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魔君親自相迎,帶妖族返回魔域。他既是有意收服,自然不是幾句話的功夫,所以九鳳等人跟隨千煌回到魔域之時,就看到魔族風火雷電四部齊齊排開在幽冥血海之畔相迎。他們士氣高昂訓練有素,喊聲震天,襯著背後的宮城和血海,殺氣蒸騰氣勢如虹。


    反觀妖族,簡直像是一幫老弱病殘。在荊棘號上困了不知多少時日,缺衣少食精神困頓,此時被這喊聲、兵刀聲一激倒是都打起了精神,但那打腫臉充胖子和真胖子畢竟不同,一戳就得泄氣。


    九鳳看著這對比心裏鬱悶得很,一點好臉色沒有。桓薑也覺得苦不堪言,魔君這是什麽意思他已經明白了,可是說真的,他們現在拿什麽跟人家擰?剛才跟明鏡的一番對峙也讓他們醒了神,之前在rf星係,他們事先布局,占著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打得人家成了落水狗。可是現在主場優勢掉了個個,他們才是真正的散兵遊勇。


    明鏡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還幫了千煌一把,那一手推波助瀾完全是無意為之。


    這邊九鳳、桓薑心思百轉,就是粗憨如氏狜這時候也覺得有些別扭,曾經的盟友,現在別說實力,就是氣勢他們都比不上,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那邊千煌已經示意風部首領帶眾妖先行安頓,自己領著九鳳三人邁入天魔殿。他讓熾桑把被他下了禁足令的熾天羅帶來,看來他這撮合姻緣的心思,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幾人入座,千煌自然坐於主座之上,魔君寶座由幽冥血海深處的大塊血晶石雕製,色紅如血,晶瑩剔透。九鳳三人同魔族幾位長老在下方入座,熾桑把熾天羅帶過來以後就往魔君寶座下一站,一左一右護衛。


    當初魔妖兩族結為同盟,並肩作戰的歲月不是一兩年,兩族上下交往繁多,九鳳三人和在座的也大多認識,有些甚至很熟悉,比如熾桑兄妹兩,當初和九尾天狐族同吃同住十年有餘,他們和桓薑是再熟悉不過。


    當下眾人相互寒暄,也找回了一些當年兩族親近的氛圍。魔族長老中有老一輩的,也有和千煌同輩的,當下年輕些臉嫩點不好當麵說話,老一輩的卻直接開口了:“之前所言結盟之事……”


    不想話沒說完,就被千煌一言打斷:“休說這些,久別重逢曆劫歸來,先說些開心事。”


    桓薑已在心裏把局勢分析了個遍,當然也知道這些長老們要說什麽,他們會說出來這話,當然也是魔君默許,如此他就有些想不透魔君這玩的是哪一手。


    疑惑間,桓薑就聽千煌又說:“當初妖皇傳你金靈離火扇,當時情勢危急沒能舉行繼任儀式,如今你們都已歸來,自然應該昭告三界,由你承襲妖皇尊位。九鳳,你說呢?”


    千煌這話說到了九鳳心裏,先妖皇玔渠隕落,除了被流放的他們這批人,妖族已經幾近覆滅,如今她重回三界,妖族中以她實力為尊,她又手持妖皇信物,承襲妖皇尊位原本理所應當。可是這話由千煌提出來,九鳳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總有那麽一絲不對勁。


    “我族已奉九鳳為尊,有勞魔君掛心。”九鳳還在思索,桓薑已經接了話。


    九鳳這才發現自己心裏那點不對是什麽,他妖族事務,千煌說來好像替他們主持大局一般。他的話說得客氣,倒是讓她一時不覺,差點就應了下來。


    “既是封為尊上,爾等緣何仍是名姓相稱?”千煌卻不鬆口,“我已命人備下宮室祭儀,儀仗齊備俱在偏殿,隻要你應一聲便可登位。”


    儀仗齊備,偏殿!九鳳原本一聽這話就氣極,正待反駁,被桓薑一拉倒是冷靜了些。說到這裏魔君的意思她要還不明白,她也是蠢出新高度了。


    “魔君之意是讓妖族為魔族附庸?”桓薑觀九鳳神色,當下做了決定,站起來便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千煌臉上的笑容大了一些,桓薑從來都是有膽色敢作為的,就是修為差了點。當下他也不說話,隻是盯著坐著的九鳳,點了點頭。


    九鳳再忍不住,拍案而起,怒指千煌:“你欺我妖族無人。”


    “無人,無地。”千煌手指微曲輕叩座椅,風輕雲淡地吐出幾個字。


    九鳳氣得倒仰,當下轉身就要走,被桓薑死死拉住。


    “我不過說句實話,你就聽不得了?”千煌也不著急,聲音已經淡淡,“這麽說吧,若不是看在兩族過去的情分,我不會讓你們踏進魔域一步。神族大軍守在三界之交,若我不去接你們,和人族打一架事小,神族必聞風而動將你們一舉殲滅。”


    “你們久不在三界,但是想想也能知道如今情勢。我魔族據守血海天險,神族要想打進來難如登天。巫族早已覆滅,如今還有個不理事的佛域,人族若我不進犯,自然也沒有和我打一架的道理。我要對付的不過是一個神族,你覺得,以我魔族之勢,當真拿不下?我有什麽理由要和你們結盟?看在相交一場,倒是可以收留一二。”


    九鳳氣過了頭這會也不氣了,情勢逼人不得不低頭。讓她去神族搶地盤,這還真不是時候,如今就是人族,她也不願輕易進犯,至少先養精蓄銳。


    “若我是魔君,也會做同樣判斷。”桓薑看九鳳不再掙紮,也就放開了她,他行了個禮說道。


    這就是表示理解了,九鳳雖仍舊有些忿忿,不過找回了理智倒是沒有反駁桓薑的話。


    “你們可以先在魔域住下,我給你們時間考慮。”千煌也沒有咄咄逼人。


    九鳳聞言卻突然轉回了身,她抬頭仰視寶座之上的魔君千煌,他確確實實是魔族王者了,而自己卻還沒有擔負起妖族興亡大計。九鳳垂眸,因為發怒暴漲的一身妖氣收斂,她再抬起頭來時,整個人都平靜了很多。


    “不用再考慮了,我答應你。三天之後舉行妖皇即位大典吧。”言畢,九鳳又走回到了剛才的位置坐下。桓薑和氏狜見她舉止,也跟過去坐下。


    “魔君之前說過的桓薑婚事,不知是否當真?”九鳳轉而說起之前她並沒有在意的事。


    桓薑婚事!熾天羅想起千煌之前說過的話,瞬間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麽?她猛然回頭去看寶座之上的千煌,她心如刀絞,他真的要把她嫁給別人……


    “自然當真。”


    天魔殿中,當著遠道而歸的客人,當著族中長老,熾天羅覺得就是這樣也快要控製不住情緒。她怔怔地望著千煌,千煌依舊沒有看她,盡管她的目光這樣刺目。她聽到他又說:“天羅自小被熾桑和我寵壞了,有些驕縱,桓薑若是願意疼愛她,是她的福氣。我已替她備齊嫁妝,隻待一個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熾天羅低喃,她偏過頭去不讓人看到,一滴淚滴落在天魔殿灰黑鋥亮的地板上,碎成了一個個小光斑。如果千煌以魔君的身份令她嫁給桓薑,她不能不從。但讓她最難過的是堅持再久,她的感情都沒能得到回應。千煌要把她嫁出去,他是真的沒有任何接受她的打算……


    其他人坐著,熾天羅站著,桓薑看她看得清楚,她轉過臉去甚至不願看自己。他直到熾天羅喜歡的一直都是千煌,不過這麽多年,他卻從來沒有接受她的意思。


    他們曾經是好友,或許現在也是,如今要轉換身份,他倒是不介意熾天羅心裏有別人,畢竟這是兩族交好的事。不管千煌怎樣拒絕她,她都是魔族四部首領之一熾桑的唯一胞妹,她和千煌一處長大,在魔族的地位非比尋常。不過他不願因此違背她的意願。


    “我和天羅自小相識,一直當她妹妹一般……”桓薑本來接著要說拒絕的話,卻不料熾天羅搶在他前麵就把話說了。


    “殿下日理萬機,還替天羅掛心婚事,天羅惶恐。我隻當桓薑是好朋友,並沒有男女之情。不過既然殿下有意撮合,天羅願意嫁。”


    “感情可以培養,天羅丫頭別這樣執拗。”見熾天羅自己跑出來把自己逼入更艱難的境地,在座一位長老忍不住出來說了一句。看著熾天羅長大,感情深厚,不忍見她如此。但是魔君的意思這麽明確,他們自然不敢往魔君的後宮伸手,也幫不了熾天羅。


    “桓薑,你願意娶我嗎?”


    熾天羅話說到這份上,桓薑再不好說不,不然就是分分鍾友盡的節奏。他原本也沒有想娶妻的意思,三界之中就剩他一隻九尾天狐,哪怕再有一隻,他都有理由拒絕這門親事,事已至此,那便答應吧。桓薑這麽想著,便應了下來。


    殿中要談的正事談完,九鳳三人就先行去休息了。走出天魔殿,桓薑用妖族密語問九鳳:“我們當真跟隨魔族?”


    “暫且修養,以圖人界。”


    桓薑看著九鳳的背影,她的脊梁挺得更直,步伐更加從容,一身傲氣逐漸收斂,她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真正擔負起妖族這副重擔。桓薑也跟著挺直了脊梁,這個風雲變幻幾乎陌生的世界,昔日強者巫族已經徹底覆滅,妖族式微,若不想重蹈巫族覆轍,正待一位中興之主。她必須堅韌,必須堅忍,如今的九鳳,好像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妖皇九鳳,登臨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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