無數也不曾見過十一。


    不愧是天下有數的貴人啊……


    他歎了口氣,看向與他狀態相似的犬孚。


    “犬孚,今日覺得如何?”


    犬孚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澤風,緩緩說:“大當家,這次好險。”


    “險?”


    “雖不知那齊王建因何惹怒了君侯,以至於他平滅了齊王寨,心中尤憤憤不平。但他剿匪去恨之心甚堅,我不免想,若此番我等出手晚了,叫君侯先遇上彭大當家手下,又會是何等光景……”


    劉安仁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


    “巨野七當家,彭大當家一家獨大,正如當年六國戰秦,六家即滅,本就是注定的道理,所別者,不過在早晚而已。”


    劉安仁點了點頭。


    “可是君侯出手便不同了。齊王寨精銳之勢,一夕而滅,彭大當家手下雖多,稱精銳的,也不過四五百人,擋不住君侯的家臣。”


    “那君侯為何還要我等助力?”


    犬孚冷冷一笑:“大當家,你道君侯真不知我等是民是匪?”


    “噫!”


    “君侯是給我等改過之機!”犬孚一拳捶在艙板,“大當家,君侯高貴之人,身邊如何能有作奸犯科之輩,我等唯有戮力以戰,才能洗脫過往,成君侯座上嘉賓!”


    “所以……此事我等該為主?”


    “成人之美,忠人之事,大當家,你真想一世為水匪否?”


    劉安仁沉默良久,吐出一口濁氣:“看起來,我真該與幾位當家走動走動了……”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秦钜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暗夜拾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暗夜拾荒並收藏大秦钜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