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鄉勇豎起來耳朵,要聽李孟羲說道說道,為何黃巾之後,這天下為何還亂。


    李孟羲清了清嗓子,便開始緩緩說了起來。


    李孟羲口才不錯,說起天下大勢,那可是頭頭是道。


    他言辭犀利,又能言簡意賅,深入淺出,且並不高深莫測,故作玄虛。天命玄談,他也一字未說,故而,一眾鄉勇能聽得懂,並聽的入神。


    “……所以這黃巾之亂,歸根結底,在於土地。你想啊,那黃巾賊從何而來?還不是跟眾位一樣,也是貧苦百姓?”


    “諸位家中多少還有田產,不至從賊。可試問,不說旁處,就涿郡境內,投賊之人還少嗎?當真黃巾就人人該死?”


    聞言,鄉勇連連稱是,說家鄉的確有人投了黃巾,甚至還說族親裏有人也投了黃巾。


    家中無田,不投黃巾,隻有餓死,吃黃巾軍糧,勉強可活。至於黃巾軍糧從何而來,管他做甚。


    鄉勇們心中揣揣,心思若是家中到了迫不得已賣田的地步,怕不是也隻有投了黃巾,才有條活路。


    而真要是從了賊,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隨時掉腦袋。


    道理掰扯的很明白了,讓鄉勇有了一絲對黃巾的同情,這卻不是李孟羲最終的目的。


    “黃巾不成氣候,亂不上多久。


    剛有人問,為何黃巾之亂平定,天下還要再亂?再亂原因在於,朝廷下令各地自練團練以備黃巾,亂在此令。”


    “此令一下,縱黃巾平定,必成尾大不掉之勢。朝廷早已無力管控地方,地方手中無兵還好,但一朝有兵,誰肯輕棄兵馬。”


    “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手中有兵,又怎能不生反心?”


    李孟羲語氣平靜,出言卻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匹夫一怒……額這個,百姓一怒,血濺五步耳。咱窮苦百姓,縱是手有刀槍,就是想亂他一亂,能怎地?最多不過驚鬧市,傷死幾人而已。”


    “若是世家大族,地主豪強,他們這般人物若是一亂,何止血流成河?大漢郡郡有世家,縣縣有豪強,如今他們兼且有兵,他們若亂,豈止死傷三五人,兵戈四起之下,天下又豈能安定?”


    “故,黃巾亂後,當是諸侯之亂,到時戰亂紛任,要更勝於今日黃巾。”


    一席話說的李孟羲略口幹舌燥,他又端過弟弟手中的碗,又喝了兩口。


    李孟羲是後世之人,人人平等的觀念深入他心,他並未因為鄉勇們身份低下而對他們有絲毫輕視。


    今日和鄉勇們談論天下大勢,李孟羲組織言語的用心程度毫不遜色當日進見劉備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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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說的更淺顯易懂,李孟羲連“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這樣的話都不肯用,生怕鄉勇們聽不明白。


    也正因為李孟羲說的用心,他話中的意思,鄉勇們聽的明明白白。


    天下若是再亂他十年八年……


    “這可……這可如何是好?”李孟羲身旁挨坐著的車夫老鐵有些失神的呢喃著。


    亂世對經不起任何波折的平民百姓來說,無異於瘟疫一般可怕,一股無措的情緒蔓延開來。


    有人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當真天下會更亂?”一個鄉勇不可置信的試探著問。


    “避無可避。”李孟羲搖頭回應到。


    這下,一什鄉勇全都低著腦袋沉默了。


    半晌之後,見鄉勇們情緒不高,李孟羲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各位兄長,可否聽孟羲一言?”


    老鐵回過神來,連朝李孟羲拱了拱手,“軍師但說無妨!”


    其他鄉勇們也起了頭,眼睛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承蒙各位看得起,孟羲就鬥膽直言了。”


    “諸位從軍為何?想必不過前途二字。雖說亂世已臨,我等鬥大的字不識一個,難有大成就。可眼下卻也有千載難逢之機。”


    說到這裏,李孟羲頓了一下,他目光掃過一眾鄉勇,見眾人都眼睛看過來,豎著耳朵聽的模樣,李孟羲繼續說到,“要問何為千載難逢之機?黃巾也。”


    “今黃巾並無十足戰力,一觸即潰。諸位何不奮勇,多立軍功,趁黃巾之亂,謀得個一官半職。


    雖說,將軍難免陣前亡,打仗免不了要死人。


    可哪怕隻是掙個百夫長,別的不說,至少有一身好甲吧?


    諸位都上過沙場,有甲和無甲,哪個易死,哪個易活,諸位自有評斷,不用某多言。


    大富大貴難求,那是要拿命換的;就算不求大富大貴,隻想苟得性命於亂世,也絕非易事。


    兵卒戰陣易死,若要活命,謀得一官半職,是重中之重。”


    “軍中謀立官職,必要有軍功在身。


    今有黃巾羸弱之敵,不卻正是我等軍人謀取軍功之千載難逢之機?”


    “有弱敵可搏巨功,此良機斷難再有。”


    “故某所言,諸位前途,正在黃巾之亂。諸位當奮命一搏便是。”


    語畢,李孟羲停下不說了,讓鄉勇們自個思量。


    鄉勇們聽完李孟羲的話,隔著火勢漸熄的篝火,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有些被李孟羲的話說的意動了。


    “著啊!軍師說的在理!”某鄉勇一拍大腿,有些意動模樣。


    黃巾確實不堪一擊,當時大興山一戰,黃巾幾萬人,可打起來怎麽著?還不是追著黃巾追了滿山,哪怕遇到一絲抵抗?


    當時若是再勇一點,跟什長狗子一樣一樣搏殺或是生擒個黃巾百夫長,自己現在也是什長了。


    等成了什長,再殺他一兩個甲士,那不還得再升一級?


    眾鄉勇投軍時間也不短了,鄉勇們尋思,按功賞的情況來看,義軍功賞倒是分明,每戰下來,但立功者,不論大小,人人有賞,未有立功而不賞者。


    如今李孟羲的話,細細思量之後,鄉勇們覺得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和被迫為賊的黃巾軍相比,和還在家鄉埋頭苦種的鄉人相比,如今從軍的鄉勇們的確有著遠比其他人光明的多的“前途”。


    亂世裏餓死百姓,卻餓不死當兵的。


    對這些大字不識的鄉勇們來說,正有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了他們麵前,他們此時若是奮命一搏,當能以自己的鮮血,換取最大的價值。


    如今殺了一個沒什麽戰鬥意誌的黃巾甲士,就可以得軍功一級。


    再等一兩年後,他們的對手就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經過戰火洗禮的其他的鄉勇,再要得軍功一級,難度平增數倍。


    要是再等個兩年,等諸侯兵成,為了對抗黃巾而募集的鄉勇們,他們的對手就變換成了各方精銳,變成了並州鐵騎,丹陽兵,虎豹騎,陷陣營,白馬義從,先登死士……


    雖說大浪淘沙,可先被淘掉的,必然是最小的沙子。


    如今趁黃巾之亂,不管在誰的麾下以軍功博得個百夫長千夫長,都將占得先機。


    就算誌不在軍旅,從軍隻為掙得些錢財,然後回鄉買地,那如今也是能掙得錢財最容易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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