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布衫?


    鐵布衫!


    趙拂衣看著郝長風嚴肅的表情,絲毫也嚴肅不起來,反而有點想笑。


    這門功法的名氣實在太大了,在他前世看過的無數本小說之中,差不多是個龍套,都會兩下鐵布衫,再配上人人都會的五虎斷門刀,實在是行走江湖,衝鋒陷陣的炮灰必備武學。


    俗話說,穿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說的就是修煉鐵布衫的無數前輩龍套,以及他們的至交好友——無數修煉金鍾罩的難兄難弟。


    “你沒聽說過?”


    郝長風瞧見趙拂衣表情不對,微微一怔,接著問道:“王師弟沒跟你提過?這是老道的拿手功夫。”


    “王師叔還沒來得及說。”


    趙拂衣苦笑說道。


    “那正好,為師就給你好好說說!”


    郝長風似是想起了什麽,忽然興奮起來,挽起兩條寬大的袖袍,露出兩條漆黑如鐵、粗壯如柱的手臂,一塊塊肌肉棱角分明,好似鋼鐵一般,看在眼裏讓人頭皮發麻。


    他也不用酒碗,一把抓起酒壇,就像喝水一樣,大口灌進嘴裏,隨著“咕嘟咕嘟”幾聲響,眨眼之間,便喝下去半壇子酒,這才抹了抹嘴,說起昔年往事。


    “數十年前,豫州大旱,接著又是大疫,當時死者無數,為師一家老小除我之外,都死了個幹幹淨淨,隻有為師僥幸活了下來,一路西行,沿途乞討。為師那時候隻有七八歲,依照常理來說,就算逃的過疫病,也難逃過接下來的饑荒。”


    “不過,為師運氣不錯,沿途遇到了一位恩人,乃是王屋山三十六盜中的一位寨主,他見為師機靈能幹,就收為師做了個貼身服侍的童子,還教了為師一身功夫,可惜他武功也不高,隻會兩下三腳貓功夫,最拿手的就是鐵布衫。”


    “為師那時候為了活命,每天苦熬苦練,從不敢有半分懈怠,直到數年之後,豫州饑荒終於平複,那位寨主也解甲歸田,用多年打劫的積蓄,買了上千畝的良田,做了一位富家員外,如今已是當地的一家大戶,家裏還出了幾位讀書人。”


    趙拂衣聽到這裏,不由目瞪口呆,由衷讚歎:“這位寨主還真是上馬能殺賊,下馬能安邦,不過,殺人放火之後,就沒人再管他了麽?”


    郝長風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繼續說了下去。


    “寨主當時問為師要不要跟他一起安定下來,為師當時隻有十幾歲,不想下半輩子務農為生,過上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於是跟寨主告了別,轉投邊軍去了,想要一刀一槍博個功名。”


    “西北邊軍,老道一呆就是三十多年,期間學了一身軍中功法,曆經陣仗無數,幾次險死還生,最終能活下來,軍中學到的功法隻能占一小半功勞,一大半功勞都要記在這自幼修煉的鐵布衫上。”


    “數十年軍中生涯,為師也算掙了一份功名,可惜功名到手之後,才覺得沒什麽意思,於是辭別軍中同僚,轉身投入深山,尋仙訪道,僥幸遇到恩師,做了一名道士。”


    “老道在軍中幾十年從未停止修煉,做了道士自然也不能放下,時常演練武藝,恩師看過我演練的武藝之後,對其他都沒說什麽,唯一隻對我修煉了數十年的鐵布衫很是讚賞,說是為師天賦異稟,又擅長琢磨思索,已經將鐵布衫練的超出功法本身的限製。”


    “師尊見獵心喜,閉關半月之後,將老道這門鐵布衫,與道門幾種煉體的功法結合,推出天下第一的外家煉體功法——龍吟鐵布衫!”


    “原來如此!”


    趙拂衣點了點頭,才知道這門功法還有如此複雜的來曆,與江湖上爛大街的鐵布衫並不相同。


    想到這裏,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郝長風明明是有師父的人,而且聽起來修為不弱,為何又開創華山道門,自己做了一派祖師?


    “多說無益,我讓你瞧瞧吧!”


    還不等他張口問出心中疑問,郝長風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扯下身上寬大的道袍,露出上半身刀砍斧削、漆黑如墨的肌肉來。


    趙拂衣這才發現,郝長風掩藏在寬大道袍之下的,竟是連一絲贅肉也沒有的強悍身軀。


    “呼……”


    郝長風麵色一肅,仰麵朝天,對著天上滾圓的月亮,長長吸了口氣,就仿佛在吸收日精月華一般。


    隨著這口氣的吸入,他一身氣血沸騰,如同煮沸的開水,發出“咕嘟咕嘟”的水聲,隨著水聲越來越大,整個身形橫向擴展,如同充血的海綿體一般,慢慢膨脹起來。


    與此同時,在他皮膚表麵,凸顯出一層密密麻麻的青筋,尤其是四肢表麵與前胸背後,青筋更是繁密如網,在原本漆黑如墨的皮膚襯托下,顯得尤其猙獰。


    啪!


    隨著郝長風身形越來越大,一頭銀白的長發,也無風自動,猛烈地飄動起來,竟將束發的布條掙斷,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郝長風的身形變化終於結束,比原先高出將近一頭,身形更是寬厚的一倍,肌肉如同鋼錠,皮膚好似黑鐵,再配上飄然而動的銀發,站在那裏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廟裏的鬼神。


    如果不是這一切變化都發生在趙拂衣眼前,他絕對無法相信,麵前這個人,竟是郝長風變的。


    這種變化讓他想起了之前的趙忠,莫非趙忠煉的也是類似的煉體功法,隻是不知他與郝長風誰強誰弱。


    “徒兒,你看為師這番變化如何?”


    郝長風的聲音忽然變的低沉起來,充斥著說不出的壓抑,讓人聽到之後,有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


    與先前灑脫不羈的感覺相比,仿佛換了一個人。


    “超乎弟子的想象。”


    趙拂衣正色說道。


    與此同時,他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一步,右手搭在劍柄上,隨時準備出手。


    這並不是理智判斷的結果,而是直覺的選擇,麵對強者之時,弱者會不由自主的尋找安全感,有人會選擇逃避,有人會選擇示弱,而他則選擇了按劍待發。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確定郝長風不會跟他動手,此外,如果郝長風真的出手,他也沒有任何抵抗的手段,此時按劍,並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可是郝長風的壓迫感太強,發自內心的危機感,逼的他不得不做好動手的準備。


    “也許這就是殺氣……”


    趙拂衣忽然明白,郝長風之前的灑脫,恐怕是入山修煉之後的成果,眼前這個仿佛鬼神的男人,才是郝長風在軍中的真麵目。


    “好膽量!”


    郝長風的目光落在趙拂衣的右手上,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接著說道:“既想動手,何不一試?”


    原本灑脫的笑容,此時卻像是獰笑。


    噌!


    趙拂衣沒有任何猶豫,長劍出鞘,直直向郝長風胸前刺去。


    他這一劍沒有用任何招式,uu看書 wwuunsh單純的隻是普通的刺擊,因為以他的修為,無論用什麽招式都是白搭,反而不如這樣平平一刺,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叮!


    哢!


    先是一聲輕響,隨後又是一聲脆響,長劍紮在郝長風胸前,隨即劇烈抖動,接著從中折斷,前半截劍身在空中劃出一個美妙的弧度,落在院子以外。


    趙拂衣握著後半截劍身,抵在郝長風身上,連一絲白印都沒留下的皮膚上。


    “這劍不成……”


    郝長風搖了搖頭,肅然說道:“用這種劍與人交手,等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多謝指點。”


    趙拂衣點點頭。


    郝長風也點了點頭,隨即長長吐了口氣。


    隨著這口氣的吐出,他的身形漸漸縮小,變得單薄起來,皮膚表麵的青筋也逐漸消失,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完全恢複原狀,雖然看起來依舊高大,但與剛才比起來已經判若兩人。


    接著,他又把道袍撿了起來,隨意披在身上,轉回身去,斜躺在椅子上,夾了兩口小菜,填在肚子裏,對趙拂衣說道:“這功法不錯吧,今天時間不早了,咱們師徒先喝兩盅,明天再傳給你!”


    臉上表情慷慨灑脫,絲毫沒有猙獰之感,剛才的一切,絲毫隻是幻覺。


    “也好,咱們師徒喝兩杯。”


    趙拂衣沉默片刻,臉上也露出笑容,轉身坐在他對麵。


    每個人都有很多麵孔,或許和善,或許猙獰,但沒有必要對此感到恐懼,因為人本就是善變的,就算是他自己,何嚐不是有許多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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