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與長兄是同父母的兄弟,體質卻差別挺大,長兄十分能喝。族兄阿蘇也不遑多讓,兩人起碼已經喝了好幾升酒。


    阿蘇在尋常之時,言行都比較謹慎和氣,但飲酒之後就不太一樣了,話顯得有點多。他似乎一直想撮合金鄉公主家、與秦亮兄弟之間的關係。


    其實秦亮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弊,遂順著族兄的話說:“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罷。”


    阿蘇搖晃著腦袋高興道:“算起來仲明是做長輩的人,伯雲得叫卿一聲舅才對。”他說罷看向何駿。


    何駿漲葒了一張臉,愣是沒吭聲。


    秦亮也隻是微笑了一下,他本來就不太在意何駿。畢竟何家現在既沒有價值,也沒有多少威脅。


    認識何駿那麽多年,秦亮算是了解他的性情。何駿有時候很暴躁,很容易生氣、一點就炸,但是麵對強大的敵人時,又是個縮頭烏龜!


    譬如司馬懿司馬師父子倆,對何駿來說不僅是殺父之仇,簡直就是羞辱。之前也沒見何駿仇恨司馬懿、有報仇的跡象,現在司馬師還活著,也未聽到何駿打聽過司馬師的下落。


    這樣的人、秦亮都不想報仇,隻想找機會出幾口氣算了。


    今天秦亮沒有譏諷何駿,說話也算客氣,大抵隻是看族兄阿蘇這個宴會主人的麵子。


    另外也給金鄉公主情麵。秦亮對金鄉公主的印象挺好,而且她是宗室。上次嵇康願意到衛將軍府赴宴,多半就是金鄉公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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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蘇看了一眼何駿,語重心長地說道:“舅舅當年跟汝一樣,好多年都沒做官,隻是四處遊曆。我也想不通諸多恩怨,還會被人嘲笑譏諷。以前我生怕別人提到家裏的事,如今才算看開了。很多人都不容易,汝外婆(杜夫人)一生更是坎坷……”


    “阿兄。”金鄉公主忽然叫住了阿蘇,向他遞了個眼色,“阿兄喝多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做甚麽?”


    阿蘇這才擺手道:“不說,不說了。”


    杜夫人不僅被關羽、曹操爭搶,文皇帝曹丕上位後,據說也叫杜夫人侍過寢,因為她長得太漂亮、讓文皇帝連輩分也顧不上了。那些事都是家醜,阿蘇也隻是喝了酒才提起。


    阿蘇可能已經放下了舊事,但金鄉公主應該沒有完全放下。難怪她作為公主,卻一向深居簡出、很注重名聲,大概也是她母親的事對她有影響。


    秦亮不禁多看了兩眼金鄉公主。可能因為天氣熱,又喝了酒,她看起來很熱,光潔的額頭上全是汗珠,她時不時拿手絹輕輕蘸著發際的汗水,皮膚白裏透紅,因炎熱而泛著潮葒色。


    她此時的模樣,讓秦亮想起了婦人某種場合時的樣子。一時間他又看向金鄉公主雪白肌膚、與烏黑頭發交界處的樣子,以及她那略厚光滑的嘴唇。映入眼前的意象,倒叫秦亮隱約有點走神。


    金鄉公主也察覺到了秦亮的眼神,但她立刻就避開了目光,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


    門外的太陽有點陰,一絲風也沒有,天氣確實悶熱,但別人都沒有金鄉公主那麽多汗。秦亮的目光從金鄉公主紅色深衣上鼓囊囊的衣襟掃過,他立刻知道了原因。


    因為金鄉公主的上衣裏襯應該穿得很厚、以避免走光。這麽熱的天,大家穿輕薄透氣的長袍還能忍得住,但裏麵再穿上厚布、那不得出汗?


    秦亮上次見金鄉公主時,擁抱過她,彼時硌的觸覺、而今想起來仍然十分清晰。隻不過平素沒有發生什麽事,應該不至於那麽明顯,金鄉公主實在過於謹慎了。


    就在這時,金鄉公主起身道:“我有些頭暈,想找個地方歇會。”


    阿蘇道:“我剛搬到洛陽,玄良都沒回來,府中奴仆侍女也少,妹隨意自便。”


    金鄉公主走了之後,秦亮竟然覺得、宴席好像沒那麽有趣了。或是隻是化學反應而已。


    秦亮當然沒有表現出來,繼續陪族兄阿蘇喝酒。秦亮喝得比較少,主要是長兄很能喝。


    幾個人對飲了一杯,阿蘇拿起酒壺、立刻發現沒酒了,他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道:“稍等我一會。”


    等了一會,隻見阿蘇一手抱著一個瓦壇回來,他把酒壇放到地上,笑道:“這是明皇帝還在時、我藏在府上的酒,放了七八年。”


    長兄附和道:“酒放幾年更香。”


    阿蘇埋頭解開了係在酒壇上的繩子和油布,隻見那酒壇的壇口挺小、大概為了更好地密封。口子上還塞著一枚挺粗的木頭塞子,木塞上裹著布,布料把酒壇裏麵的酒、與木頭隔開了。阿蘇費力地拔下了塞子,隻見那布上濕漉漉的沾上了酒水,他便拿起來放在鼻子前一聞,抬頭道:“果然很香。”


    阿蘇抱著酒壇走過來,先給秦亮的酒壺裏滿上,接著又為長兄秦勝的酒壺倒酒。長兄立刻扶住了酒壺,使勁聞了一下。


    張氏嘀咕道:“看到好酒,姓什麽都快忘了。”


    阿蘇笑道:“除了外甥和你們婦人,這裏不都姓秦嗎?”


    此時不管用葡萄、還是糧食釀的酒,度數應該都比啤酒高,但終究不是蒸餾酒,水分非常多。秦亮又喝了幾杯,便起身如廁。


    他剛走到茅廁,頭頂上便忽然傳來了“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音。等他如廁出來後,雨點已經成勢,“嘩嘩”下起了大雨。


    果然悶熱的天氣,可能就是暴雨的前兆。不久前還沒有風,雨一下來,庭院中也刮起了風,白茫茫的雨幕在風中傾斜著亂飛。


    風雨交加之下,秦亮站了片刻,隻覺天氣一下子就涼爽了不少。他沿著來時的長廊,走到了西邊的房屋屋簷下,但繼續往北麵、此地到宴廳之間有一段磚石路,頭頂毫無遮攔。這麽大的雨,冒雨走過去非得渾身濕透不可。


    秦亮遂在屋簷下站著。


    就在這時,金鄉公主從一間廂房門口探出身來看。秦亮察覺紅色的影子,也側目看了過去。


    金鄉公主怔了一下,隻得說道:“仲明進屋等一會罷。”


    秦亮點了點頭,便向那房門走過去。他發現金鄉公主衣襟上的輪廓,頓時意識到,剛才可能太熱了,金鄉公主已把裏麵的厚裏襯脫下來了,而且她還把交領拉開了一點,鎖骨下方雪白光潔的肌膚起伏可見。


    金鄉公主看了他一眼,立刻雙手拽住交領、輕輕整理了一下,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不過夏季的絲綢袍服又輕又軟,隻能遮得住肌膚顏色。她低頭一瞧,又抬起右手的寬袖,輕輕擋在身前。


    這時金鄉公主後退了一步,接著慌慌張張地想去關門,但立刻又放棄了打算,站在了門口。秦亮隻得背對著她。


    “我……”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一個字,馬上又停下來,等著對方先說。


    秦亮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稍作冷靜。


    金鄉公主的聲音在背後道:“我不是故意要引誘仲明……上次亦非如此。”


    秦亮道:“我知道,若非忽然下起暴雨,我也不會進屋打攪殿下。”


    金鄉公主走到門後的牆邊,說道:“汝不要站在門口,如果有人經過這裏,汝要與他見禮嗎?”


    秦亮遂轉過身,也躲到了門後的牆邊,兩人離得很近、麵對麵站著。秦亮已能聞到金鄉公主身上淡淡的氣味,汗味中夾雜著香料的氣息。


    不過這次還好、隻是情況有點難堪,倒不會像上次一樣,有脅迫金鄉公主的嫌疑。秦亮目前還是想與宗室搞好關係。


    秦亮遂好言道:“我也不是故意如此。剛才公主離開宴席之後,我心裏挺失落,其實今天來赴宴,最期待的事、還是能看公主一眼。”


    金鄉公主頓時抬頭直視著他,神情有些動容,接著她又垂下眼睛,小聲道,“我都這個年紀了,仲明還亂想什麽?”


    秦亮道:“公主的年紀不大阿。”


    金鄉公主道:“何駿可是卿的太學同窗。”


    秦亮小聲道:“那又如何,我們沒做什麽事。”他一邊說一邊試探性地拉著金鄉公主的素手。


    她沒有馬上反抗,過了片刻才輕輕掙脫秦亮的手掌。秦亮琢磨著她的反應,便進一步把手伸到了金鄉公主的後腰,說道:“隻是擁抱一下。”


    金鄉公主還想躲避,但後背已經貼住牆壁了,沒地方躲,隻能被秦亮緊緊擁抱著。她沒多少抗拒的跡象,畢竟又不是第一次被秦亮摟抱。過了好一會,她忍耐的鼻音忽然停了下來,隨後一把推開了秦亮,墊起的腳尖重新站穩,她顫聲道:“不行!我還在喪期,我們的關係也不對,我不想這樣做……被人看見就完了!”


    她接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我先去更衣。”估計她要去把之前脫下的裏襯重新穿好,慌忙轉身走了。秦亮見狀,也不好再勉強她。


    廂房的木門仍然敞著,外麵的大雨未停,嘩啦的噪音毫無阻擋地充斥著整個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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