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院,漢堡衝向狗棚,越嗅越興奮,沿著平房牆根躥到餐廳門口,不住原地打轉,四下嗅完,又朝樓前去,前爪輪番在水泥地上刨,發出刺耳剮蹭聲。


    何青屏說:“大爺,它叫漢堡。”感覺它嗅出“瘋子”的氣味,嘶嘶聲不斷,對楊氏父子不理不睬。


    “過來,沒事,不會咬我。”老人邁出門檻,枯手伸向躁動的漢堡,輕碰鼻尖,再摸頂門,慢慢蹲下抬起前爪,漢堡舔他的手,竟微微晃動尾巴。


    他雙手捧住頭,撫摸略帶暗紅的耳毛:“我們已熟了,爪子和骨節大,還能長,缺鈣,運動偏少,腿力不足,多喂骨頭和豬肺,鼻尖溫熱,輕感冒,在這裏一個月,便能調過來。”


    “您說的是,對它照顧不夠,前幾天都不在家,它一直呆在雨裏的。”何青屏見漢堡似乎對老人身上的氣味很著迷。


    老人抓住兒子的手起身:“它頂門骨頭凸出,夠凶,凶且忠誠,便是看家好狗,之所以要見它,因為狗隨主人,不是說你也凶,反過來,也可以說主人如狗,也不是罵你,隻想說人與狗的品性相通,今天,你付清全款,房子就歸你了,但我有些不放心,為什麽呢?我希望這宅子的新主人能鎮宅,這樣才能保護好它,通過這條狗,基本了解你了,有狗如此,人當更強,我可以安心走了!”


    “爸,我早品過了,這幾位從申市回到鳳凰城,屬逆向而動,經曆豐富,性情內斂,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新主人了。”楊吉川攙老人進屋。


    何青屏從老人貌似瘋顛的言語中悟出道理,以狗看人,違背常理,屬偏激的逆反思維,按照他的邏輯,同樣可用“瘋子”來對照他,說不定那狗是隨了他的性情,頑固倔強,方能以命博義,但人可能為狗舍身取義嗎?主人即使壞到骨頭裏,狗照樣忠誠不二,人不能像狗一樣麵世,但狗可以像人一樣活著。


    屋裏又傳來老兩口的爭吵,漢堡突然叫一聲,轉身欲撲向大門,門口兩個男人似乎受到驚嚇,僵在原地,不敢擅自入內。


    兩天後。


    在六位裝修工人和一群女將的努力下,楊宅煥然一新,外牆變成“藏堡”一樣的咖啡色,院內淺粉,平房外的圍牆上增設一道電網,果樹加設圍欄,花草成行扶牆,大門旁的狗窩換成兒童玩耍的彩色塑料房,盡管漢堡盡忠職守,仍擋不住架上葡萄明顯減少,夏氏姐妹和鴻濱均愛吃,何青榕每晚回家也帶三兩串,同時為新家帶來一位體態臃腫、雙手靈巧的“白姐”,普通食材一經她的手,立即變成美味佳肴,據說在某個飯店當過廚師,曾到“休閑一夏”應聘,與小梅同住客房樓上,每周回家兩次,剛來一天,已征服所有人的舌頭,一到吃飯時間,鴻濱就提前進廚房。


    傍晚,為慶喬遷,何青榕和小梅特意提前趕回,四個女人圍著忙碌的白姐唧唧喳喳。


    偷吃五香牛肉的鴻濱說:“白姐,我要想你的手藝了,就請你到申市呆一段時間。”


    “來回跑,路費好貴的,小何吃飯怎麽辦?”白姐給每人一塊糖醋排骨。


    “路費你別管,帶他們兩人一起去。”鴻濱擔心總吃她的菜,脂肪會纏身。


    “鋪張浪費。”小潔挖苦,“白姐,別聽她的,我們不去,她才總回來。”


    “申市我去過,滿街高級酒店和飯店,像下餃子似的,美食遍地,我差遠了。”白姐不知道該聽誰的,一家竟有兩個女主人,還附帶一位更年輕的管家婆。


    “再高明的廚師在酒店也做不出家常味,酒店注重菜色,味道大受影響。”鴻濱指牛肉,“不好看,就是好吃。”


    “有道理,所以外麵能吃膩。”何青榕說。


    “那行,要愛吃我做的,除了你說的,平時給你做一些香腸臘肉、燈影牛肉什麽的,帶一次,能管兩個月。”白姐懂得為長期穩定的工作多做事。


    “太好了,做好交給小潔,寄過去就行。”鴻濱招呼大家端菜。


    “濱姐,白姐過去幫你做飯,我就專門幫你送,別麻煩快遞公司,還能慰問你,一舉兩得。”小梅積極建議。


    “說得冠冕堂皇。”鴻濱笑著站門口喊,“老爺,開飯了。”


    “老爺得去請。”小梅剛出屋,見何青屏領著張鬆過來,“耳朵挺靈的。”


    “不靈,耳朵就會遭罪。”何青屏請張鬆就座,衝廚房喊,“白姐,一起吃。”


    “你們吃,這裏更寬敞。”白姐出來指廚房,“還有菜呢。”


    “那就等做好再開飯,誰有意見?”何青屏見她們正用手抓,“平時都文靜,上桌就原形畢露。”


    “擁護你的提議,白姐不上桌,全部不動筷。”小潔舉起手裏骨頭,其他人陸續舉手。


    “那多不好,真的不用管我。”白姐急了。


    “白姐,進了這個院,都是一家人,可以邊吃邊做,不然得等你一個人。”何青屏堅持讓她就座,“每周我收拾一次碗筷,小梅,你幾次?”


    “我中午不在家吃,也承包一次。”小梅給她們倒紅酒。


    “你們都幹了,我幹啥?那可不行。”見小梅給自己倒酒,白姐慌忙捂住杯子,“反了,這成你們侍候我了。”


    何青屏說:“白姐,這家裏就要消滅侍侯,請你來,不是來侍侯誰的,做飯屬你的工作,至於其他,大家人人有份,憑自覺自願。”


    “我讚成。”小潔又舉酒杯,“昨天見到白姐,我就發愁,我是小姐身,沒有小姐命,有活不幹,看著難受。”


    “我就喜歡你這種的,每年最好在申市呆半年。”鴻濱敬張鬆酒。


    “我在申市呆半年,你回這邊再呆半年,全年都在侍侯你,做夢!”小潔反應過來。


    “隻是日常起居,能讓你吃虧嗎?逛街我當向導,遇見老外,還當翻譯。”鴻濱又敬白姐。


    “那是你能者多勞,美其名樂於助人,跟日常起居兩個性質。”小潔不依。


    一時間七嘴八舌開了鍋,白姐在旁邊看得百感交集,不知道這小何怎麽把她們糅到一塊的,世上奇事見過不少,愣沒見過這樣的家庭,女人們吵得歡天喜地,男人在旁邊看熱鬧。


    “濱姐,我哥的事,怎麽樣了?”小梅岔開話題。


    “他沒跟你提嗎?昨天跟他通過電話,他說辦完離職,就去申市,我已跟辦公室的齊小眉說好了,走一下麵試程序,剩下看他本人。”鴻濱跟何青榕碰杯。


    “臭小子也不跟我講,讓我瞎操心。”小梅掏手機。


    “肯定忙著辦離職,沒工夫理你。”何青屏建議她別騷擾,用筷子敲敲碗,“張鬆又看了好幾家店麵,位置不錯,如果可行,準備年底前再開兩家快餐店,請同誌們發言。”


    “真要大幹啊!那我得當分店店長。”小梅意見明確。


    “那有的忙了,人手怎麽辦?擔心管理跟不上。”何青榕欣喜又苦惱。


    “要不我也參加?多個人,多份力。”小潔對何青屏說。


    “不行,唯獨你不能出去工作,主要任務就是看好他,動不動就給別人買車,多的都出去了。”鴻濱手指何青屏,“你要讓她幹,我跟你沒完。”


    “哎呀,我倆意見一致,餐廳是副業,浪跡江湖才是主業。”何青屏連忙解釋。


    正討論,白姐從廚房端菜出來:“真要缺人手,我可以推薦師兄和師妹嗎?都做過餐廳管理,燒得一手好菜。”


    “這樣最好,我和張老板當的是摔手掌櫃,具體的找我姐。”何青屏對小梅說,“至於你,關鍵看籌備工作表現,車正好排上用場。”


    “還是姐夫你有遠見。”小梅隨即起身,“為喬遷‘盛夏之濱’、為未來的‘休閑一夏’餐飲公司,幹杯!”


    眾人紛紛起立,齊聲附和,白姐也跟著幹掉滿杯酒,有人詢問“盛夏之濱”是什麽意思,待小梅講完,小潔和鴻濱又激動的與她碰杯,齊誇名字起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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