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帶著雨點灌進了房門,連屋子裏靠近門檻的地麵、也被灑上了雨水。“嘩啦”一聲,木案上的地圖圖紙被吹得飄了起來,秦亮迅速伸手按住,才沒讓紙張飄得滿屋子飛。


    他抬頭看了一眼木門,見陸師母還站著,便道:“卿去把門關上罷。”


    但等了一會,陸師母竟然在原地沒動彈。


    平時秦亮對身邊的人比較寬容,但畢竟身份地位有差距,他已經習慣了輕鬆地使喚別人。陸師母此時不聽,他便覺有點不習慣,不禁又抬眼向她看去。


    但見她的神情,以及拿布料使勁纏繞手指的瑣碎動作,秦亮馬上回過神來,她好像是誤會了言下之意。


    秦亮正想開口說話,卻見陸師母轉身挪動了步子,於是他立刻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這個女道挺特別的,一對內雙眼皮的柳葉眼、頗具勾人的媚氣,衣襟被撐得不高、但腰身細長,身段相當好。而且她的脖頸臉龐、有些許風吹日曬的痕跡,但衣裳經常遮掩到的肌膚、在不經意間露出來,又很白淨,這讓人感覺仿佛有一種山林間的妖氣。


    難怪之前洛陽那個姓樸的道士,因為對她有非分之想,不惜出賣同門。陸師母並非國色天香,卻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秦亮一直沒有太勉強她,還是因為家裏已有絕色妻妾。而最近幾個月秦亮呆在武功縣,雖有吳心偶爾跟他同寢,王氏也來過幾次,但他也經常獨睡。此時秦亮見到陸師母扭捏的模樣,不留神一下子竟生出了浩然正氣。


    “嘎吱!”陸師母把木門掩上了,猶豫了一下,又取來木閂放上。她慢吞吞的樣子,手指無力地在木閂上摩挲著拂過,才緩緩地向下垂落。那樣的動作叫人看得心慌,秦亮仿佛又覺得自己就是那枚木閂。


    她轉過身,走得時快時慢,猶猶豫豫地向木案這邊輕輕走過來。門關上後,屋子裏的光線也稍微黯淡了一點,但她的柳葉眼裏的目光、反而顯得更明亮,飽含著複雜的情緒。


    其實陸師母沒有胡說,她確實算是個保守的人。雖然她與秦亮來往後、談不上守身如玉,但觀念應該是以色為恥。人不可貌相,陸師母那隱約有妖氣的媚氣外表下,似乎還是挺正經的一個人。


    直到此時,她的神情看起來、好似內心仍在掙紮!也許是怕秦亮看不起她,或者真的覺得那種事很羞恥?不過她為何又要主動這樣做呢?


    秦亮忽然意識到,剛才兩人的談論有點不吉利,諸如陸師母問有沒有危險、秦亮說什麽戰敗比死還難受之類的話。


    難道陸師母是擔心秦亮可能一去不回,所以要在臨行前將自己給他,免得他遺憾?


    秦亮頓時感覺氣氛不對,心裏忍不住腹誹。


    麵前的陸師母是個道士、卻有野性的妖氣,加上此時的氣氛,秦亮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秦亮見過不少美婦,其中氣質最詭異的兩個、便有此時的陸師母。另一個是甄皇後,豔麗之中給人死氣沉沉的感覺。


    或許秦亮真的沒有猜錯、陸師母的動機。她走到了秦亮跟前,主動開始拉開衣帶,一副要滿足他心願的模樣。此時秦亮已有了一點抗拒的心態,但他已看到了她的鎖骨位置,布料還在輕輕往下挪,好奇又占據了上風。於是秦亮跪坐在木案後麵,一動也不動,也不出言阻止,反而仰著頭,瞪眼盯著站在麵前的陸師母。


    直到“嘩啦”一聲樹梢搖動的聲音傳進來,他的注意力才偶爾有所分散,向外麵看了一眼。


    前陣子關中多是晴天,偶爾下雨、也不太利索,剛剛澆濕了土地,起一陣風便把雲層給吹走了。而今天的暴雨,終於下了個痛快。


    暴雨當然不能一下一整天,風雨是一陣一陣的。風和雨時不時會變小,細雨輕柔平穩、清風徐來,但隻需一小會,忽然又變得風急雨驟。夏季的大雨仿佛傾盆一般斜潑而下,飛速的雨點直接擊打在天井底部的磚石上,激得水花飛濺。空中的雨點快得讓人看不清,一閃而過,連綿不絕,越下越大。積水也匯聚成溪,沿著角落流淌。


    雨大的時候,風也不曾停息,盛夏季節的茂盛濃綠的樹梢、在風中拚命地搖晃,形如瀑布狀如青絲,“嘩嘩”直響,接納著錳灌而來的大風。樹枝樹葉都緊緊纏繞在了一起,淩亂不分彼此。四下電閃雷鳴,天井中沒有人,整個庭院卻像籠罩在激烈的喧囂之中,宛若有許多哭喊的鬼魅魍魎。


    暴雨持續了大半天,終於慢慢變小了。落盡了雨水後的烏雲逐漸散開,西陲的太陽竟然從雲層邊緣、透出了一縷金光。數度陣雨過後,這次是真的放晴了。


    天地間終於恢複了寧靜,留下一片被暴風雨摧殘的狼藉。院子角落的荒草已經東倒西歪、不複之前的生機,雨水和泥土糊在了歪倒的雜草上,糅雜成了一團。不過躲起來的鳥雀終於得到了歂息,很快就回到了樹梢之間,鳴聲仿佛在盡力呼吸。


    屋子裏秦亮也察覺了雨停,西邊的窗戶間竟然有些許餘暉照射進來,因為天氣的原因、叫人頗感稀奇,秦亮不禁開口道:“好像沒下雨了。”陸師母“嗯”了一聲,她原來是醒著的。


    兩人有許久沒有交談,這時秦亮又拾起了先前的話題,強笑道:“我沒那麽容易戰敗,也死不了。別說得像生離死別似的,不太吉利。”


    陸凝睜開眼睛,仰麵觀察著秦亮的臉,隻回應了一聲“好”。過了一會,她低聲道:“妾以前有夫君,卻不知道是這個樣子。”接著又問了一句,“將軍何時出發?”


    秦亮靜靜地坐在筵席上,說道:“我似乎提過,七月上旬。”


    陸凝道:“那行程沒剩下幾天了。”


    秦亮點頭道:“要不了多久,我很快就會回關中。卿到長安等著罷,吳心也會留在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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