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奏簡,被熊誠稱為烈病的,是南境騷亂。


    南嶺作為南楚第一大流放地,聚集了很多犯罪的大臣、氏族、商人,罪不至死,但南楚容不下他們,就舉家被流放到這個崇山峻嶺、充滿沼氣瘴氣的南蠻之地,跟蠻夷混雜居住,時常產生衝突。


    此次從廬江郡報來軍情,是黃彭與其他被流放者和當地閩越人聯合作亂,從渠道攻出大庾嶺,到南楚境內的村落搶奪物資,挑釁南楚邊軍。


    當年黃彭本來要被梟首示眾的,昭氏給他求情之後,和黃氏全族一起被流放至此。


    “父王當初就該殺了他!”熊誠憤憤道,“要不是昭賊讒言,如今也不會出這個亂子!”


    將離不發一語,慢慢卷好簡牘,拿走一個桃子。


    “雲夢君,呃,不了,還是喊你薑承,孤剛繼位就出現這種事,考驗孤的時候到了,新君上任必要大幹一番!孤要出兵!討伐南嶺!”


    熊誠滿腔熱情地說完,充滿期待地看向將離。


    將離啃了一口桃兒,點點頭“好。”


    “呃……”熊誠愣了一下,“對於這事兒,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必須出兵平亂,此事需找景司馬商議,我能給出的意見就是支持。”


    熊誠試探道“你可有意領兵?”


    “陛下笑我,”將離笑著擺擺手,“薑承一介商賈,賦閑封君,領兵打仗什麽的,做不來。”


    熊誠想了想“孤記得,你還在天秦做九原君的時候,曾帶騎兵打過匈奴,大破匈奴八百八。”


    將離露出些懷念的眼神,回憶道“百刀騎,在山間夾道,那一役不過滅了二百餘人。”


    “百刀騎,好名字,威風,隻可惜啊,南楚產馬極少,王師沒有騎兵,不然孤也要整頓騎兵,殺到南境,踏平南嶺!”


    將離笑了笑“南境崇山峻嶺的,恐怕不適合騎兵行軍,威力也難以發揮,隻有在開闊地勢才能鋪開騎兵陣勢,手持環首刀,若是再能借助緩坡地形自上而下進攻,那騎兵簡直沒有對手,無可匹敵。”


    熊誠拍拍案桌“可以的,你可以領兵!兩國封君,當今世上誰能如你?”


    “那是承蒙陛下厚愛。”


    “別謙虛,孤的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若非你謀策,如今坐在這位子上的怕是那個逆子,孤也未必能活到今天,封你一個君都嫌小,該封侯。”


    將離歎了一口氣“本隻想做些小生意養個家的。”


    熊誠笑了笑“你這生意,賺大發了。”


    他笑笑不說話,丟下桃核擦擦手。


    熊誠繼續說“記得今夏在顧氏別院小聚時,你和嘯柏提過一些,南楚大旱,顧氏柘田減產過半,不得不舍棄遠離水源的柘田來保證近江柘田的質量,是麽?”


    “是。”


    “那些柘田現在如何了?”


    “前陣子秋雨連下半個月,算是解了旱,柘田已經慢慢恢複種植,往年十月就要開始收成,今年的話,要到年後了。”


    “你說過,想要去終年濕潤的南嶺開辟不受旱災影響的柘田。”


    “的確說過。”


    “那孤就把南嶺攻下來,給你種柘杆怎麽樣?”


    “嗬嗬嗬……”


    將離真的不知道該回什麽,有點小感動。


    熊誠雖把這事說得很簡單的樣子,看著不靠譜,但確實可行。


    更別說還有他年輕的叔父熊和熊侖,這二人很早之前就跟先帝提出要南收南嶺,可先帝優柔寡斷,這事便拖了好幾年。


    這次完全可以藉由南境騷亂的原因一舉攻下南嶺,為南楚擴大地盤。


    將離笑了笑,拱手回道“那薑承就再次承蒙陛下厚愛,且先謝過了。”


    轉念一想,立即補充道“不過……還有一些顧慮,關於天秦的。”


    熊誠皺了下眉毛“你說。”


    將離便把顧氏從天秦傳回來的可能要南攻的消息告訴給熊誠。


    “陛下若是向南布軍,北部淮水防線恐怕會被削弱。”


    熊誠擺擺手“不怕,我南楚五十萬雄兵,北境有二十萬鎮守淮河,何愁天秦南攻?”


    輕敵,是一場戰爭失敗的前兆。


    將離果斷搖搖頭“沒有這麽簡單,南楚北有天秦,西有夜郎和滇國,南有南嶺百越,而唯一能稱得上對手的,就隻有天秦。


    “對西、南兩方任一一方開展戰事,都會給天秦製造南攻的機會,秦楚百年冤家,現在的右相公孫啟是個有點偏執的人,他們若是要南攻,必會傾舉國之力,提前鋪墊也不無可能。”


    “提前鋪墊?”


    將離沉默片刻,鄭重道“我接下來說的,隻是猜測,因為有前車之鑒,關於這個前車之鑒,我先問陛下一個問題,陛下可知當年天秦北境被匈奴攻破,是因何事引起?”


    熊誠眨眨眼睛,輕搖一下頭“倒是不甚了解,隻知匈奴雖然攻破了長城,卻並沒有得逞,竄入境內的匈奴也被全數殲滅,正是你領的百刀騎吧?”


    “正是,匈奴用兩架連弩車、以攻城巨矢攻破長城,連弩車是墨架守城重器,如何會流落到匈奴人手裏?我後來細想,當是天秦內部有人與匈奴通敵,uu看書.uuanshuco 讓他們造出連弩車,弄出長城破境的危機,使得朝廷往北境調兵十萬,終才達到目的。”


    “意圖何在?”


    “天秦朝堂分攻楚和存楚兩派,若是北境有戰事,兵力往北境集中,那攻楚派就沒有足夠的理由慫恿攻楚。”


    “大費周章,不惜自毀長城,嗬,天秦存楚派還真是費心了。”


    將離繼續說“存楚派以太後為首,是宗室與外戚的聯盟,他們存楚的態度其實很不堅定,隻是為了穩固自身地位,也忌憚六十多年前的兩場暴雪,怕秦楚交戰,秦帝會像武厲王那樣遭受天譴。”


    熊誠擔憂道“這個我也信,那兩場暴雪著實詭異,就像是對秦楚的警告一般,隻要開戰,天象必異,”他又暢然地舒了一口氣,“楚國幸得天命護佑,實乃天意。”


    將離嚴肅道“天秦信法,公孫啟又是堅定的攻楚派,既然存楚派能利用外部的力量來左右朝中局勢,那攻楚派就未必不會。”


    熊誠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恍然道“所以你認為……”


    他忽然停下盯著將離,眼裏閃過一絲不安的猶疑。


    將離點點頭,肯定道“陛下想的不錯,雖然隻是猜測,但南嶺騷亂很有可能是天秦攻楚派從南楚後方推波助瀾的結果,南楚北境,不得不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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