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刀一口氣跑出了三四裏。


    城門已關閉,到處都是搜查他的官兵,這讓他幾乎寸步難行。


    在鼎豐閣惹出了這麽大的是非,身份已經暴露,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離開縣城,與城外等候自己的李紅綃會合。


    肩頭處傳來陣陣劇痛。


    許虎那一刀雖不致命,但實實在在的給了他一記重擊。


    當時情況危急,麵對許虎那一刀,若範小刀表現出絲毫的退縮,那現在他怕已是身首異處。那種以命搏命的打法,讓範小刀忍不住有些後怕。


    許虎在軍中的地位不是排第一,但武力值絕對是五虎將中的頭號存在,難怪敢在皇宮之中跟自己叫板。


    不僅如此,他身邊那些高手,武功也不弱於皇帝身邊那些死士。


    軍中高手,雖不在江湖上聞名,但的確是臥虎藏龍。


    若真讓那些軍中高手纏住,就算他武功高強,隻怕也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他可不想再一次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範小刀躲在一處房頂,如一隻潛伏的獵豹,打量著四周。


    官兵叫罵聲、拍門聲,混雜著嬰兒夜啼聲,在四周響起。


    犬吠聲起,一隊官兵,向他藏身處聚攏而來。


    看到獵犬,範小刀這才意識到,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引來了追兵。


    他早已封住穴道,鮮血已經止住,可是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卻難以消弭。


    他低頭看了一眼肩頭的傷口,血肉外翻,鮮血已浸紅了衣衫。


    獵犬正在向他靠攏。


    一個官兵道:「提高戒備,賊人就在附近。」


    範小刀準備撤去,腳下哢嚓一聲,踩碎了一張瓦片,發出輕微的斷裂聲。


    獵犬衝著他落腳的地方,狂吠起來。


    「在那邊!」


    數十支火把,同時舉起。


    「放箭!」


    範小刀就地翻滾,躲過了射來的箭矢。


    一支響箭,劃破夜空。


    破空聲起,空氣中傳來十幾名高手的衣袂聲。


    這是第一批支援的援軍。


    這些人都是軍中高手,看到範小刀,根本沒有任何廢話,刀劍齊上,向範小刀砍殺過來。


    驚鴻劍刺向屋頂,十幾張瓦片震碎,向眾人攻了過去。


    範小刀不敢有絲毫戀戰,趁著眾人格擋的功夫,他一個閃身,落在巷道之中,憑借一口真氣,迅速拉開了距離。


    那十幾人身形稍滯,雙方已經拉開了十餘丈的距離。


    不過,他們是軍人,軍令一旦下達,他們的任務就是完成追殺目標,不死不休。


    遠處,不斷傳來叫喊聲。


    六大營在懷來城內,部署了將近一千兵力,幾乎悉數出動,幾乎每個街頭,都設置了路障,後有追兵,前有堵截,還有時不時從暗中射出來的冷箭,另範小刀防不勝防。


    這些人如蛆附骨,無論如何施展,範小刀都始終無法擺脫。


    範小刀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們知道自己武功高強,所以幾乎傾巢出動,靠圍追堵截,要將自己內力耗盡,硬生生將自己耗死。


    就如草原上的狼群捕捉羚羊一般。


    範小刀對懷來縣城的地形不熟,隻是憑借直覺,在城內逃來逃去,很快地迷失了方向。


    身後的追兵,不知覺間,已經換了幾撥,就如接力一般。


    有時候明明擺脫了對方追擊,才準備喘幾口氣,馬上又跟上來一撥。


    忽緊忽鬆,忽快忽慢。


    無論跑到


    哪裏,對方都能很快找到自己的行蹤。


    半個時辰後,口幹舌燥,腹中饑餓,這種感覺,讓他很是窩火。


    他抬頭望去,這才注意到,城中有四座望樓,上麵燈火通明,每個望樓上,有若幹哨衛,手舉紅旗,不斷的變換旗語。


    範小刀恍然大悟。


    難怪他們總能找到自己,原來是上麵的哨衛,居高臨下,在向追兵傳遞信息。


    嗖!


    一支箭從暗中射了過來。


    範小刀眼疾手快,一把將箭矢抓在了手中,本能想要反擲回去,可是箭手射完之後,迅速隱去,根本不給範小刀任何機會。


    不得不說,這是對付範小刀的最佳戰術。


    他們研究過範小刀,知道硬拚武功的話,就算能殺死他,也會造成大量的人員傷亡,可是這一招圍而不打,攻而不盡全力,確實對範小刀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跟東廠十三太保的無腦刺殺不同,對方在想盡一切辦法,消耗範小刀,等他精疲力竭之時,再給他致命一擊。


    範小刀明白,要想逃離追殺,首先要做的,便是打掉對方的「眼睛」,讓他們變成瞎子。


    他不再在屋頂上行進,上麵視野太廣,容易被對方哨衛察覺。


    他也不在街正中疾馳,行進之時,緊貼牆麵,盡量避開望樓上哨衛的視線。


    果不其然,那些追兵失去了目標,又開始在街道上四處遊走。


    片刻之後,他靠近了一處望樓。


    望樓之上,一名軍官在訓斥手下,「一個受傷的人,怎麽會跟丟了,平日裏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三個哨衛遭到訓斥,不敢吱聲。


    範小刀墊步淩腰,一個縱身,來到了望樓之上,站在了軍官的身後。


    哨衛看到範小刀,頓時麵色蒼白,嚇得連連後退。


    軍官並未察覺到危險來臨,又道,「還愣著幹嘛,趕緊找人,大將軍已經下令,若是讓那賊人逃出城外,咱們幾個都按軍法處置!你們幾個幹什麽,見鬼了?」


    一名哨衛舉起手,指著身後的範小刀,「他……」


    軍官罵道,「他什麽他……不會說人話?」


    「他在你身後……」


    軍官臉色大變,回過頭,整個人立即不淡定了,伸手便向腰間長刀摸去,範小刀根本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將手中的那一支箭簇,紮入了他胸口,那軍官倒在了地上。


    幾個哨衛嚇得不輕,紛紛扔下了兵刃。


    範小刀道:「你們是大明軍人,職責是守疆拓土,保家衛國,而不是當成某個人的私器,為虎作倀。」


    一名哨衛道,「我們是軍人,我們的職責是服從命令。」


    範小刀道,「我不殺你們,你們走吧!」


    幾個哨衛本能地想跑,可是若真逃跑,麵臨他們的將是殘酷的軍法,許虎大將軍對待逃兵,根本不給任何活口。他們幾個互相對視一眼,低聲道,「一切為了大明!」


    「一切為了大明!」


    揮舞著兵刃,向範小刀刺了過來。


    範小刀長袖一翻,幾個人從望樓上墜落,生死未卜。


    範小刀苦笑搖頭。


    殺東廠、殺錦衣衛、殺大明官兵,從今夜起,朝廷欽犯的罪名,隻怕是坐實了。


    真是可笑!


    就在兩年前,他還想著要成為一名守護大明正義的捕頭!


    可是現在呢,卻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窮凶極惡的罪犯。


    他取了一張弓,一壺箭,從望樓上縱身躍下。


    轟隆!


    望樓轟然倒塌。


    四個望樓,斷去其一。


    兩刻之後,範小刀又來到了另外一處望樓,用三支箭,解決掉了上麵的哨衛。


    失去了兩處望樓,就如斷了眼睛,追兵的密度遠不如先前了。


    範小刀來到城牆處。


    懷來縣城,依山而建,城牆高達三丈,也是進入京師必經之路,算是一座不小的關隘,城牆之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垛口處,無數弓箭手全神戒備,大將軍早已下令,若有人深夜闖城,格殺勿論。


    若是以前,三丈高城牆,根本攔不住範小刀。


    可是現在範小刀身負重傷,又被追殺了將近兩個時辰,內力已耗得七七八八。


    強行闖關,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許虎的計策,便是利用這個縣城,將範小刀困在其中。


    任憑他做困獸之鬥,始終逃離不了這個城池。


    天亮出城?


    如今整個縣城已經進入一級戒備,就算天亮,這種戒備也不會放鬆。


    更何況,李紅綃還在城外等他。


    若是等不到他匯合,說不定會做出什麽出格之事。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他心頭冒起來。


    他決定主動出擊。


    鼎豐閣。


    範小刀現身懷來縣,許虎大將軍坐鎮鼎豐閣,整個鼎豐閣已成了中軍大營。


    城中的無數情報,都通過各種渠道,紛紛傳入鼎豐閣內。


    許虎側臥在床榻前,看著各處傳來的情報,神情十分凝重。


    範小刀那一劍,雖不致命,卻傷及了經脈,隻要不動用內力,暫時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他也有些後悔,先前有些拖大了。雖然做足了功課,也製定了詳細的計劃,可是範小刀狡猾程度,依舊超出了他的預料。


    一千人追殺一人,兩千人守住城門。


    如此密集的強度,別說是人,就是連蒼蠅也飛不出去。


    十幾撥軍中高手不斷追殺、消耗,幾乎就要取得成功,可是最新傳來的情報,卻是失去了目標。


    這讓他大動肝火,將手中的情報,甩在了一名手下的臉上,「廢物,一群廢物!咳咳咳……」


    情緒激動下,扯到了傷口,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許豹連上前替他捶背,道:「叔叔,切勿動怒。現在沒有傳來闖城的消息,那範小刀肯定還在城中,就如一隻甕中之鱉,隻要不出城,咱們有足夠的時間去跟他慢慢玩,遲早能將他揪出來!」


    「軍情急報!城中東北望樓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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