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武舉的人年紀最小的十六,最大者也不過二十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在同齡人之間,他們可能會暴露出更多的心性。


    可當麵對真正的大人物和隻在傳聞中的人物時,他們的故作老成便隻是笑話。拘束、忐忑不安、小心、慌張,不可避免地出現。


    而也就是這時,他們才想起了那名為蘇澈的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又代表著什麽。


    可他們,竟然在此前出言不遜,甚至還誹謗詬病。


    不安是會傳染的,尤其是在心虛時,許多人相視,惴惴不安。


    蘇定遠打過招呼之後,開口道:“諸位的表現,我跟幾位將軍都看在眼裏,想來,你們中應該有人早就想好武舉後要如何拚搏前程,而我身邊這幾位將軍,恐怕也在心裏有了人選。”


    說到這,他跟身旁幾人相視一眼,後者自然都是哈哈一笑。


    聽他說的是公事,場間不少人都鬆了口氣,更多的,則是眼神激動,希冀在下一刻能被挑選而出。


    在場的軍方將軍裏,除卻蘇定遠外,都穿著各自所在軍隊的盔甲,作為大梁軍方最顯著的標識,少有人會不清楚每支軍隊的情況。


    這些都是精銳,是大梁子弟想要加入的軍隊。


    魏暘胥看著一個個神情激動的年輕人,心受感染,而覺得這個時候,自己這位主考官也的確該說些什麽才對。


    他想了想,便道:“能來參加武舉的都是好漢,軍中需要你們。”


    人群的情緒隨之而有些高漲,而接下來,自然有眼明手快的將軍直接下場去挑人了--他們手裏都是有一份花名冊的,而此番諸人的表現如何他們肯定都是心裏有數。


    隻不過更受歡迎的,卻是那些寒門子弟。


    蘇定遠看了幾眼,然後朝蘇澈走去。


    “需要我出手,還是你來解決?”他問道。


    無需說明,蘇澈便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而此時,在擂台另一邊的萬花樓和宇文晟同幾人則是麵沉如水,眼中更有止不住的懼意。


    他們沒想到蘇定遠會親自來,或者說,此前算計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考慮過什麽後果。


    “這該如何是好?”宇文晟同慌了。


    萬花樓用力握著折扇,眼底同樣難掩慌亂


    “蘇定...蘇將軍向來剛正,而且此事本來也不是咱們親自做下的,最多就是跟蘇澈有過一點點不愉快,他不會對咱們怎樣的。”他話雖如此,卻有些不確定,“應該不會的,咱們是什麽身份,他肯定有顧慮。”


    尹蓮童眸子低了低,雖然恥於承認,但現在他心裏卻在慶幸之前自己話不多,而且並沒有太過針對蘇澈。


    倒是一旁跟在他身後的一個青年男子麵若死灰,身若篩糠,因為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曾對蘇澈出言不遜,當時他還以為自己抱上了眼前三人的大腿,可看他們現在神情,分明也是被蘇定遠嚇破了膽子。


    而這,僅僅是因為那個人親臨校場而已啊。


    “蘇...蘇澈之前說,這事他記下了...”這人磕絆道。


    如同是提醒一般,尹蓮童一愣神,而後猛地看向這人,眼眸微深。


    “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萬花樓眼神卻是一亮,臉上出現幾分厲色。


    宇文晟同也笑了笑,有些猙獰,


    那人沒來由地一顫。


    ……


    “啊!”


    一聲慘叫,有些突兀,更顯淒厲。


    一道身影從擂台上飛出,摔在地上,雙肩和雙膝血紅一片,肢體呈現不自然的扭曲,竟是被人以外力生生廢去了四肢。


    台上,萬花樓輕搖折扇,搖頭道:“不好意思,方才沒收住力,倒是失手了。”


    話是這麽說的,可他看的卻是台下另外一個方向,那裏,是聞聲看來的蘇澈。


    “那個人,之前是出頭鳥。”蘇澈說道。


    身旁,蘇定遠點頭,“小國舅,聞名不如一見,人不大,心挺狠。”


    蘇澈沒說話。


    有軍卒將被廢的人抬走,自始至終都沒人說過一句話。


    包括本該訓斥萬花樓幾句的考官。


    “蘇將軍,這幾個不成器的醃臢玩意兒,末將一定會好好收拾他們。”


    一旁,走來禁軍的一個統領,此時一臉怒意,身後是被軍卒押著的幾個武舉的考官。


    也即是,來自禁軍的考官,其中就有那使手段的張姓之人。此時臊眉耷眼,臉色通紅,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蘇定遠看了沒看,隻是擺了擺手。


    看著他們離去,蘇澈有些疑惑,“我不太明白,他們為何來針對我?”


    他說的,自然指萬花樓幾人。


    蘇定遠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意微深,“世上沒有無故的善意,卻有無端無妄的惡,可能你是被殃及池魚,也可能無意間有讓他們不高興的地方。惡念,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


    蘇澈點點頭。


    “不過,此番,我或許能猜到一二。”蘇定遠說道:“萬花樓此人好色成癮,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拚盡手段也要占到手不可。”


    蘇澈雙眼眯了下,u看書 wwuukansh.c “父親是說,子衿姐?”


    蘇定遠笑了笑,沒說話,而是朝那幾個武將走去。


    “好苗子都讓你們挑啦?”


    “哎呦,蘇將軍這話說的。”


    “咱們是有看中的小子,可這些小子們都想進你的平北軍啊!”


    “哈哈。”


    外試還沒有結束,考官還在念著名字,十場擂台比有人還沒有打完,擂台上是流汗流血拚搏著的人,他們帶著倔強,意氣風發。


    蘇定遠和這些軍漢一來,這武舉似乎變了樣子。


    沒有那麽多彎彎繞了,人的表情也變得簡單了些,小心思什麽的好像藏了起來,恢複了十七八歲該有的單純。


    以及,那原本來參加武舉的初心,和稱為夢想的東西--出人頭地。


    石闖也擠在人群裏,神情激動。


    蘇澈靜靜看著,他握著劍,朝場外而去。


    外試已經比完了,下一場,便是傍晚的內試。


    而在此期間,還有幾個時辰的功夫,他當然不會在校場這幹等著。


    在蘇澈要出校場的時候,他感覺有人從後麵跟了上來。


    “要去喝一杯嗎?”喬芷薇背著手,輕笑道。


    那邊,蘇定遠一直遙遙看著,此時有些疑惑。


    而當看著自家小子跟她一塊離開的背影,他心裏卻忽然有了一種孩子長大成人的悵惘。


    本來還猶豫著,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的一些激勵的話,更是無從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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