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虎眉頭緊皺。


    雖然範小刀的出現是個意外,對方逃走後,他便強忍傷勢製定了“作戰”計劃,試圖利用這座城池,將範小刀困死在其中。


    範小刀的武功,他已經領教過。


    想要殺他,確實很難。


    但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城內有三千兵馬,就算排隊來讓對方殺,累也把對方累死。所以,他下了死命令,城中高手對他圍而不攻,盡全力消耗他的內力,施展冷槍冷箭,讓對方的武功施展不開。


    更何況,他還身負重傷。


    隻要他出不了城,殺死範小刀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而要不斷消耗範小刀,就需要知道他的藏身位置。


    那四座望樓正是這個計劃的眼睛。


    前期的計劃,執行得十分完美,可是兩個望樓失守之後,城內守軍便陷入了被動之地。


    許虎沉聲問,“賊人何在?”


    一名參謀道:“一刻之前,他現身東城,殺死了守在那邊三營的李參將,還有十三個兄弟。”


    “我問現在!”


    參謀道,“失去了蹤影,估計是躲起來了。”


    許虎道:“傳令張雲薄,讓他向另外兩座望樓加派人手,找人補上先前那兩座望樓,讓趙、章、曲三位將軍,加緊搜捕,若是賊人逃離城外,提頭來見我!”


    他本來就是暴躁脾氣,此刻臉色陰沉,在燭光之下,顯得更令人心寒。


    參謀一言不發,連忙出去傳令。


    許虎沉思片刻,道:“沒有想到,甕中捉鱉,竟成了添油戰術。這局麵越來越有意思了。”又對傳令官道,“你立即出城,從雞鳴山調三萬兵馬,將懷來縣城包圍,任何人不得出入!”


    傳令官領命而去。


    許豹此刻道:“二叔,這麽做,怕是懷來知府會有誤會,要不要知會他一聲?”


    許虎冷冷道:“本將軍行事,還要一個四品官來指手畫腳?”


    許豹聞言,也不作聲。


    他知道這個叔叔,一旦決定要做一件事,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更何況,這件事還是上麵的交代?


    許豹又問,“那院子裏的那位貴人想要出城呢?”


    許虎打了個激靈,怎麽把這個忘了呢?對方來懷來,可是極度機密之事,還有慕容鐵錘死在了這裏,若是消息傳了出去,隻怕會惹來殺身之禍,他問道,“慕容大人屍首收斂了嗎?”


    許豹道:“隨行的幾個錦衣衛,正聚在院中鬧事,要向大將軍討個說法。”


    許虎思索片刻,這次秘密出行,幸虧慕容鐵錘帶的人手並不多,於是讓許豹帶路,來到後院之中,那些錦衣衛被若幹親兵困住,正在跟他們對峙,看到許虎到來,十幾個錦衣衛連忙過來行禮,“大將軍,慕容大人在這裏出事,可如何是好?”


    許虎看了一眼慕容鐵錘的屍體,歎了口氣,問,“你們想如何處置?”


    一名千戶道,“我們準備把慕容大人送回京城,隻是,還請大將軍行個方便。”


    “什麽方便?”


    千戶道:“還請大人能寫份奏折,向陛下稟明今夜之事,我們好回去交差。”


    許虎冷笑一聲,“你們上司死在此處,你們不尋思報仇,卻還想著回去交差?我大明錦衣衛,就是如此不堪嗎?你們應該知道,這次慕容大人來此,是陪同誰而來的吧?”


    千戶道:“我們隻是負責護衛,至於馬車中的貴人,我們不知道,也從未過問。”


    許虎道,“不知道便好,不知道便好!”


    許虎舉起了手,瞬時間,數十支弓箭,對準了那些錦衣衛。


    千戶色變,“大將軍,你這是為何?”


    許虎沒有解釋。


    手落、箭出。


    夜空中嗖嗖數十箭之後,院子中便沒有了動靜。


    許虎道:“燒了。”


    說罷,許虎來到了尋香閣,敲了敲門,老者從閣樓中走了出來,“大將軍深夜前來,可有要事?”


    許虎道:“殿下歇息了嗎?”


    老者搖搖頭,“外麵亂作一團,又如何能睡得著?”


    許虎道:“那些錦衣衛,我已經都處理了。今日之事,事發突然,我想先派人送殿下出城。”


    老者道:“大將軍考慮得周到,我替殿下先行謝過了。對了,那範小刀抓住了嗎?”


    許虎道:“還在城內,晾他三頭六臂,也逃不出本將軍的手掌心。先生先準????????????????備一下。”


    半個時辰後,一隊官兵護送著一輛黑色馬車,緩緩離開了懷來城。


    慕容鐵錘及隨行的錦衣衛已死,同行的那老者自然而然充當起了車夫的職責,十八名騎兵,全副武裝,分列前後,將馬車護在正中央。


    車內,香氣撲鼻。


    太平公主一臉玩味的看著範小刀,笑嗬嗬道:“許虎布下了天羅地網,都能被你逃掉,看來真是小瞧你了。”


    範小刀一本正經道,“我隻是沒有想到,偷偷來到六大營的人,竟會是你!”


    太平公主道,“許虎一直都是我的人,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範小刀臉色微愕。


    本來以為這個女人在京中玩弄權術,操弄權謀,隻限於廟堂之上,沒有想到,她竟跟軍方還有勾結!


    要知道,大明軍方的人,都是皇帝親自任命,向皇帝負責,她的手竟伸得如此長。


    “我想不明白,許虎竟然跟你是一夥的!”


    太平公主笑道:“許虎雖說是封疆大吏,但他也是男人。男人,要麽喜歡錢,要麽喜歡權,要麽喜歡女色。既然有喜好,那就能投其所好。好侄兒,你手中的劍,弄痛我哩!人家隻是一介女子,你戒心為何這麽大?”


    聲音有些嬌軟,帶著一些魅惑。


    從她口中說出來,帶著一絲柔滑,讓範小刀有些恍惚。


    不過,他很快醒轉過來,範小刀笑了笑,“我領教過你的厲害,還是覺得手中有劍,更安心一些。”


    “隨便你了!”太平公主又道:“我比較好奇,你一不貪財,二不貪權,三不好色,你到底喜歡什麽?”


    範小刀苦笑,“我喜歡活著。”


    “活著?”


    太平公主格格笑道,“真是有趣!從這裏回京城,可要三四天,你準備一直架著劍?”


    範小刀道:“等脫離危險,我便放了你。”


    太平公主道,“放了我,為何不是殺我?”


    範小刀道:“我有很多理由可以殺你,但是你現在死,還不到時候。”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也對。那我現在要出恭,你也跟著?”


    範小刀無語。


    在武功方麵,範小刀可以殺她一萬次,但在言辭方麵,他卻不是太平公主的對手。也難怪,十多年來,太平公主能把持朝政,將群臣掌控在手中。


    太平公主撲哧一下,“逗你呢。”


    她伸了個懶腰,範小刀連調整劍的姿勢,免得傷害到她。


    太平公主卻道,“距天亮還有幾個時辰,我準備小寐片刻,你要麽隨我一起躺下,要麽就放開我。以你的武功,我還能跑了不成?”


    範小刀無奈,隻得放下驚鴻劍。


    不片刻,車內便傳來了太平公主輕微的呼吸聲。


    範小刀卻睡不著。


    這個女子,太危險了。


    跟她幾次交鋒,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似乎她總是能看清人的心思一般,總能將形勢掌控在自己手中。


    相比之下,夜雨樓的李軼,簡直是一朵白蓮花。


    車廂不大,太平公主坐著,尚且有些擁擠,她一躺下,兩人幾乎貼在了一起。範小刀忍不住打量她,若論容貌,李紅綃、徐妙子、李軼,或許跟她能一較高下,可是她身上自帶著一種更成熟嫵媚的氣質,就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即便是處於不同陣營,也很難令人生出厭惡之心。


    這時,太平公主忽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範小刀猝不及防,心中咯噔一下。


    太平公主的目光肆無忌憚的與之對視,絲毫沒有避讓。


    範小刀深吸一口氣,定住了心神。


    好險!


    差點意亂情迷。


    這個女人身上總是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想起京城中的那些流言蜚語,範小刀重新打起了精神。


    對視許久,太平公主幽幽道,“你幫我揉一下肩!”


    範小刀道:“對不住,我沒那義務。”


    太平公主道,“你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範小刀道:“也不盡然,隻是對你的話,答案是不懂。”


    太平公主格格一笑,“真的羨慕你那位紅顏知己了,叫什麽來著,李什麽綃?”


    範小刀道,“不要岔開話題了,你來找許虎,到底所謂何事?”


    太平公主一仰頭,兩人在狹窄空間內,幾乎貼麵,範小刀隻得退了半尺,太平公主吐氣如蘭,“為什麽要告訴你?”


    “當我沒問。”


    太平公主笑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十幾年前,許虎在雁門關與薛冰抗北周,他殺良冒功,貪吃空餉,被薛冰告到了宮裏,是本公主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從那之後,他便是本公主的人了,更何況,這些年來,他從本公主這裏拿走了上百萬兩白銀。”


    一句本公主的人,讓範小刀想起了這位公主那個“麵首三千”的外號,忍不住笑了起來,表示一副了然的樣子。


    這種笑,帶著一絲輕蔑,還有幾分玩味。


    太平公主有些生氣,“怎麽,你以為本公主真是那麽不堪之人?”


    範小刀道:“我什麽都沒說。”


    太平公主道:“可你分明就如此想的。”


    範小刀道:“公主殿下,你想什麽,怎麽想的,與我無關。你是什麽樣子的人,也跟我也無關。”


    太平公主道:“你真不想知道,京城那邊為何殺你?”


    “想。”


    太平公主笑道,“那你再重複一下剛才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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