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走後,老道士一個人,在漸漸升起的朝陽下坐了好半晌。


    日上三竿,他才起身,自言自語:“這主意,得改...”


    ...


    陸恒出了靠山屯,一路安步當車,順著官道往西邊走。此間兩件事,一件是自己的,一件是師父的。


    自己的事,在青山口;師父的事,在長白山。


    青山口在奉天以西,長白山在奉天以東。


    青山口近,百裏左右;長白山遠,超出百裏。


    因此陸恒選擇先了結了自己的事,再轉道去長白山。


    時間還算充裕。


    短則一二月,長則二三月麽。


    青山口並不完全停留在陸恒融合來的記憶中。這幾年,他去過兩次。雖然是采藥時的途經。


    對於原身留下的這段因果,陸恒並不著急。倒不是不在意——他占了這身軀,便要擔起這身軀的恩仇,尤以父母之仇,不可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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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自還記得,剛穿越時,那對夫婦歇斯底裏的喊他快跑的畫麵,記得那對夫婦以性命拖住禿三炮,給他爭取來的生機。


    如若不然,早死在禿三炮手中,沒了後來雪地中得遇師父的事。


    他隻是想著,等自己有了本事,上門去,順利、暢快的弄死禿三炮,幹淨利落的結果這段仇恨。


    陸恒這段時間本就有了了結此事的心思。又逢著師父和盤托出諸事,便把這事提上來,先了結了。


    這件事裏麵,還有一樁。除了原身父母之仇,有個與陸恒原身直接相關的事。


    原身家裏是大地主,青山口獨一份。作為士紳之家,在這個時代,有許多後來者無法想象的事,比如童養媳。


    ——或者也不能說是童養媳,確切的說,是童養妾!


    陸家是大地主,雖然不算窮凶極惡,但也遵循這個時代的普遍規則。比如租子收的與其他地主一般無二,並無優待佃戶之處。


    這年頭官府無力,天災頻發。有一年大旱,地裏欠收,陸家的一個佃戶交不上租子,便以他女兒抵債。


    那家的女兒,名義上便作了當時才五六歲的原身的童養妾——童養媳是不足資格的,一個佃戶的女兒,哪有資格做士紳的妻?


    說是養到十二歲,便送上門,給原身暖床疊被。


    若隻是這樣一條記憶中的信息,陸恒大可不必理會。隻是在原身的記憶中,這個童養的妾特別鮮明,記憶很深。


    有許多兩小無猜、一起玩耍、鬧騰的畫麵。


    隱隱有個執念,放不下她。


    陸恒對此無可奈何,隻能說這時代的孩子早熟。十來歲大,就記掛著女人,不肯放下了。


    得解決了它。


    陸恒腳程極快,他甩開步伐,猶如奔馬,百裏路半日即達。


    眼看著青山口出現在眼簾裏。


    此時初夏,日光並不十分激烈。青山口靠大青山一側,一處數畝大的廢墟前,陸恒靜悄悄的站著。


    殘垣斷壁間,隱約還能看到當初這廢墟鼎盛時的場麵。一幕幕,在陸恒眼前劃過。


    有個老人在不遠處的樹下吧嗒著旱煙,見陸恒在廢墟的莊子前站了半晌,忍不住喊道:“小夥子,你哪裏來的後生?”


    陸恒回過神,回應著走向老人:“路過的。”


    老人道:“這是陸家大院,看著挺大的吧?可惜,被胡子一把火燒了幹淨。”


    陸恒道:“這莊子是挺大的。”


    老人道:“陸家呐,青山口最大的地主哇。胡子厲害呀,一把火就燒了。好幾年了。當初這一家子聽說外出探親,人一走,當天晚上就燒了。”


    陸恒道:“沒了大地主,這兒老百姓應該過的好了些罷。”


    老人卻搖頭:“狗屁。你道胡子是好人不成?禿三炮手底下十幾條槍呢,不收份子,他拿什麽來養?”


    陸恒了然。


    便道:“老人家,我跟你打聽個事。這青山口是不是有一戶姓梁的?他有個閨女,叫粱九兒。”


    老人一聽,詫異道:“姓粱的?有,怎麽沒有。你說的小九兒家嘛。”


    他煙杆一指:“你順著這路往前走,看到個塘子,左拐,有個破落小院,就是粱大莽子家了。”


    又道:“你找梁家作甚?親戚呀?”


    陸恒點了點頭:“算是吧。”


    “那你得勸勸他。”老人低聲道:“你的這個親戚好吃懶做,地裏種不出莊稼,眼看禿三炮收份子錢的日子到了,聽說他打算把閨女賣了換錢呢。這閨女可是個好閨女,長得俊不說,還能持家。可惜攤上這麽個不是東西的爹,苦啊。”


    陸恒心下竟湧起一股怒憤,憤怒於自己的童養妾要被賣掉——那是原身的執念。


    六年了,這裏冒出來,還是這麽嶄新。


    與老人道聲謝,陸恒往梁家走去。


    走不遠,果然見一塘子,左邊一條小路,看到一個破落院子。院門前的塘邊,一個大辮子的姑娘正在洗衣。


    那姑娘雖然蹲著,但看得出她的身段著實不差。個子不矮,與這時代大多數女性不及一米六相比,這姑娘的身架,怕是在一米七以上。


    陸恒踟躕了一下,正打算走過去。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喧囂吆喝!


    “收租子嘞!”


    隱約看到幾個人,扛著槍,耀武揚威向這邊走來。


    陸恒心下一轉——胡子!


    巧啊,這是撞上門來了!


    陸恒一個閃身,避入旁側小樹林中。眼看著幾個土匪過來,抽空瞥了眼洗衣服的姑娘,見那姑娘正急急忙忙往屋裏走。


    必是聽到胡子的動靜,躲避去了。


    土匪到了近前:“這裏有一家。”


    指著梁家,三個土匪沿著小路走過去。


    陸恒從樹林裏出來,腳下無聲,跟了上去。


    土匪尚未到破落院子前,院子裏先走出來一個戴著狗皮帽子、穿著破爛油膩的小老頭。


    隨即說了幾句話,是在告饒,然後土匪大喝怒罵,緊接著便一耳光把小老頭扇倒在地。


    陸恒已是到了近前。


    伸手從背後攬過一個土匪的脖子,哢吧擰斷。即側身一靠,將旁側一個土匪靠的飛起來,骨頭哢嚓之間,落地噴出一口老血,掙紮兩下沒了生息。


    與此同時,陸恒扣住了最後一個土匪的脖子,將他摜在地上,啪唧一聲,哎喲連天爬不起來。


    這一下變化,電光火石。被扇倒在地上的粱大莽子如被火燒,屁滾尿流的爬起來,口裏喊著:“好漢饒命。”往屋裏爬去。


    陸恒並沒在意粱大莽子,餘光倒是看到門內一側,探出的半張自然秀麗的臉。


    收回目光,蹲下來,平靜的看著哦豁連天的土匪:“帶我去找禿三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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