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穿山甲尋得了一眾小妖,令他們先行往無霸山去,便又急急回稟張陽。


    “神君,都已安排妥當了。”


    張陽道:“那就好,不過剩下的可就管不了啦,走吧,再回天心湖瞧瞧。”


    穿山甲微微點頭,緊隨其後,心裏邊已是十分感激。


    這些山精野獸曆來就是蠻人的食物,若是都給救下,哪還叫他們吃什麽,蠻人雖說野蠻,可也是萬千生靈之一,正所謂弱肉強食,自有其生存之道。總不能叫他們像普通人那樣種植莊稼食用五穀吧,哪得退化成什麽樣子,豈還有這般戰力,況且人家也不肯啊。


    二人回得天心湖來,原先那些大快朵頤的蠻人已經散去了大半,想是吃飽喝足回穀去了。不過還有一些新人零零散散的正從四麵的山嶺上下來,準備來此生火,還有一些則從水裏出來,放眼瞧去,無一不是滿載而歸。


    “就這般吃法,早晚也得給他們吃光了!”張陽一聲感慨。


    誰說不是呢,給了蠻人一副強壯的身軀,又給了他們下水的本事,別說是山上的精怪,這水裏邊的也都跟著不保。


    突然,張陽的目光給一名蠻人吸引了過去。那蠻人剛從水麵冒出,身材高大魁梧,一隻手扛著一杆魚叉,另一隻手則提著一個鐵絲兜,兜裏邊套著一隻金色的人形水怪,正賣力掙紮著,極為顯眼。


    他可是見過夜叉神那一幫手下的,一眼就認出這是鱉魚所化,隻是還差些火候,再瞧瞧那顏色,九成九是那金鱉無疑。


    “神君,怎麽啦?”見張陽愣住,穿山甲連忙問說。


    張陽道:“你看前方,那蠻人兜住了什麽?”


    穿山甲抬眼望去,他是精怪,自曉得精怪的模樣,同樣一眼就瞧了出來,頗有些不忿道:“竟給他們抓了去,那鱉精也真夠笨的。”


    張陽倒不生氣,而是笑著說:“正愁著沒地方找呢,現在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穿山甲明白他的意思,這顯然是要動手強搶啊,想著那金鱉何等珍貴,哪能給那幫蠻人當下酒菜,當即提著斧頭氣洶洶道:“神君,我來!”


    張陽想了想說:“那好,你自己小心,快去快回。”


    以張陽的手段,足以輕而易舉的奪了那金鱉,然後從容離去。隻是他身為土地神君,怎麽能做這等打家劫舍的勾當!


    穿山甲應了一聲,一手撚訣施法,化作一道黃風席卷而去。


    那風呼呼作響,來得極不尋常,自然引起了蠻人的注意。那一群架火烤肉的人裏,早有人遠遠瞧見,當即高聲嚎叫,然後更多的人也都跟著發現,一大幫人叫囂著到處尋找武器。


    那提著金鱉的蠻人同樣得了提醒,他急忙回身望去,一見那怪風,竟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是一陣憤怒。眼見怪風將至,那蠻人怒吼一聲,抓著魚叉朝風中刺來。


    穿山甲一把扯住魚叉,現出形來,怪叫道:“好你個蠻子,敢戳你神將爺爺!”猛的踢出一腳,把那蠻人踹翻在地,又走上前去,扯過那鐵絲網兜,好似還不解恨,便欲抬手再打。mianhuatang.info


    “回來,別惹事!”


    耳邊忽響起張陽的聲音,他回頭朝天上瞧去,微微點頭,這才收了手,罵罵咧咧道:“這次就先饒過了你,哼哼,要不是神君攔著,定叫你嚐嚐我的手段!”還在為蠻人圍獵精怪生氣呢。


    待那些蠻人追身過來,他早早回到了天上,而那些蠻人隻是一味的叫罵著,也不管他們是誰。


    “神君,金鱉!”穿山甲提了一下手中的鐵絲網兜,堆出了一副笑臉來。


    那隻金鱉仍舊一陣驚慌,雖說逃離了蠻人虎口,可卻又落入神仙手中,他一個精怪,在一群神仙手裏能討得什麽好,又不忍給人做了功德,隻得一味哭求道:“神仙爺爺饒命啊……”


    穿山甲喝道:“瞎叫喚什麽,又不吃你,給我老實待著,再敢亂動,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金鱉一時給他嚇的,當即就閉了嘴,也不敢胡亂動彈了。


    “神君,您看?”穿山甲看向張陽。


    “裝桶裏去。”張陽淡然道。


    “好嘞。”穿山甲欣然應道,忙取出木桶來,又打開鐵絲兜,喚道:“快進到裏邊來。”


    金鱉曉得能保住性命,哪兒敢不聽,當即現出原形,化成金色甲魚,一溜煙鑽進桶裏。


    穿山甲忙蓋上桶蓋,收起木桶,滿心歡愉道:“可算是完事啦!”


    張陽記得袁天罡好像說有三處,具體地方都告知穿山甲了,便問:“是不是還有一處?”


    穿山甲回道:“是呢,不過那地方在……”


    話未說完,忽聽得一陣號角從穀中傳來,急促而響亮,那些個蠻人一下子警覺,也顧不得吃飯了,忙都撩起武器往回趕。還有那些嶺上狩獵和水中撈魚的,也都暫且停下了手裏的活兒,一個勁兒的往山穀跑。


    “怎麽回事,難不成要打仗了?”見那些蠻人把火架上的美味魚肉都給丟棄了,張陽不禁皺眉問道。


    穿山甲亦覺得奇怪,說道:“這個小的倒不曾聽說,也許是要推選新的首領,蠻人的事情誰知道呢。”


    張陽尋思,既然想在南疆立足,此間的事情定要多多了解,遂道:“走,過去看看。”


    穿山甲點點頭,當即與他一道兒往穀中來。


    一進山穀,眼前頓時迷蒙許多,張陽細細感覺,發現不僅僅是瘴氣,空氣之中似乎還有毒氣彌漫,叫人聞著好不舒服。也虧得是蠻人,若是尋常之人,早死在這兒了。


    “想必是精怪吃多了呢,那麽多毒氣。”他心中暗道。


    穿山甲卻隻是捂著鼻子,苦著張臉。


    循著那號角聲前行,不消一會兒,二人便瞧見了一個巨大的洞窟,黑漆漆的,足有數丈來高。在那洞窟前麵,已經聚集起了一支蠻兵隊伍,約摸千餘之眾,無一不是大塊頭。特別是隊伍前邊的那幾位,該是各個部落的首領,更是魁梧異常。


    再瞧瞧身上那些武器,五花八門的,什麽刀槍棒槌鐵齒釘耙,反正應有盡有,其中還有不少的強弓硬弩,就那箭矢的粗細程度,叫人見了都膽寒。


    在一眾蠻兵前邊,還有一個高個子蠻人,該是那蠻王頭子,正在前邊咿咿呀呀的說些什麽,他一通鼓噪,麾下眾蠻兵也跟著高聲呐喊,顯得十分帶勁。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蠻人走上前來,光著上身,下邊裹著一張虎皮,背上背著一對短斧。那老蠻兵對著底下眾人一通說教,接著又聽得一陣齊齊的呐喊,這才開拔行動,往另一處穀口進發。


    “這麽一大幫青壯,該是穀中的全部人手了吧,這般氣勢洶洶的,這是要幹什麽去呀?”穿山甲疑惑了,在他的印象裏,這一帶好像沒有蠻人的敵對勢力啊,若是有個什麽小精小怪,那也犯不著這般興師動眾吧。


    張陽說道:“你且寬心好了,反正不是自相殘殺。”又暗自思量:這南疆之地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穿山甲道:“要自相殘殺才好哩,小的恨不得他們多打死兩個!”


    張陽猛敲了他一下腦袋,沒好氣道:“真是沒腦子,要是他們都死絕了,那南疆的精怪不得滿天飛了,到時候去禍害鄉裏,你去收拾啊?”


    穿山甲一愣,細細尋思,那麽多精怪,要都得了道行,且到處為禍,憑著他們幾個確實是收拾不完哩,遂喃喃道:“好像是這麽個理……嘿嘿……”當即傻笑一聲,算是稍稍釋懷。


    張陽又白了他一眼,說道:“走,且跟上去看看再說。”


    穿山甲微微點頭,跟著他一道兒外穀外來。


    越走著穿山甲便越發覺得異樣,他四下瞧了瞧,說道:“神君,好像不太對勁啊。”


    “怎麽啦?”張陽沒瞧出什麽來。


    穿山甲道:“這個方向好像是去那月牙山哩。”


    “月牙山?”張陽隻覺得陌生之極,便又問:“那是什麽地方?”


    穿山甲道:“那是九龍河的源頭所在,山頭上有一眼靈泉,叫‘月牙泉’,聽說是一處修行的好去處,好些精怪都曉得的。不過小的聽聞上邊好像住著龍公主,又有一眾水族把守,尋常人可不敢到那兒去。”


    張陽沉吟道:“照此說來這些蠻人是想尋那水族的晦氣咯?”


    “多半是呢。”穿山甲點頭道,片刻後又堆起了笑臉說:“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正好。”


    張陽一聽這話,還以為他又想著收拾蠻人的事情,便板著臉道:“什麽正好?”


    “沒,小的不是那意思。”穿山甲連忙道。


    “那是什麽意思?”張陽問道。


    穿山甲忙解釋道:“方才與您說的最後一處便是這月牙泉,袁小子說那裏藏了一隻金鼇,隻是月牙泉重兵把守,又不曉得那金鼇藏身何處,若是貿然進去少不得惹來麻煩。小的原想是算了,就這般回去也好。不過現在有這幫蠻人在,若是他們能把龍公主和一眾水族釣出來,咱們不就有了機會?”當下是一臉壞笑,也不知是否給張陽帶壞了。


    “可是真的?”張陽一聽說金鼇,當即是兩眼放光。


    鼇者,何物也?那可是上古時期媧皇斷足立極的靈龜,傳聞那龜長著一顆龍腦袋,身軀龐大之極,又堅硬異常,若四足撐起,足以抵住蒼天。


    穿山甲道:“千真萬確,除非那袁小子蒙我。”


    張陽微微點頭,他暗自尋思,這金鼇雖不是那上古巨鼇,可好歹也屬同類,又是靈物,若好生馴養,將來定是一大助力,想到此處也跟著一臉壞笑。


    遠遠的已經能夠瞧見山頭的輪廓,穿山甲指著前方,說道:“神君,那兒就是月牙山了。”


    張陽抬眼望去,但見那山鍾靈俊秀、紫霧縈繞,就好像藏在雲霧之中,較別個山都不一樣,當下感歎道:“果真是一處仙山啊!”


    穿山甲道:“誰說不是呢,不然那龍女如何要霸了此處,還領著一眾水族把守,唉,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呢。”言語間頗為羨慕。


    “那邊好像有一處營地。”


    張陽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座簡易營寨,營寨的一側背靠山頭,另一側由柵欄護著,營中立著不少大型軍帳,還有些蠻兵的身影,都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看來這些蠻人是早有準備啊,把前哨戰都打這兒來了。”


    穿山甲疑道:“神君,你說這幫人哪兒來的帳篷。”


    張陽道:“估摸著是上官弘給的,也就他和蠻人走得近。”隻稍一尋思便想起他來。


    說話間那一眾蠻兵已經陸續趕來,在離河岸半裏之處收住了隊伍,還有那些營寨中的蠻兵,也跟著出來集結,手中多了好些鐵絲網兜,還有各種長短不一的魚叉。


    “瞧這架勢,別是要打漁吧?”穿山甲驚詫道。


    “噓。”張陽示意他不要說話,好生看著。


    那個蠻王頭子又是一通鼓噪,然後領著一眾蠻兵浩浩蕩蕩往河邊進發。


    那河流上遊銜接著月牙山的靈泉,下遊則連通著九龍河,河水清澈見底,水中群魚匯集。眾蠻兵並不上山,隻是在河邊排開陣勢。早有一隊蠻兵扛著大塊大塊的石頭往中間的河道去,又將石頭填進水裏,如此反複。


    “這幫蠻人,這是要斷了此河啊!”張陽心中驚歎,不曉得他們這是要鬧哪一出。


    過了一會兒,忽聽得水中嘩嘩聲響,泛起幾道滔天巨浪,待那浪濤收斂,現出了浪頭上一眾精怪,原是一頭黑魚將軍領著手下數千水族,再瞧那水族,既有魚精、蝦精、蟹精,又有螺螄、大蚌、甲魚,林林種種、各有扮相。


    “好你個蠻王,竟敢犯我九龍河,尚不知死耶!”黑魚將軍指著岸上厲聲斥道。


    那蠻王如何曉得他嘰咕什麽,也不搭話,隻將手一招,那些強弓硬弩便齊齊放箭,還有之前那一小隊蠻兵,衝著那浪濤是猛擲石頭。


    一眾水族雖說甲衣護身,可難免有護不周全的地方,當即就給射得哇哇大叫。黑魚將軍氣急,怒道:“好不講理,且叫爾等瞧瞧我九龍河水族的厲害!”說罷,掩著一對銅錘便上岸廝殺,還有身後那一幫水族,亦都浩浩蕩蕩殺奔過來。


    “好聰明的蠻人!”


    穿山甲善於掘土,卻不喜水性,自曉得裏邊厲害。


    張陽微微點頭,這幫人雖說野蠻,可腦子卻是好使,隻用填河這一招便將一眾水族給逼上了岸,若是那些魚蝦蟹精硬要待在浪頭裏,遲早得給斷了後路。


    那蠻王頭子揮舞著大錘攻向了黑魚將軍,他的武器十分奇特,就好像一根鐵槍上烙著一塊黑鐵坨子,那重量自不必說,看著就勢大力沉。黑魚將軍氣呼呼的提著雙錘來戰,哐當一聲巨響,三錘撞在一起,他忽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接著便是一陣釀蹌,待穩住身形,原是給那力道震飛了出去,隻這一下,便叫他臉色變了數變。


    是的,這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點,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一個凡人會有如此驚人的力氣。別說是他了,就連天上的張陽都暗暗吃驚。


    “若比力氣,還不是他敵手哩!”張陽心說。


    “吽吽吽~~~”


    那蠻王一陣歡呼,像是在示威,見黑魚將軍畏懼不前,又舞著大鐵錘衝殺上去,蠻人都是好勇鬥狠的主,若放過了黑魚將軍,隻怕他也沒臉當這蠻王。


    黑魚將軍瞅了一眼月牙山,沒了奈何。他可是這一眾水族的統領,若此間失守,那月牙山可就危險了,雖不曉得這幫蠻人的真正目的,卻也隻得硬著頭皮迎敵,這樣的結果與他方才的信誓旦旦實在大相徑庭。


    眾水族仗著人數上的優勢,一開始還能與蠻兵打個勢均力敵,可漸漸的便落了下風。那群蠻人好似從不曉得害怕,雖說有了點折損,卻是越戰越勇。反觀那些水族,也不知是否給那蠻人的血腥嚇著了,這心一亂,手腳自然跟著慌亂,一小撮人的潰退很快就能夠影響到全部人。


    瞧瞧他們,那陣腳亂的,一個個隻曉得往後退,若非黑魚將軍抵在前邊,怕是個個恨不得一頭紮回水裏。河灘之上,到處是水族的屍身,都已經現出了原形,瞧那魚、那蝦,那個頭長的,想必不久之後就將成為這些蠻兵的一頓美餐。


    又過了一會兒,局勢已經完全是一邊倒,張陽都已經有點糊塗了,這些蠻人到底是來打仗的還是來圍獵的,不過照此看來,圍獵的可能性還要更大一些。


    黑魚將軍終於抵擋不住,忙招呼著一眾水族退回水中。往下遊去是不行的,萬一那些蠻人的目標是月牙山,那他回頭還如何交代?且不說月牙山的重要性,就衝著山上住著龍公主,他說什麽也不能走,隻能朝著上遊去。


    見水族退去,眾蠻兵當下是歡呼雀躍,卻也不追趕,他們心裏很清楚,若是下得水去,那些魚精蟹怪必會使著什麽害人的法術,到時候就該他們吃虧了。畢竟這是九龍河水族,而不是天心湖裏的那些散兵遊勇。


    一些蠻人開始收拾地上的美味,而另外一些人則繼續往中間的河道填石塊,看樣子他們是決心將這一帶水域阻隔,以作為他們今後的圍獵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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