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翔和譚明文一路打趣穀童,大談他昨晚的戰鬥激烈,聲音十裏外可聞,老穀這才明白他們為什麽絕不住隔壁房間。


    十一點鍾,標致車送譚明文到縣委,下班前趕到縣農技站。接待羅翔的是一位中年大媽。大媽急於回家做飯,把派遣單介紹信胡亂過一眼,拿出一張信箋唰唰唰寫了一行字,再“啪”的蓋上一章,和派遣單介紹信一起遞回來。羅翔無聲說道:“歡迎大學生來我單位實習。。。。。。”


    大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歡迎大學生來我單位實習。”


    羅翔默默念叨:“希望你貼近最基層。。。。。。”


    拿了菜籃子站起來的大媽邊朝外走邊說:“希望你貼近最基層,你去鶉目營鎮農技站。”


    羅翔一一應是,再不像夢裏那般麵露不快,他和大媽出到門外,主動說道:“我送送您?”


    中年大媽看到標致小車吃了一驚,這才發覺小瞧這位來實習的學生。她滿麵堆笑的說道:“小羅是吧,我是農技站副站長金拉達。”


    羅翔像是蠶蛹擁抱李詠玉米見到春哥,驚喜的叫道:“您就是金站長?您發明了簸箕式插秧法。”


    金拉達很謙虛很快樂,十年前身為農村大嫂的她就是靠簸箕式插秧吃上政府飯,雖然此後再無其他發明創造,可足以使一生驕傲。金拉達後悔沒把羅翔留在站裏,且不說小車送來的大學生來曆不凡,單是聽他讚美自己就很值得了。


    羅翔主動拉開車門,金副站長一頭紮進去,碩大的屁股朝天,像一隻菜青蟲爬啊爬啊爬到車內。穀童從後視鏡看到,拿她和雍容華貴的麥苗兒對比,差點把昨夜的飯嘔吐了。


    下車前,金拉達要回給鶉目營鎮農技站的委派信,摸出鋼筆加上幾個字,批示羅翔實習期間享有辦事員待遇,由鶉目營鎮農技站解決工資。羅翔更誠摯的表示感謝。


    穀童很是羨慕羅翔未上崗先拿工資,羅翔嗤笑道:“有沒有還兩說。”


    穀童不信,農技站是國家事業單位,怎麽會沒有錢。


    羅翔笑道:“你個沒知識的!知道什麽是‘七站八所’?”。


    穀童自然不知,羅翔於是解釋道:“鄉鎮一級有十五家鎮政府發放工資的站所,俗稱七站八所。聽好了,不是一兩家三四家七八家,是十五個!它們是農技站、林業站、果樹站、水利站、農機管理站、經管站、財政所、司法所、計生站、文化站、廣播站、殘聯、農村養老保險管理所、科委、沿海鄉鎮的漁技站。你可想而知鎮政府的財政壓力有多大,哼哼,嘴巴一張就有工資?我就沒奢望過。”


    穀童瞠目結舌,歎道:“當真不得了!咱們形容親戚多總說七姑八婆,政府的親戚更多,七站八所!”


    羅翔冷笑道:“這點機構算什麽,有的是五花八門的機關,比如土地所、派出所、工商所、稅務所、糧管所、食品站、公路站、交通管理站、農電站、供銷社、物資站、農村信用合作社、郵政局、蠶繭站、畜牧獸醫站。。。。。。”


    穀童聽得頭暈,搖頭晃腦的歎道:“怪不得人浮於事,老百姓負擔重,鄉鎮就有這樣多單位,每個單位兩三個人都是一大堆。”


    “兩三個人?”羅翔笑道,“又不是地下交通站。”


    兩個人說說笑笑,開車到縣政府大門外停下,蹲在路邊的譚明文鑽上車便罵:“去他娘的甘棠,狗眼看人低。”


    譚明文見他們納悶,氣呼呼的說道:“甘棠看不上農學院,對我愛理不理的。”


    羅翔笑道:“是不是嫌你的等級低了?快打電話回去,讓張院長立馬提升為學院黨組成員。”


    譚明文笑罵道:“某人盡管說風涼話,看我怎麽向白天仙擺談昨晚的翠竹園。”


    羅翔急忙告饒,安慰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另找地兒就是。”


    譚明文愁悶的搖頭,“不容易啊,地方政府眼睛隻盯企業,對咱們事業單位一點兒不熱衷。”


    羅翔微微一笑,學校對地方財政的貢獻是隱性潛在的,眼下很少有政府注意到這點。他想起何詹任職的棲武縣,問道:“在江城市外設基地沒問題?”


    “隻要當地政府給一點優惠!”譚明文馬上答道。水稻玉米實驗室是他好不容易爭來的工作,如果無功而返臉上無光不說,留給領導的印象自不會好。


    羅翔算算日期,何詹在中央黨校的學習快結束了,按照他的發跡軌跡應當扶正為棲武縣主管農業的副縣長。他對譚明文說道:“我分在鶉目營鎮實習,晚上我幫你聯係一位老師。”


    三個人隨後驅車到鶉目營鎮,鶉目營鎮在大煉鋼鐵時代砍光附近的森林,現在隻靠農業和不成氣候的小工業支撐,財政在甘棠四鎮裏排名倒數第一。


    羅翔憑夢中的記憶指揮穀童開車到農技站,才在破破爛爛的門口停下,大門裏衝出四五個人,大聲笑道:“古老板來了?歡迎歡迎。”


    譚明文聽成穀老板,朝穀童驚訝說道:“你什麽時候變成老板?”


    穀童亦是茫然無知,從車上下來後問道:“你們找誰?”


    農技站領頭的是站長鄧軍,他愕然的打量三人,隱隱約約發覺搞錯了。羅翔急忙拿出介紹信說明他的身份,農技站的幾個人都有些赫顏,不過看在標致車的份上皆笑道:“歡迎大學生也是同理,嗬嗬,小羅是吧?裏麵請。”


    羅翔羞澀答道:“以後還要勞諸位領導多多指教,容我借中午這頓飯略表心意?”


    鄧軍的一張馬臉立刻越發和藹,大手一揮,“也罷,大學生是國家的棟梁,我們去粘粘文曲星的福氣。”


    羅翔忙請他們上車,可是車小不夠坐,論資排輩後鄧軍和副站長葛培擠進車去,其餘三位騎自行車到醉仙樓匯合。


    醉仙樓是鶉目營鎮最高檔的飯店,相比江城的大酒店自不夠看,就是比甘棠也遠不如。可用餐高峰期門口小小停車場依然滿滿當當,放了一輛小車一輛越野車兩輛吉普和三輛農用車,還有兩輛拖拉機。


    鄧軍在車上和羅翔閑聊幾句。關係走近許多,他指著那輛小車很神秘的說道:“小羅初來乍到,鎮上別人無幹緊要,他卻一定要認得————康老大康老板,醉仙居便是他的。”


    羅翔捏著鼻子做不得聲,暗驚記憶中沒有康老大此人。他轉念一想又放下心,夢裏的實習不過走馬觀花,報道後便回江城和杜英俊廝混了兩個月,最後托請鄧軍在實習鑒定上蓋章簽字完事,認不得康老大也是在理。


    他問道:“康老板,做什麽生意?”


    臉色蠟黃似肝炎病人的葛培哼道:“從天到地什麽都做。”


    譚明文打趣道:“土裏的蚯蚓生意,也做?”


    鄧軍看上譚明文夾著黑色公文包的份上不敢怠慢,笑道:“譚先生一語中的,他真做了蚯蚓生意,不過是長蚯蚓——蛇。”


    穀童在他們身後說道:“啊,我知道他。”


    幾個人都訝然,穀童急忙解釋:“他宴請過孟少和麥姐。。。。。。我去了,他好像有貨要進超市。”


    “哦。”羅翔點點頭便不已為慮。鄧軍和葛培卻不能無動於衷,都在心頭猜想這三個人的真正來曆。


    “醉仙居”雖然是鄉村飯店也有三層樓,鄧軍領頭到三樓坐下,女服務員打扮如土老財的丫鬟來請點菜。羅翔不等兩位站長謙讓,把菜單推過去,笑道:“坐等現成,有勞站長了。”


    鄧軍笑嗬嗬的拿起菜單,葛培掏出香煙一一散發,旁敲側擊譚明文和穀童的身份。兩個人搞怪,絕口不提他們一個人是老師,另一個。。。。。。就是司機。


    農技站的三位同事一起到來正值上菜,鄧軍指著一盤菜介紹道:“這裏的招牌菜——龍虎鬥。”


    譚明文臉色有些蒼白,幹笑道:“好菜好菜。”


    羅翔肚子裏笑開花,終於知道這廝怕蛇,他殷勤說道:“明文哥,多吃啊。”


    譚明文恨他一眼,硬著頭皮伸出筷子,手指不自覺的輕輕顫抖。。。。。。


    鄉村的菜價就是便宜,山珍野味吃了一肚皮,喝了兩壇醉仙樓自釀的醉仙液也不過三百多元。鄧軍客氣著要付款,但穀童早就買單了。


    下樓時兩位站長和羅翔走在最前麵,葛培苦笑道:“小羅不是外人,咱們用不著粉飾太平,農技站爺爺不愛奶奶不疼,日子難過得很。”


    鄧軍麵色變了變,但瞬即順著葛培的話說道:“鎮政府發工資像是打發要飯,上月的錢還沒給。”


    羅翔立馬明白他們的叫苦是衝著金拉達關於工資的批示,他借著酒勁開玩笑:“我也有苦衷啊,江城的女友要陪伴。”


    鄧軍心領神會,“鶉目營有什麽大事?小羅到時下來蓋章,嗬嗬,你放心,實習鑒定咱不會亂寫。”


    羅翔用一份工資買了自由也是歡喜,和兩位站長相視一笑。


    在夢裏鄧葛二人可沒那麽好說話,足足敲了他兩份厚禮。


    羅翔搞定實習就不想在鶉目營多停留,打算就此回江城,但葛培拉住他,和鄧軍商量:“小羅是大學生,有見識,不如一起見見古老板?”


    鄧軍很是猶豫,可最後還是堅決的點頭接受副站長的意見,扭頭對羅翔說道:“古老板是東北大老板,做種子生意,要和我們合作推廣優良玉米種。”


    羅翔本待拒絕,但鄧軍和葛培放下站長臉麵執意要他參與,羅翔隻好推遲回江城的安排,和譚明文穀童找一家小旅館住下。


    譚明文等到農技站的人走後才說道:“當真是窮山惡水人刁蠻,他們是拿你當飯票。”


    羅翔歎息道:“我豈能不知?可。。。。。。”


    羅翔沒說出真正的心思,他擔憂古老板的種子有問題,這樣的事兒還少了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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