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爐火微旺,酒肉香隨風飄散十裏。


    葉家也是燈火通明,鍋鏟碰撞的聲音不斷。


    田玉林哄得孩子睡著,就去廚房做下酒菜。


    隻是,家裏並沒有存什麽吃食。


    好在北城帶來的東西裏,有臘腸臘肉以及葉檀給的大塊牛肉,做下酒菜正正好。


    父子倆也從村子商店裏搬回了五瓶米酒,等不及菜做好,就先喝了起來。


    幾顆鹽醃製的花生米下肚,葉大樹抬手在自家兒子肩膀處重重的拍了兩下。


    葉重山趕緊給他滿上酒,碰了杯以後一飲而盡。


    還沒放下杯子,就聽見葉大樹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


    “我隻有你和你妹妹兩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肯定心裏是希望你們好的。”


    葉重山沉默著,沒有說話。


    “等我們以後都不在了,你和檀檀才是真的血脈親人。你妹妹善良你是知道的,無論怎麽樣都不會放著你不管。”


    “但你也要學會感恩。”


    葉大樹說著,搖了搖頭:“爸讀書少,說不出什麽教育的大道理。但爸知道人隻有學會感恩,才能在大家夥之間立足。”


    葉重山羞愧不已,這做人的基本道理,卻不知之前如何被蒙蔽了雙眼。


    愣是眼盲心瞎的我行我素。


    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討厭以前的自己,虛晃度日,肆意揮霍餘生。


    下酒菜隻上了一道,酒已經過了三巡。


    喝了許多酒的人容易將自己的思緒無限放大,他本就愧疚,如今聽著葉大樹的絮絮叨叨更是沉悶難解。


    隻連連點頭:“放心!”


    葉重山覺得坐著表態誠意不夠,最後站起來,撲通一聲跪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跪天跪地,也可跪父母。


    他重重的磕頭,表明決心:“爸,當初都是我不懂事。如今您和妹妹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認真努力,改過自新。”


    葉大樹急忙將人扶了起來:“這是做什麽?爸當然相信你。隻要你從今往後跟著我們好好幹,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葉重山眼底微微濕潤,但男兒有淚不輕彈。


    說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他要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改過的決心。


    接下來兩天,葉重山都在家裏收拾家務,可謂是勤快了不少。


    正好是除夕前一日,他看見自家後院還有兩隻雞,便想著要殺一隻給葉檀。


    這讓正在廚房洗碗的田玉林,透過窗子看見。


    立馬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重山,重山。”


    葉重山頓了頓手,回頭問道:“怎麽了?”


    “你抓雞做什麽?”


    田玉林心中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麽,隻不過裝作不懂還要問一句。


    “送給我妹妹啊。”


    家裏就隻有兩隻雞,再抓一隻出去,這大過年的一家口人就隻能吃這一隻雞了。


    田玉林當即就不樂意了,麵露為難之色:“重山啊,我們家現在可就隻剩下這兩隻了。上次我經過你妹子家門口,看見她家養了好多呢。”


    這言下之意就是。


    葉檀家雞那麽多,何必再送過去。


    當初陸桂芳結婚,葉檀一次性買了好多雞備著就酒席用,肯定還剩下不少。


    葉重山聽出來了,眉一擰:“那能一樣嗎?檀檀從北城帶了多少東西給孩子們你心裏最有數,當哥哥嫂子的送一隻雞怎麽了?”


    田玉林看著那隻養肥的雞,心生抱怨,嘟囔了句:“可以送點別的呀,一隻哪裏夠我們吃呀。”


    正好葉大樹聽見了他們的談論聲,便也走了過來。


    葉重山一下子就起了火,覺得葉檀都已經給了他們很多東西,一隻雞都是小氣了。


    就看著眼前小家子氣的女人極為的不悅:“行啊,那到時候我也不吃了。你就留在這裏守著這兩隻雞,我帶孩子去北城。”


    而田玉林聽到這,頓時心慌了起來。


    她不能生養,葉重山這要真的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回頭在北城遇到了別的女人不要自己了。


    那她下半輩子算是完了。


    無論如何都不能。


    田玉林立馬閉了嘴,在看到葉重山的神色緩和過來以後,才小聲講了兩句:“哎呀,我也是為了你和孩子考慮。並非不想報答自家小妹,你別生氣了。”


    葉重山這才勉強的應了聲,又說道:“你去找綁繩來,我把它抓出來。”


    田玉林無奈,隻好笑著同意下來。


    但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不遠處的葉大樹看到卻欣慰不已,看來這個葉重山,真的有點要改邪歸正的意思了。


    弄好了雞,父子倆決定帶著孩子去葉檀家看看小花,順便也看看冬冬和鵬鵬。


    於是提早打了葉檀家的座機,聯係好了以後才上了門。


    葉檀穿的很喜慶,一套紅色的毛絨外套長衫,頭上還戴了個大紅色貝雷帽,站在屋子前麵等他們。


    葉重山提著雞,還牽著大的小孩,走在最前麵。


    和葉檀對視上的那一刻,他心裏多少有些尷尬。


    畢竟妹妹回來了這麽久,也沒有來看過。


    葉檀卻溫和的笑了笑:“大哥。”


    然後順手就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打趣道:“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


    一切照舊,就好像普通兄妹那樣相處。


    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葉重山原本揪著的心,在她順其自然的神態和語氣裏,受感染的緩和了下來。


    “妹妹,妹夫不在家嗎?”


    “剛睡醒,一會就下來了。”


    葉檀將他們邀請到客廳,按照接待娘家人的禮數。煮了茶水,又拿出了果盤。


    葉大樹坐下以後,將懷抱裏的小家夥遞過去:“要不要抱一下?”


    葉檀笑得歡喜,趕緊接過了自己的小外甥。


    她喜歡軟軟萌萌的小孩子,尤其是在懷抱裏的小孩,身上還有奶香味。


    大抵是長得親切,這小外甥一看見葉檀,就咯吱咯吱的笑著流口水。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心都要被小孩給萌化。


    隻是葉檀抱著,笑了兩下就笑不出來了。


    瘦弱不說,還營養不良的感覺。


    葉檀也是養過兩個孩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於是她站起來,將小孩還給了葉大樹,走進裏屋去拿紅包。


    葉重山一瞧見紅包,立馬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這不是給你的。”葉檀故作玩笑的神態,讓對方放鬆下來,然後才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給兩個孩子的過節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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