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是非常不讚同,科學無國界這種觀點的。


    中原王朝的四大發明傳到了西方,直接促進了西方的文藝複興,東學西漸的結果是百年屈辱。


    別人拿了自己家的技術,反過來欺負自己,天下沒有這等道理。


    朱祁鈺寧願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即便是黑火藥,他也不願意外傳。


    黑火藥還是蠻厲害的。


    在美利堅發生過一場南北戰爭。


    以林肯為代表的的北方工業集團,對戰南方的農場主的聯邦集團,雖然在戰場上有很多新的火器應用,例如延時引信、加農炮等等。


    但是使用火藥,依舊是黑火藥。


    而且應用工程學是個循序漸進的事,無煙火藥在初期無論是穩定性、可靠性以及威力上,都不如黑火藥,一直持續了近三十年,才完成了無煙火藥替換黑火藥。


    但是不代表黑火藥正式退出了曆史舞台,比如很有名的69式40火,就是黑火藥拋射藥。


    朱祁鈺手裏現在握著的方子,是成品的黑火藥,如果按照西方曆算,可以用500年不落伍了,最少也能保持兩百年領先水平。


    憑什麽讓別人知道?


    得,捂好了。


    朱祁鈺這個皇帝,小家子氣的很。


    他想了很久,擴大生產是必然的,通州的熬硝營,需要擴產,熬硝營的產量已經不能滿足正在擴大的王恭廠火藥廠的使用了。


    大明的京營急需要恢複戰鬥力,那就離不開大量的訓練,訓練時多流汗,打仗的時候,才能少流血。


    火器的使用是大明軍隊繞不開的環節,之前三十天三十發的訓練量,已經被朱祁鈺強行提高到了,三十天六十發的射擊訓練的要求。


    而錦衣衛更是三十天九十發的訓練量,而且全都是手銃,手銃隊。


    手銃隊在北洋軍閥混戰中,曾經過得到了曆史的肯定,比如馮玉祥就有一支專門的手槍隊,負責警衛工作。


    工農紅軍第二十八軍,建立初期,雖然隻有四個營,但是也列裝了大約三百人左右的手槍隊。


    這種超強度的訓練,一下子讓王恭廠的產量變得捉襟見肘了起來,熬硝營的擴產勢在必行。


    “京師講武堂籌辦的怎麽樣了?”朱祁鈺讓興安把熬硝營擴大規模,寫到了備忘錄上,等到兵部尚書的於謙回京之後,再拿出具體的章程來。


    興安翻找了下兵部的谘文,搖頭說道:“大概第一批的學員名單,還沒有掰扯明白,所以遲遲沒有送來。”


    “石總兵不是說按功勳排嗎?”朱祁鈺愣了愣,眉頭緊皺的問道。


    興安也是頗為無奈的說道:“石總兵有石總兵的難處,他大概在等於少保回京吧。”


    “貌似石總兵一個人,辦不下來這件事。”


    朱祁鈺吐了口濁氣,知道了這件事難度,應該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


    第一批京師講武堂的學員,前程似錦、未來可期,是可以預見的。


    所以這份名單上的確定,幾乎是朝臣與勳戚們博弈的重點,等到博弈出了結果,才會由他朱批。


    名單核準的權力,在朱祁鈺的手裏,司禮監的人會將陛下心意的人寫到上麵。


    朱祁鈺換了身常服,跟著興安和盧忠,再次大搖大擺的來到了王恭廠,找來了徐四七,認真的點檢了火藥儲藏的事情,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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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謙當初深更半夜,想起沒有巡查火藥庫房,連夜轉悠。


    朱祁鈺這剛遇到刺王殺駕,抓到了首惡,便又出門溜達了起來。


    一來,他要告訴京師的百姓們,他身體無礙,照樣可以騎馬在禦道上溜達。


    二來,也讓王恭廠的工匠們安心。


    盧忠為了找到劉玉同黨,可是沒少在王恭廠折騰,工匠們可是嚇得不輕。


    朱祁鈺走出了王恭廠的大門,對著盧忠耳語了幾聲,盧忠麵色劇變。


    “陛下恕罪,臣拒不奉詔。”盧忠直接稽首,陛下要撤了錦衣衛,然後他們三人同行,在這京師轉轉。


    剛剛發生刺殺這等大事,陛下居然還有屏退左右,再次巡查四坊,他隻能抗旨了。


    朱祁鈺一甩袖子,非常不爽。


    “京師是什麽蠻橫荒野之地嗎?百姓活得,朕活不得?”朱祁鈺不滿的走到了下馬石旁,翻身上馬。


    盧忠依舊堅持的說道:“陛下萬金之軀,豈能輕涉險地?臣,不奉詔。”


    萬一陛下再次遇刺,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還要禍及家人。


    朱祁鈺回到了郕王府,換了平常人家的衣物,帶著興安、盧忠二人出門去了。


    大明的朝臣們,是沒有權力阻止大明皇帝胡鬧的,朱祁鈺巧舌如簧,盧忠一個武夫,怎麽能辯的過朱祁鈺?


    最終盧忠安排了一百餘人的錦衣衛,扮作平民隨行,朱祁鈺才算是出了郕王府。


    朱祁鈺為什麽堅持要到王恭廠?為什麽又要堅持微服出巡?


    目的就是一個,不被關在籠子裏。


    他第一時間懷疑朝臣,就是以為朝臣準備借著這等事,再談移宮之事。


    住進皇宮裏,就是鑽進了宗族禮法弄好的大籠子,進去了,是條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


    大明朝的皇帝們,總是在若有若無的逃離那個籠子,但是太堅固了。


    朱祁鈺現在微服出巡,就是表明一個態度。


    看似是胡鬧,但卻是在說,無論什麽事,他都不會甘願被束縛起來。


    一個皇帝被束縛起來,那還是皇帝嗎?


    風流倜儻,翩翩公子。


    大明禁弩、禁甲胄,不禁弓,不禁長短兵,在街上走著,偶爾能看到一些人帶著刀劍。


    禦道兩側的商鋪還算熱鬧,隨著大明獲勝的消息傳開,來往的行腳商帶著商貨回到了京師。


    但是依舊是一片蕭索,不複往日繁華盛景,多數的店鋪都關著門,也就一些米店還開著門,還有一些商販在街邊販售白蘿卜和白菜。


    “陛下,尋常百姓把這些蘿卜和白菜買到家裏,特別講究的會醃成鹹菜。稍微講究些的做個地窖放進去。不講究的,挖個大坑,將蘿卜和白菜裹上麻布,埋進去。”


    “吃的時候,就挖出來。”興安在一旁低聲的解釋著,陛下何曾見過這等醃蘿卜、藏蘿卜和埋蘿卜?


    “不會壞嗎?”朱祁鈺一愣,醃製他可以理解,地窖他也能明白些,可是埋進土裏麵,是何等道理?


    興安點頭說道:“一直到來年開春,都壞不掉的。”


    朱祁鈺撓了撓頭,也算是漲了一些見識。


    他負手而行,穿梭在大明的街市上,耳邊是百姓們搖著手鼓、敲著梆子的吆喝聲,夾雜在寒風的中是陣陣小吃的香氣,黑灰色的坊牆下,偶爾還會有乞丐乞討。


    大明京師有養濟院兩座,東西舍飯寺兩座,一入冬,就有衙役專門滿城抓這些個乞兒扔進養濟院裏。


    天子輦下,怎麽可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呢?


    杜甫的詩詞裏,朱門指的是名門望族,換到了大明朝,這個朱門解讀起來,可不僅僅是名門望族了。


    朱祁鈺就看到了一個衙役如同抓賊一樣,躲在街角,突然撲出來,抓到了乞兒,將其抗在肩上,也不顧乞兒掙紮,向著養濟院而去。


    “入關金虜種下根,歎一朝奪了大宋運,記幹戈血尚新,滅國仇心間印…”


    一段戲腔忽然傳到了朱祁鈺的耳中。


    “這是什麽?”朱祁鈺駐足凝神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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