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二營死傷過半,長官你看,敵人居然有一輛坦克。真不知道二營的弟兄們,這一天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半山腰上,身上滿是雜草樹枝的觀察哨輕輕在那裏對一旁一動不動仿佛睡熟了的賀小梅說道。


    “長官,咱們打吧?”半晌沒見賀小梅有什麽回應,觀察哨有些沉不住氣了。上麵傳達的命令,是在雷山這裏阻擊敵軍,為二營撤退和江陵防禦的構築贏取時間。可眼看著敵軍都到了山腳下了,也不見賀小梅下令開火。她附近埋伏著的江陵自衛隊三營的官兵心裏可就有些打鼓了。


    “難道這個女長官貪生怕死,準備抗命?你要抗命別連累大夥兒啊,今天要是就這麽安然無恙的把敵人放了過去,今後自己這些人還怎麽在江陵待下去?還有臉說自己是自衛隊的一員麽?”不少戰士心裏有了這樣的想法。同時他們的手指,也是先後摸上了扳機。看架勢要是稍後再沒接到攻擊的命令,他們就準備自己開火了。


    “都別慌,放那輛坦克過去,我們打它後麵的那些步兵。還有,待會兒交上火之後,優先打那些車輛。上頭的命令是讓我們延緩敵軍的進攻速度,不是要我們去和敵人一命換一命。把他們的車輛打報廢了,憑著他們的雙腿就是跑也跑不快了。那樣一來,我們的目的也就達成了。而你們,也不用去和敵人拚命。”賀小梅猛地睜開了眼睛,將m99的槍托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調試了一下槍身上的瞄準鏡之後,這才有條不紊的對左右埋伏著的戰士們說道。


    “呼,原來長官是打的這個主意。”很多人聽完賀小梅的話之後,暗暗在心裏鬆了一口氣。既能夠完成任務,又不用付出太大的傷亡,這樣的事情士兵們當然是樂意去幹了。沒有人真的能漠視掉自己的生命,能夠活下來,才能享受明天的生活。


    “戰爭,並不全是由拚搏組成的。更多的時候,戰爭其實是由等待組成的。等待下一次進攻,等待下一次開飯,等待下一次......死亡!”賀小梅嘴裏輕聲的自言自語著,似乎在對自己說,又似乎在對身邊的士兵們說。她的手指,輕輕扣住了扳機。槍口,隨著山腳下的敵軍移動而移動著。


    “吱吱嘎~”59式坦克的履帶碾壓在水泥路上,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傳出很遠,很遠。而跟隨在坦克之後的那10來輛卡車,則是很自覺的控製著自己的速度。這個時候,沒有人認為坦克車的速度礙了自己的事,盡管坦克車屁股後頭並沒有貼著“新手上路,請多包涵”之類的字樣。


    “江陵這個地方,風景倒是很不錯的。白潔那個女人,倒是有些眼光。”孫立人推開小吉普的車窗,側過臉去看著雷山腳下的初春景致,不由得開口讚了一句道。他之前是在有關部門任職了半輩子的人物,對於那些隻要經濟不要生態的文件也是深惡痛絕。在普通老百姓眼裏,他算得上是當權的大人物了。可是在那些真正的高官眼裏,他或許連個屁都算不上。屁放出來,還會臭上一臭。要是孫立人真敢忤逆那些官員,他們不介意換一個聽話的人上來坐這個位置。


    哪怕這個人是一個廢物,那也不要緊。高官們需要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足夠聽話。所以,為了屁股底下的那張椅子。孫立人從來不對那些上麵的決議做出任何的評論,哪怕他心裏同樣對那些決議感到憤怒。久而久之,他也就麻木了。有句話說,生活就像是被xx,既然無力反抗,不如索性閉上眼睛去享受。孫立人覺得,自己和那些底層的百姓其實是一樣的,都是一群被生活xx的可憐人。


    “我站在城樓,觀山呐啊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我連忙差人,去打聽。卻原來是司馬,領來的兵!”看著車窗外的那些山山水水,孫立人的心情漸漸也開朗了許多。隨著車輛的顛簸,他不覺半眯起眼睛在那裏唱起了京戲《空城計》來!


    “嘭~勾嗚!”正在孫立人陶醉在京戲的韻律之中的時候,一聲槍響徹底敗壞了他的心情。一輛老式的西風140卡車,此刻正冒著黑煙歪在路邊。車上坐著的20幾個士兵,正在爭先恐後的往車下跳著。車頭,依然是被剛才那一槍給掀掉了半邊。


    “都下車,下車。”孫立人貓著腰推開車門鑽了出來,三下兩下滾到一旁的路基下麵埋著頭在那裏高聲喊道。路基下麵是一片水田,雖然已經是沒人耕種的荒田了,可是裏麵的淤泥卻是頑強的保存了下來。孫立人一雙腳此刻正陷在那黑黑的淤泥裏,此刻他覺得自己這次選擇穿了一雙低幫的運動鞋,真是一個錯誤。因為水田裏的汙水和淤泥,這個時候正順著他的鞋幫子,見縫插針的往鞋子裏麵灌去。很快,他那雙繡著兩個背靠背小人兒的白色襪子,就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來了。


    “哪兒打槍?哪兒打槍?”雜亂的隊伍裏,一個手提著81杠,敞開了衣領子的軍官在那裏四下咋呼著。


    “俺,俺也知不道啊!”一個趴在山腳岩石後邊的士兵戰戰兢兢的回著話兒道。他倒是沒說謊,槍響的時候他正在琢磨著,攻破了江陵自己是不是應該抽空去搶點亮眼的物事,回去好討好討好那個一直不拿正眼看他的洗浴中心紅牌阿姑,小娟!


    正在他想著,要是這回把小娟給哄高興了,她是不是肯為自己做一次漫遊的時候,槍響了!等他從驚嚇中跳下車來,這才發現自己乘坐的那輛卡車,車頭已經被掀了半邊。這個時候,饒是一向金錢至上,不敬鬼神的他。也不自主的雙手合十,在心裏感謝起滿天神佛來。


    “滾一邊兒去,這地兒讓給老子。”那軍官見這士兵畏畏縮縮的樣子,一腳踢到他的大腿上對他說道。“這麽老大塊岩石,足夠抵擋敵人的槍彈了吧?隻要自己不死,回去了依然是隊長。依然是襪子有人洗,酒食有人供,妹子有人送。”那軍官貓下腰來往岩石後頭躲去,心裏這般暗自得意道。


    “嘭咋,勾嗚!”一聲巨響從山上傳來,隨後那貓著腰準備藏進岩石後頭的軍官,似乎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輕了那麽一些。隨後,他就看見先前問話的那個士兵,手指著自己的肚子在那裏喊著什麽。到底在喊什麽呢?他覺得自己的聽力似乎是出問題了。


    伸手往肚子上摸了摸,卻是摸了一個空。也不能說摸了一個空,隻是摸到的不是肚腹,而是一把攤在地麵的腸子。這個時候,軍官才低頭向自己的肚子看去。“腸子是自己的,還有那一灘碎肉沫沫,好像也是自己的。可是,自己的下半身呢?下半身他媽去哪兒了?”軍官張著嘴,喉嚨裏發出一陣嘶嘶的音節。他很想問一下麵前那個看起來有些懦弱的士兵,看沒看見自己的下半身。


    “來,來人呐!隊長,隊長被人轟爛了!”這句話,反複的從那個不被窯姐兒待見的士兵嘴裏嘶喊出來。同時,也是那個死去的軍官,一直想聽清楚的一句話。可惜,到死他都沒聽明白,這個麵相懦弱的手下嘴裏到底喊的是什麽。


    “敵人有狙擊手!”孫立人手下還是有明白人的,可是他不喊還好,這一喊整個隊伍就亂了。誰也不想成為狙擊手的下一個點名目標,大家都蜂擁著向路基下邊跑去。因為他們發現,他們的老板就藏在那裏。老板都是惜命的,既然他都敢藏在那裏,就證明那裏是安全的。很多人都這麽想!


    “開火!”賀小梅將一輛尚未熄火的卡車車頭套進了瞄準鏡的十字架裏,對身邊早就按捺不住了的士兵們冷然下令道。


    “嘭隆~勾嗚!”一聲槍響,m99巨大的後坐力讓連開三槍的賀小梅覺得,自己的肩膀似乎有些酸痛的樣子。不過她依然調節著自己的呼吸和槍口,尋找著下一個目標。看著山腳公路上又一輛卡車被自己給掀了車頭,賀小梅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來。隻要將敵人這些用來代步的卡車都留在這裏,那麽她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沒有了代步的卡車,下麵那些敵軍就算是埃賽俄比亞長跑名將格布雷西拉西耶附體,明天也到不了江陵!


    “敵人在山上,都把槍架起來,對著山上開火!”一片槍聲大作之後,狗頭軍師王代沫終於發現了江陵守軍的蹤影。有些慌亂的從腰間拔出那支掉了漆的黑星,漫無目標的對著山腰處摳了兩槍,王代沫在那裏大聲喊道。


    “輕機槍,壓製住敵人。”有幾發子彈打在了賀小梅藏身的那塊岩石上,掀起了一片嗆人的粉塵。賀小梅鬆開槍托,略微活動了一下被m99後坐力反震得有些發麻的肩膀,對左右的機槍兵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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