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蒼老平和的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怎麽還不死,非要我動手嗎?”


    哪怕高勇官居二品大員,自問都說不出這麽無恥的話來,心想你是不是對權威有什麽誤解?這種要求人家怎麽會答應?


    然後他突然就明白過來,這裏並沒有第四個人,那個聲音當中的“妖人”應該指的就是陳瓊,隻是不知道說話的是什麽人,自己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個人的武道意境當中。


    要知道除非倒黴剛好置身於武道天人剛剛展開的意境範圍內,不然的話,沒有得到武道意境主人的允許,就算是同樣的武道天人也隻能憑借武力打進去,就像敬一子對顧采時的那樣,根本不可能出現鑽進別人的武道意境當中圍觀這種事。


    看起來在很多事情上,高勇和陳瓊的看法都趨向於一致,所以陳瓊對那個聲音同樣置之不理,仍然全神貫注地吹奏著手中的鐵笛,唯一讓高勇感覺詭異的是,陳瓊的樣子看起來是在吹笛子,笛子的樣子看起來也是在被吹,然而卻聽不到笛聲,別人能看到陳瓊的手指在鐵笛上飛快舞動,有若精靈。


    眼前這一幕配合充斥著金色光芒卻寂靜無聲的武道意境,不禁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那個蒼老的聲音終於不再平和,略微提高了聲音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然而你既然擅篡天機,就該承擔逆序之後的因果,老衲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妖人。”


    高勇聽了,實在忍不住,冷笑一聲說道:“你是何人,也敢稱替天行道?置當今天子於何地?”


    正閉目吹笛的陳瓊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睜開眼睛,然後立刻意識到可能是這個不知名敵人為了擾亂自己心神用的幻術,於是還是忍住了。


    那個聲音停頓了一會,這才重新響了起來,他說道:“你又是何人?”


    “孤乃蘭陵王高勇,你又是何人?報上名來。”高勇雖然明知道對方既然可以輕鬆困住陳瓊,對付自己肯定易如反掌,然而他身為大將,一向講究的是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就算是死也要剛到底,所以言談當中毫不客氣。


    而且這件事說起來也很奇怪,他和陳瓊現在所處的武道意境明明就是這個人弄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看起來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意境當中還有高勇這個人。


    那個聲音的主人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世俗王爵,於我出家人不過如浮雲過眼。”


    高勇心中一動,高聲說道:“既是出家人,如何要管世間事?”


    “斬妖除魔正是我出家人應管之事。”那人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高勇哼了一聲,心裏猜測這家夥應該是看到了陳瓊用雙龍鎖蛟槍時發出的異像,然後就把陳瓊打成了妖人。想到這裏,他突然心中一動,心想難道自己家先祖神秘消失也是這些出家人的傑作?


    於是故意說道:“這世間哪有妖魔,妖魔又怎麽比得上人心險惡?”


    果然那個聲音哼了一聲,用很不屑的語氣說道:“黃口小兒怎知天下之大?”


    事實上這個聲音的主人自己也在奇怪,高勇明明看起來隻有九品上的實力,無論如何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進入到自己的意境當中,而且看起來絲毫不受自己的武道意境影響,自己之前竟然毫無察覺,真要說妖魔,這家夥的妖魔程度可一點都不比那個青衣少年差。


    不過高勇自稱蘭陵王,看起來不像吹牛,這人不想招惹朝廷,所以幹脆打算來個視而不見,先除掉陳瓊再說。


    高勇發現那人的聲音不再出現,正在吹笛的陳瓊臉上卻突然顯出痛苦的神色,鐵笛上飛舞的手指也越舞越快,轉眼之間,眼鼻口耳當中盡然滲出血跡來。


    高勇大吃一驚,立刻意識到那個聲音的主人正在對陳瓊下手,大叫道:“你既然自稱替天行道,可敢報出名號?”


    那人看起來是鐵了心不理會高勇,仍然默不作聲,陳瓊眼睛和鼻子當中卻已經流出血來。


    高勇心中大急,可是自己除了開口說話之外,手腳完全不聽使,就算想幫忙也沒辦法。突然急中生智,大叫道:“你既言因果,今日若敢殺他,孤王便將這個因果著落在你的身上。”


    這一次那人不再沉默,淡淡說道:“你又有什麽本事能讓老衲承擔因果?”


    高勇聽他說話,心中主意更定,於是冷笑道:“孤自然沒本事直接找上你,不過孤奉旨都督蜀川軍州事,蜀川大小事宜一言可決,你今日若敢傷我陳卿,孤便下令屠遍蜀中廟觀,毀滅金身,屠戮寺眾,此皆拜你所賜。”


    那人明顯被高勇的邏輯震驚了,半晌才說道:“你又怎知老衲是僧是道?”


    “我不需要知道。”高勇斷然說道:“無論佛道,皆因你而亡,你要因果,我便給你這個因果。”


    那人聽高勇語氣,心中遲疑不定,脫口說道:“你不怕朝廷降罪嗎?”


    高勇傲然說道:“孤有一萬三千神策軍,今日令下,明日便可糜爛蜀川,就算朝廷降罪,也需在此之後。”


    高勇越說心中越是肯定,u看書 .ukansu 此人絕對不敢承擔這個因果,於是不再廢話,高聲說道:“你若不信,孤便先屠盡青衣江北給你看看。”


    話剛出口,他就發覺不好,自己進入這人的武道意境本身就是莫名其妙進來的,當然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出去,就算真想下達命令,也總要先出去再說。


    他心念剛動,身邊的無盡金光突然消失,已經又重新回到戰場上,依然左手提著青索劍,右手握著雙龍鎖蛟槍,幾個親兵簇擁在身邊環顧左右,防止戰場上有人偷襲,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家將軍剛才已經不在這裏了。


    高勇愣了一下,心中大喜,高聲叫道:“來人,傳令下去,將青衣江北道觀寺廟盡皆焚毀,僧人道士都押解到這青衣江邊來,孤要用這些人的腦袋築一道京觀。”


    跟在高勇身邊的旗牌官一愣,他剛才一直都在注意高勇的動作,覺得高勇隻是握著長槍發了一會呆,然後就下達了這麽一個匪夷所思的命令,難道是被雨澆著涼,失了心智?


    高勇看旗牌官遲疑,心知自己這個命令太沒道理,若是不找個理由,隻怕旗牌官也不肯傳達下去,於是大聲說道:“此地出家人勾結異族,借身份之便屠戮朝廷有功之士,其罪當斬。”


    那旗牌官這才明白過來,雖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是軍令之下,還是抱拳領命。


    這時高勇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歎息,保持著盤坐姿態的陳瓊突然出現在離他不遠的地上,在距離陳瓊不遠的地方,一個披發虯髯,身披袈裟手握錫杖的和尚向著高勇遙施一禮,說道:“請蘭陵王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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